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念之诗》云深月朝

11、第十一封情书

　　假期第二日，纪摇光被震动声吵醒，摸出手机一看，果然是魏苗发来的：
　　【十一点华荣门口见。】

　　她坐起，透入帘缝的阳光瞬间刺痛双眼。
　　看来今天天气晴朗。

　　华荣商场在市区，坐车过去一个多小时，纪摇光瞄眼时间，九点五十分。
　　洗漱完匆匆下楼后，刚走出宿舍门，发觉教学楼顶部镶嵌着大片大片澄黄，整个世界仿佛施展过魔法，变得明亮豁达。

　　纪摇光停下来，静静眺望了好一会儿，贪恋这股年轻茂盛的夏季气息。
　　说实话，她不喜欢南城，所以从南大毕业后一直居住在国外。

　　心理学角度来讲属于逃避心理。
　　或许重生前的她，还是渴望拥有一份……

　　算了。
　　纪摇光再度迈步，逆着风，路边的树木飘荡，风又掀起她的碎发与校裙。

　　坐上公车，女生徒然反应过来----其实可以打出租，也可以不穿校服。
　　她习惯性循规蹈矩，存款很多却节省，不囤货，单一固执，东西用完了才会买新的。

　　纪摇光觉得那时候的自己过于沉闷，只存在于工作公寓两点一线。
　　早知道……早知道不如回南城，或许她回来，魏苗就不会去世了吧……？

　　“叮咚！华荣商场已到站，请上车的乘客往后靠拢，下车的乘客提前……”
　　纪摇光卡在关门前下车。

　　“阿光。”
　　魏苗斜挎着粉色草莓包站在站牌前，平日扎起的头发柔顺披下，铺满肩颈。

　　那一根根发丝皆染上金灿，车掠过，小小吹开，仿佛一面金色旗帜。
　　她就乖巧的温和的在这儿，晒得微红的颊边，几滴汗珠慢慢滑落。

　　有一颗甚至路过女孩的梨涡，然后化开。
　　如同落入杯中的酒。

　　“怎么在这。”纪摇光抬头看看天空，很晒。
　　“怕你找不到地方。”魏苗比划一下，解释道：“最近整改，商场入口在铁皮后面。”

　　实际上以纪摇光的智商，也不是那么难找。
　　但纪摇光选择跟到女生旁边，说：“谢谢。”

　　进了商场，谢思遥躺在冷饮店的长椅上，手里举着个大冰棍舔。
　　见她们来，她扬起冰棍：“这边！”

　　“外面太热，我先进来点东西吃，苗苗非要去接你呢，生怕你……唔。”
　　魏苗把冰棍塞回去。

　　谢思遥冻得坐起来：“苗苗！你坏！”
　　“吃东西不要讲话啦。”魏苗眼中饱含羞涩，硬转移话题：“你今天穿得好看。”

　　“真的？我爸给我买的。”
　　谢思遥转一圈，短裙下笔直修长的腿白得晃人。

　　她比莫子姗更适合烟熏妆，成熟的脸搭配成熟的妆容，乍看上去不像十五岁。
　　纪摇光想起长大的谢思遥，性感妩媚，眼神勾人心弦，仍然是受欢迎的外表。

　　她愣愣回忆，倒像看入了迷。
　　魏苗于是低头，打量自己平坦的身子，发育迟缓，有婴儿肥，小豆芽一般。

　　难道……纪摇光觉得谢思遥这款漂亮？她盯得出神，应该是认为好看的。
　　女孩有些沮丧。

　　“纪学霸觉得好看吗？”谢思遥问。
　　纪摇光总算把自己从回忆里拔出来，敷衍地点点头：“好看。”

　　“你说好看就是真好看！我相信你的眼光。”
　　纪摇光：“……”

　　“逛街去吧……”魏苗闷闷地说。
　　“走走！”

　　三个女孩并排前行，谢思遥自封购物狂魔，路过一家店就进去试，还拿了几件给魏苗，要她也试。
　　魏苗躲在试衣间，篮子里装着各色各样的裙子，可这些裙子适合成年人，她并不合身。

　　试了好几件，镜子里的女孩像偷穿大人衣服的小朋友，形不成型，板不成版，莫名诙谐。
　　“苗苗你好了吗？”谢思遥戳帘布。

　　“唔……思遥……”魏苗欲言又止。
　　“怎么了？”
　　“我觉得……不大适合。”

　　“不可能，我看看！”谢思遥挤进去，魏苗正准备蹲下拿地上那条暖黄格子连衣裙，刚脱掉之前的，还没来得及换，胸衣内裤一览无遗。
　　“……”她僵在原地。

　　谢思遥不在意地捡起裙子替对方套上：“没事大家都女的，你先穿了我瞧瞧。”
　　想想也是……但……

　　魏苗顾不得继续想，连忙套好裙子，谢思遥拉远，歪头仔仔细细扫视，说：“这不挺好的吗？你换那件看看。”
　　“……会不会有点太大了。”

