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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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理来说，但凡是男女同班的情况，班委的标配都是一男一女。
考虑到机械科A班的这个特殊情况，佐田还提前查看过西宫三重子的入学成绩和档案，于是他决定跳过民主推选环节，直接钦点她一人担任班委。
“不必和他们客气，操行分直接标红。”佐田这样说着，又在早班会开始两分钟后就把一堆材料扔给了三重子，接着自己走人了。
看起来像是班导让渡了一大部分的管理权，真实的代价却是三重子站在讲台前超过了三分钟，几乎没有一个人安静下来听她说话。
深津托腮坐在最后一排看着她，这所谓的女生特权不就是班导图省事把工作都甩给了学生么，他意外有点同情被赶鸭子上架的新任班长。
三重子倒是一点不怵，她翻了翻手里的册子，又看了看下面的人，自顾自讲了起来。
“今天的机械科实践课分组名单下午课前交过来，学期末交小组课题成果，这是选题参考。”
她从那一沓资料里抽出三张，将剩下的递给第一排的男生，大家便一个个地向后传。
“佐田老师说期末实践分按小组总体平均分赋分，所以组员轻易不可以变更，高一结束时实践课学分修满的话，可以申请技能资格考试。”
那缓慢的语速配上隐约的秋田方言语调，莫要说什么班委的威严，下面的人能不能听清楚都是问题。
“平均分低于合格线的小组高二要重修实践课。”
这句话总算是稍微引起了一些注意，有人拿了资料出声回应，不过其他人要么是刚开学还没有进入学习的状态，要么就是根本没有把一个机械科在读的女生放在眼里。
毕竟当三重子冷淡回绝了冒失的高中男生那些幼稚的调侃与搭讪后，在他们眼里，她作为和尚班上唯一一名女生的价值也就跟着一起消失了。
女生而已，有多稀奇呢，保育科和服设科的女生还不是一抓一大把。
何况西宫三重子实在无趣，怎么逗都没反应。
把手里的资料一左一右放在两位邻座的桌上，三重子没主动先开口提分组的事情，河田道了声谢谢，接着低头在纸上划拉，不知在写什么。
她偷偷瞄了一眼深津的方向，前排有男生转过头来正在邀请他，但是他摇了摇头说自己还没想好，要再考虑一下。
缓缓吐出一口气，三重子放下心去翻选题，她知道自己擅长什么，也很清楚自己的处境，没有任何犹豫就落了笔，填完后把一张只写了自己的名字和课题的分组表挪到桌角。
见旁边人已经选好了，深津便看了一下那张表格，他还在思索怎么选能在最短时间拿到最多学分的时候，三重子直接选了改装车还有翻新车有关的课题。
深津再次因为她的选择而感到疑惑，尽管刻板印象很不礼貌，然而对于女生来说这看起来也不是最优解，因为这类实践不仅又脏又累，容错率相当低，没有技术基础还选不了。
结局只有两种——做对了就是满分、做错了颗粒无收。
午休时分，河田也过来问深津要不要一起做课题，他们在一个篮球队，宿舍房间也靠在一起，平时课后小组作业不愁时间凑不上，更不愁找不到人。
深津认可了河田提出的条件，可眼前的问题是他们都没定下究竟要做什么。
为了方便说话河田借用了三重子的座位，她一般上午的课一结束就会拿着便当去隔壁找堂弟吃午饭，直到休息时间结束前才会回到教室。
“直接选这条实践课题的话，工业基础不用上了，高二还可以少选一门课，很适合你们。”
两个人还在对着资料逐条分析的时候，身后传来了那个慢悠悠的声音。
“说的也是。”河田顺嘴跟了一句，又意识到哪里不太对劲便立刻转过身，一时间忘了自己该说什么，“抱歉，坐了你的座位。”
