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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第 2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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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
楚涔离开酒店后,大厅经理立刻给霍尽琛打去电话。
“老板,你让关照的那位客人刚才离开了。”
“人怎么样。”
经理如实回复:“看着有些虚弱,送过去的早饭没吃就走了。”
“他走的时候有问什么吗?”
“没有,退完房就走了。”
“知道了。”
电话挂断,助理见自家boss迟迟没有指令,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声:“boss,陆元嘉那边派人过来,说是想跟您商谈辉山岛度假村的改建计划。”
辉山岛是群嵊列岛中的第三大岛,比起面积最大的狐尾岛和开发完善的东极岛,它的处境较为尴尬,第一期开发项目收益甚微,二期项目进行到一半烂尾了,整座岛处于荒废状态。
陆家今年上半年新开辟了一条旅游航线,因为一些商业竞争原因,不会在东极岛和狐尾岛设置停留点,落寞的辉山岛反而成了最好的选择。
辉山岛屿的开发权前不久由霍氏集团旗下的公司竞标成功,陆家想要规划航线,与霍尽琛强强合作是最好的选择。
霍尽琛本身跟陆元闻也有些交情,双方早在私下里达成了合作,但项目规划尚未完成,双方没有在明面上放出合作消息,以免生出事端。
陆元嘉野心勃勃,一直不甘心屈居于陆元闻之下,他从朋友那儿得知辉山岛项目的消息后,不甘心自己哥哥占尽风头,想往里面插一脚。
昨晚拍卖会的邀请函是陆元嘉亲自过来送给霍尽琛的,霍尽琛一开始没打算去,但陆元闻怕这个弟弟行事放荡生出事端,于是让他过去盯一眼。
霍尽琛答应了,情况也如陆元闻所想,陆元嘉和另一个私生子很聪明,也很回来事。
拍卖会和俱乐部牢牢把控住了那些富家子弟迷恋酒色刺激的心理,过度放纵、丧失底线、扭曲任性的钱权游戏在最大程度上让一些不可言说关系变得牢不可破,加以时日,这些人的手就能伸到他们原先触不可及的位置。
但这些上不得台面的小把戏妨碍不到霍尽琛,等哪天觉得碍眼,再消杀也不迟。
霍尽琛原本是这么想的,但中途出现了意外。
楚涔不应该出现在那里。
与名利场毫无瓜葛的青年应该昂首挺胸站在舞台上,与台下观众侃侃而谈,和友人聊起下一部作品的灵感,而不是被当成货品,任由一群酒囊饭袋竞价争抢。
霍尽琛要人,陆元嘉不可能不给。
楚涔的买家对此很有意见,但又不敢直接拒绝,于是照着楚涔的样子找来别的男孩过来,塞到他身边。
霍尽琛没有给他们商量的余地,非要“天鹅”不可。
男孩被他说话时冷峻的神情吓了一跳,不小心打翻了手里的酒,洒到了霍尽琛身上。
陆元嘉见状连声道歉,让人把男孩带出去,随后把钥匙交给霍尽琛。
霍尽琛收下钥匙,去盥洗室清洗手上的残酒,正巧撞见偷跑出来的楚涔。
青年与上一次见面时的样子相比,狼狈了不少,但那双眼睛还是亮的,其中敌意难以忽视,哪怕离开了酒店,也没有放下对他戒备。
如果他对其他人保持着同样的戒备,不可能会被骗进月珑,所以他极有可能是自愿过来的。
霍尽琛想到这里,叹了声气。
仇恨往往会蒙蔽理智,何况是不得不报的仇。
“合作让陆元嘉自己过来谈。”霍尽琛敲了敲桌子,“晚上约陆元闻过来,跟他说项目提前。”
“好的,boss。”
——
楚涔到家时,父母已经去公司了。
他昨天赴约前,料到事情不会太快结束,没有告诉他们赴约对象是楚兴业。
楚涔打开手机,里面的新增消息有一大半是楚贺云发过来的。
—哥你现在在哪儿?
—哥你还好吗?
……
然后是几十通无人未接电话,看时间找了他一夜。
楚涔大发慈悲给他回了消息。
—我在家,昨晚没看手机。
没过几秒,楚贺云的电话打了过来。
“哥,是你吗?”他声音发虚,生怕电话那头的人不是楚涔。
楚涔有些疑惑:“不是我还能是谁。”
楚贺云松了口气:“那哥现在在家吗?”
“有什么事吗?”
