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第 2 章 ...
-
白莹莹脖子纤细白嫩,剑尖只要轻轻一送,就能割断她脖子。
宋明昭看着剑尖。
剑尖有一滴血坠下,顺着白莹莹的咽喉,想要滑入她领口内。
那滴血缓缓滑行,带着血腥味,粘粘糊糊。
宋明昭眼前突然模糊了一下。
那一年他七岁,父亲一手提着他手臂,一手掐他脖子。
他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双手挥舞着,想要开口求饶。
母亲赶来了,扑上去对父亲又咬又喊又叫。
父亲终于放下他。
转个头,母亲跪在地下,叩头认错。
父亲没有轻易放过她,而是上去掌掴她,直掴得她嘴角流血。
她嘴角的血,一滴一滴往下滴,有一滴顺着咽喉,滑入领口内。
父亲又一脚,揣在母亲胸口。
他扑上去要扶母亲,被父亲抓起丢向一边。
母亲哭着喊他快跑。
父亲转头抓住他,用腰带将他缚在椅子上。
他动弹不得,就那样眼睁睁看着父亲将母亲打死了。
从那以后,他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
宋明昭撤回剑,视线移至一边,一边淡漠问道:“嫂嫂何时起的念头?”
白莹莹麻木道:“每次被打,都会起念头。”
宋明照突然将剑柄一转,把剑塞在白莹莹手中,一字一句道:“被打了多少次,你便捅他多少剑。”
白莹莹未及反应,便被宋明昭扯到宋大元尸体前。
下一刻,她便发现宋明昭握着她的手,举剑用力捅进宋大元胸口处。
血再次喷溅出来。
白莹莹一剑又一剑,连捅数剑之后,发现宋明昭早松开了手,她自己举着剑在捅。
她边哭边举剑。
她为自己报仇了。
宋大元再不能打死一任又一任妻子了。
她压着声音哭,哭得直噎气。
她不敢高声,怕被下人听到这边的动静。
宋大元酒后常发疯,宋家几位下人一旦见他醉了,总是有多远避多远,不传唤根本不见人影。
因此宋大元持剑过来书房时,下人们早躲了起来。
书房发生的事,其它人尚不知晓。
白莹莹终于脱力,丢下剑跌坐在地下。
宋明昭在她身后问道:“嫂嫂打算如何善后?”
白莹莹摇头,她早前想的是,两兄弟死一个,另一个麻烦缠身,自顾不瑕,那时她便是一个无人打无人骂的快活小寡妇,只管过细长的好日子。
至于善后……,她没想过。
宋明昭顿一下,语气淡淡,“嫂嫂只想过算计我,却没想过善后?”
白莹莹颤抖起来。
当魂灵时,她听文人讨论过,宋明昭最恨别人算计他,敢算计他的,最后都死无全尸。
她这段时间谋划杀夫,睡卧不安,饮食渐少,至今日又耗了好大心力,兼之此刻嗅着血腥味,思虑重重,再加上又惊又惧,一个撑不住,就此瘫倒在地下,竟是晕了过去。
宋明昭蹲下,伸手摸一下白莹莹的脉象,神色凝重。
他三岁时,因父亲不喜他,便将他送到庙里寄养。
在庙里,他跟着和尚学了拳脚功夫,也学了一点医术。
现下给白莹莹把脉,发现她体质虚弱已极,若不好好养着,恐活不过两年。
他微不可察叹了口气,伸手揭开灯罩,将灯油倾倒在宋大元身上,再扔了几本书,……
很快,书房便起火了。
白莹莹只觉身子时冷时热,她一边发抖,一边喊道:“别打我,别打我……”
“少奶奶,少奶奶醒醒!”
有声音在耳边响起。
白莹莹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地下,张婆子正守在她身边。
张婆子一见她醒来,喜极而泣道:“少奶奶,你终于醒了。”
说着扶她坐起。
白莹莹靠在张婆子身上,朝前一看,不远处一片火海,一群人正提水救火。
她呆了片刻,喃喃道:“房子烧了啊。”
也是,宋大元胸口那么多血窟窿,除了烧房子,没别的法子遮盖痕迹了。
她低头一瞧,见自己身上穿的是一件男装,并不是之前那件红衣,不由一怔,谁帮她换的?
她试探着问张婆子,“嬷嬷,谁救我出来的?”
张婆子叹息道:“少奶奶被烟薰得晕过去,是二少爷救您出来的。”
她拢一下白莹莹身上的衣裳,“少奶奶不要慌,这件衣裳,是我给您换上的,先头那一件,袖子烧焦了,还粘了灰,穿不得了。”
白莹莹咳嗽了起来。
嗯,外衣本溅了血,烧焦了正好。
不远处一个妇女见白莹莹醒了,过来瞧了瞧,叹息道:“听你家二郎说,你家大郎酒后发疯,打翻了灯油……”
“唉,这回把命搭了进去,家业也烧毁了,作孽啊。”
大火终于熄了。
宋家的宅子烧成灰烬,宅子里有一具焦尸,已不能分辨面目,宋明昭看过之后做证,那是他兄长的尸体。
在邻居们帮衬下,宋二郎和白氏买了棺木,办了一场法事,将宋大郎下葬了。
待丧事毕,宋二郎将宋家几位下人遣走,这才问白莹莹,“嫂嫂有何去处?”