她看着人时总像是在用一种凝视的眼神，这逼得河田每次都要下意识移开目光，否则只会紧张。
“没关系，”三重子很自然地侧身挤进两个人之间，伸手拿过自己桌上的表格，“所以你们要选吗？”
“和你一组哟？”深津问。
“不，我指的是课题，”她用目光在全班画了个半圆再绕回来，“我的组……那不强求，我可以独立操作。”
女生那仿佛小心谨慎的眼神确实打动到了他们俩，至少触动到了河田雅史的同情心，她甚至觉得被佐田抬到这个位置又处在这个班级里的三重子有点可怜。
“我们三个一组吧，人数刚好。”河田看向她，又看向深津。
“我没有意见哟。”深津点头。
“那我直接填了。”三重子摸出笔袋里的笔，弯腰伏在桌面，写上两个人的名字，写下深津一成四个字的时候，她的小拇指不自觉抖了两下，下笔的角度有些歪，只能是不动声色地握紧笔杆补救回来。
只不过外行人注意不到这些，深津更是被其他东西吸引了注意力，她凑近时才发现平时闻到的和檀香一样的香味是她身上的，他又嗅了嗅，就像是小时候在寺庙里会闻到的味道。
负责实践课的老师就是佐田，他其实更希望大家选不需要教师指导太多的那类课题，尤其是不需要在操作的时候还要指导老师在一旁的。
拿着刚刚收到的表格，他扫了一眼已经换好工装的学生们，一边翻看着一边说：“第一节课我会带你们了解一下工具操作的方法，不过书上写的肯定比我教得详细，这门课只要不捅大娄子都能过……”
他看到了三重子带的那一组，稍微顿了一下，又抬头看向站在最后的那三个人，除了河田看起来还精神集中在听他说话，其余两个人眼神放空，仿佛正在神游宇宙。
“个别同学如果觉得吃力，黄金周之前都可以找班长登记换课题。”说罢便开始授课。
才介绍了几句话就听到后面传来车前盖被强行扒开的响声，实践教室角落里有一辆专门给学生学拆装的老款丰田，被数届前辈折磨之后几近于报废状态。
佐田皱着眉开口提醒，只见弯腰查看发动机的三重子站起身来，看似礼貌地躬身说着抱歉，又偏过头低声嘀咕着：“车况比我想得要糟糕多了。”
身旁两个男生都看向她。
三重子摇摇头，回道：“不过小问题，可以解决。”
“其实我刚刚就想问了哟，西宫同学你的衣领颜色为什么不一样？”懒得去听佐田的讲课，深津开了小差和三重子搭话。
“这个吗？”她用手指捏了一下工装上衣的领子，“这是高年级的制服。”
“是没领到一年级的哟？”深津追问。
“因为我有资格可以穿。”三重子的语调里意外透出了一些小得意。
本想接着问是为什么的时候，佐田宣布各小组可以自由试用工具，除了带有危险性的那些。
下一秒三重子就用实际行动告诉了深津河田两个人，能跟她一组是他们的运气，而那些排挤女生的家伙错过了一件好事。
她果断按下举升机的按钮将车抬高，自己躺在修车滑板上旧钻进车底，迅速的动作让站着的俩人都没来得及反应，河田蹲下来关切地开口：“西宫？我们没有指导老师……”
脚下一蹬滑出来，刚好停在深津的鞋前面，他低头又和她对视了。
“我说过，我可以独立操作的，”她朝他伸出手，“梅花扳手。”
深津愣了愣，她便又说了一次，这才递给她。
听着零件被拆装的声音，没两分钟她又钻出来，“佐田老师是知道这件事的，所以从现在开始，我们组的指导老师就是我。”
原来这就是“独立操作”真正的含义，深津恍然大悟，而利落的动作配上宛如念经一般的说话语气，他脑子里意外出现了一本书——《禅与摩托车维修艺术》。*
至于被真正利用了同情心的河田雅史，他还在消化“弱女子”、“汽修工”、“可怜的班长”三个词的适配度。
*《禅与摩托车维修艺术》罗伯特??M.波西格 (Robert M.Pirsig)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