楚贺云急于确定他的位置,又问了一遍:“你在哪儿。”
“家里。”
楚涔声音平淡,与楚贺云的状态截然相反,完全不像出事的样子。
“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才,我昨晚和楚文鸿出去吃饭,没看手机。”
楚贺云听到楚文鸿的名字,情绪更激动了:“那你怎么现在才回家,他是不是对你做了什么。”
楚涔佯装不解:“他能对我做什么,只是简单吃个饭而已。”
“吃饭怎么可能连回消息的时间都没有,而且我昨晚去过月珑,根本没有看到你和楚兴业,哥你究竟——”
“我们只是吃了顿饭。”楚涔冷声打断,“你到底想问什么?”
楚贺云哽住了。
他想问楚涔是不是被骗了,是不是被送去拍卖了,是不是被洛陵萧給睡了……他想问得太多了,但一件都问不出口。
他害怕听到自己无法承受的答案。
楚涔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耐着性子解释:“我昨晚喝了点酒,不想回家让爸妈看见,就在云和睡了一晚,房间是刚退的,现在过去还能查到记录,你还有其他要问的吗,弟弟。”
听到那声“弟弟”,楚贺云积攒了一晚上的怨气和疑问瞬间消了大半。
他暂时放下昨晚的事,瓮声瓮气地说:“那我可以去家里找你吗?”
“晚点吧,我想睡一会儿。”
“那我傍晚过来。”
“嗯。”
楚涔挂了电话,思绪随着忙音空响了几声,一时间不知道该做什么。
昨晚送他去酒店的人只给他换了衣服,没有做多余的事情,楚涔身上很不痛快,还残留着拍卖场里的甜香味。
不浓厚却挥之不去,像某种具有暗示的标记,很令人讨厌。
楚涔想回房间再洗一遍澡。
他放好水后,脱光衣服走进浴缸,把身体完全浸没在水中。
温暖的水流包裹着冰冷的身体,一点点冲刷着积攒的疲惫,楚涔渐渐找回了正常的温度,但思绪还处在一种难以言喻的混乱中。
他仰头靠着瓷白色的头枕,柔和的光线与蒸腾的水汽在空气中交融,逐渐朦胧了视线。
楚涔伸出手想挡住眼前的光,但不断有光与雾气从指缝中滑落,飘进眼里,刺激着瞳孔。
恍惚间,意识突然昏沉起来,楚涔用力眨眨眼,尽可能让自己保持清醒,但挥之不去的雾气困住了他的眼睛,与之一同袭来的还有嘈杂纷扰的声音。
好吵。
楚涔晃了晃脑袋,想把那些声音赶出去,但那些声音却不放过他。
“哥,外面很危险,乖乖待着这里吧,待在我身边。”
“楚涔,你以为你还是那个风光无限的导演吗,你现在就是一个抄袭他人作品的剽窃犯,没有人会来救你的,你还想往哪里跑。”
“小涔,我知道你是爱我的,只要你求求我,我就带你出去,好吗。”
……
恶心,太恶心了。
楚涔不要听到他们的声音,他把头埋进水里,任由水流涌进耳廓、侵入鼻腔,一瞬间间的功夫,所有声音都消失了,连心跳也听不见了。
楚涔睁开眼,光线在水流的折射下扭曲又混乱,像隔着一层纱照镜子,看不到真实的世界,也看不到真实的自己。
他分不清身体是在下沉还是漂浮,整个人轻飘飘的,大脑也逐渐放空。
但受控于躯体的求生意志,强烈的窒息感像一只看不见的大手遏住喉咙,将他湿透的身体从水中抓了出来。
心脏剧烈地跳动起来,楚涔张着嘴,对着晃动的水面大口呼吸,他明明已经从死亡的威胁中挣脱了出来,但那些跟着他的声音却并没有消失。
“该打针了。”
楚涔猛地抬起头,虚焦的双眼向周围看去。
没有人,但有人拉住了他的手,将冰冷的液体注射到他的身体里,把他拖回了地狱。
楚涔想大喊一声,想要向外界求救,但声音又一次被水流淹没,化为胸腔里的阵阵低吼。
如同悲鸣。
即使已经恢复了理智,他还是无法直面现实的一切。
楚涔缩在水里捂住自己的眼睛,另一只手用力掐着自己的大腿,试图用疼痛抚平精神的颤栗。
他厌恶他们所有人,厌恶过去的自己,也厌恶现在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