白莹莹早想好了,这会答道:“我准备去白云庵落发为尼。”
上辈子被打死,这辈子大仇得服,心事已了,该去吃斋念佛赎罪了。
她话音一落,却听宋明昭慢吞吞道:“人说长嫂如母,兄长没了,嫂子不是应该替兄长抚养我么?”
白莹莹:抚养?
宋明昭又道:“我要上省城参加乡试,可家业已烧毁,这会身无分文,嫂嫂不管我,谁来管我?”
白莹莹为难道:“可我也无能为力。”
宋明昭正正脸色道:“嫂嫂刺绣精妙,可做刺绣挣钱养我,等我高中,自然回报嫂嫂,将来给嫂嫂养老。”
白莹莹喃喃道:“但,但是……”
宋明昭双手负到身后,轻声道:“嫂嫂若不肯抚养我,将来嫂嫂没了,我一定将嫂嫂与兄长合葬。”
白莹莹一听这话,吓得魂飞魄散,她宁愿死,也不愿意与宋大元合葬。
宋明昭看着白莹莹,“听闻白云庵的主持苛刻,嫂嫂这样的身子骨,在庵里当尼姑,三五年就会病死,我家兄长啊,就等着嫂嫂呢。”
白莹莹脸色惨白,静默半晌,抬头道:“好,我跟你上省城。”
这一晚,白莹莹怀着愁绪入睡。
身无分文,这一趟上省府,怎么上啊?
不想第二日才醒,就听见宋明昭在外敲门道:“嫂嫂,我雇了马车,咱们收拾一下起行罢。”
白莹莹惊诧,问道:“你哪来的钱雇马车?”
宋明昭答道:“我把母亲留给我的玉佩当了。”
白莹莹吓一跳,她曾见过宋明昭温柔摩挲玉佩,那玉佩在他心中,珍重无比,如今当了……
她定定神,待有钱了,定要帮他赎回来。
宋宅烧毁了,他们两人,当下是借住在邻居的旧宅里,也没什么可收拾的,待辞别邻居,拿了换洗衣裳,便上了马车。
回龙镇到省府,坐马车足一日的路程也就到了。
当晚,两人住进客栈。
宋明昭只定了一间房,讲好一人睡床上,一人睡地下。
白莹莹自动自觉,收拾铺盖,准备睡地下。
她才往地下铺好席子,人影一闪,宋明昭已躺到席子上。
白莹莹愣一下,低声道:“二郎,你睡床上罢。”
宋明昭冷淡道:“嫂嫂这样的身子骨,若睡地下,只怕不消半年,就得与我兄长合葬。”
白莹莹垂头,隔一会终是上了床安歇。
她心中不安,翻了好一会还没睡着,又怕吵醒宋明昭,便僵着身子不再翻身。
迷迷糊糊,听得宋明昭起身,忙赶紧装睡。
隔一会,她察觉宋明昭凑近床边,吓得不敢动。
宋明昭却是替她掖了掖被子,再无其它动作。
白莹莹惊魂稍定,很是疑惑。
第二晚,白莹莹依然睡不宁,一直警惕着,果然,半夜里宋明昭又起来了。
宋明昭在噩梦里醒来,梦中是母亲死前的痛呼声。
他按揉额头,抬眼,借着窗外一点微弱星光,看向床上的白莹莹。
一会儿,他慢慢走近床边,缓缓伸手,在白莹莹鼻下探了一下,温热的呼吸扑在他手心。
他缩手,在黑暗里轻轻道:“她活着。”
下半夜,他睡得极安稳,梦里是白莹莹清清浅浅的呼吸,呼吸里带着甜香。
第三晚,宋明昭半夜又起来了。
他抱头坐了一会,努力回忆梦里母亲的脸。
这一回,母亲脸上没有血,而是带着笑意。
母亲还笑着道:“你救了她,就如救了我。”
宋明昭走到床边,借着一点微弱星光察看白莹莹,轻幽幽自语道:“总归要养胖些,有些肉了,再……”
白莹莹吓得魂飞魄散,差点窒息。
她是魂灵那会,有一回飘在宋宅,看着宋大元酒后杀第三任妻子,边杀边狂笑道:“杀你实是便宜你了,我家二郎啊,若有人算计他,他不会马上杀人,会养胖些,将之留到月圆之夜,再将那人剥皮,剥出的皮儿做成鼓皮,肉则煮了吃……”
就说嘛,他怎么会这样好心,当了玉佩带着她上省府,供她吃喝,半夜给她掖被子,却原来……
原来准备用世间最残忍的手段对付她。
要将她养胖了吃肉,养胖了吃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