　　“好像有点。”谢思遥翻开标签，说：“L码，难怪大呢，你等着我去给你换S码。”
　　她飞奔出去。

　　纪摇光坐在沙发椅上等，谢思遥冲出来，先拿了两条裙子，准备回试衣间时，脚步一顿。
　　“嘿，纪学霸，帮我个忙呗？”

　　纪摇光仰头：“什么？”
　　“苗苗在里头试裙子，码数要换，你拿给她，四号更衣室。”

　　“……？”纪摇光十分怀疑她故意的，说：“你怎么不去？”
　　谢思遥捂住肚子：“我想拉屎。”

　　“………………”
　　女生沉默好一会，接过裙子：“我去吧。”

　　谢思遥不知是入戏太深还是怎么着，真就往厕所方向跑了。
　　纪摇光抱着衣服进去，戳戳帘布。

　　“你怎么才来呀。”
　　帘子拉开，魏苗裸露的肩膀线条流畅而光洁，两个人对视，互相愣住。

　　纪摇光一句“是我”尚未说出口，视线下意识地下移，流光转动。
　　背后传来脚步声，有新的人来试衣服。

　　纪摇光想也没想，推着魏苗进去拉上帘子。
　　她的掌心贴在她的肩头，热度下渗，进入皮肤融入骨髓。

　　魏苗心口狂跳，浑身发红，手下意识捂住胸前，白色的内衣带滑了一边挂在臂上。
　　她很纤细，顶灯照射下，绒毛清晰可见。

　　像苹果，亦像桃子，水蜜桃，柔软粉红，剥掉皮是水润清甜的。
　　纪摇光忍不住垂眼。

　　女孩子的一切都稚嫩，只看了一瞬，她便像被烫到般，马上挪开，后退。
　　然后偏过脸远离，将手中的裙子递出去：“谢思遥上厕所，你的裙子。”

　　魏苗烧得指尖泛红，伸出的手颤颤巍巍，半晌才接住：“谢……谢谢……”
　　纪摇光转身出去。

　　过了五分钟，谢思遥跑回来：“怎么样？”
　　魏苗这才打开布帘，耳根残留的红未褪，被身上米色的裙子一衬，更显眼了。

　　谢思遥笑眯眯的：“哎呀真好看，你说对吧？”
　　她问纪摇光。

　　纪摇光捻捻指腹，上面似乎残留有余温。
　　“……好看。”

　　最后大包小包拎手上，魏苗不好意思：“谢谢你啊思遥，那条裙子不便宜……”
　　“没事儿！”谢思遥大手一挥，满不在乎：“我爸给了我一千块买衣服呢，这条裙子你穿好看，就当满足我喜欢换装的爱好吧。”

　　纪摇光朝魏苗伸手：“我帮你拿。”
　　“不……不用……”魏苗结结巴巴：“谢……谢谢你，它不……不重。”

　　谢思遥：“嗯？苗苗你舌头打结啦？”
　　魏苗不敢再发出声音。

　　纪摇光不由分说，从对方手上拿走袋子。
　　谢思遥立即意味深长地笑道：“哟哟，学霸帮拿东西，好荣幸啊！”

　　魏苗埋低头，满脑子混乱。
　　刚才，试衣间里。

　　思遥进来时，她不觉得有什么，也就害羞了一下，很快就变得自然。
　　但纪摇光进来，氛围一下子变得古怪诡异，她的心脏，她的血管，她的肾上腺素都在提醒着----那是不一样的情愫。

　　她对谢思遥，对纪摇光，是不一样的。
　　快要冲破皮肤血肉的心脏不一样，耳边嗡嗡流动的血管不一样，还有，还有那里……

　　魏苗不敢再继续想，越想，越觉得被纪摇光触碰的地方持续发烫，燃烧。
　　她像要着火了。

　　……

　　“下午好无聊，我们去哪里？”说着，谢思遥突然拍手：“把章时语叫出来玩！”
　　“就说请吃饭。”她又补充。

　　章时语倒回得快，发来图片一张，是红豆糕的摊位。
　　付言：【要帮我妈卖完这些才能出门。】

　　【还不简单？】谢思遥回道：【具体哪个巷子？我们去找你。】
　　章时语：【不用了吧。】
　　谢思遥不依不饶：【快说！】

　　章时语只好发地址，三人一同过去。
　　到巷子口，章时语正忙着装红豆糕，洗得发白的牛仔裤卷起，上衣是校服。

　　“什么打扮啊？”谢思遥吐槽。
　　章时语头也不抬，麻利地将袋子递给客人，说：“不比你家有钱，随时逛街买衣服。”

　　明显还为上次的事耿耿于怀。
　　谢思遥焉巴了：“我不是那意思……”

　　“坐吧。”章时语没真想计较，事情过去了，谢思遥诚恳地道了歉还请吃麦当劳，她没那么小气。
　　“快卖完了，你们等会就好，吃饭没？”

　　“没。”纪摇光说：“等你一起。”
　　章时语镜片后的眼睛瞪圆：“哈？压力好大。”

　　“那你请我们吃红豆糕垫肚子。”
　　“喂喂，别顺杆爬！”
　　“吝啬。“
　　“纪摇光我警告你……”
　　“一毛不拔。”
　　“……”
　　“铁公鸡。”

　　章时语受不了，认命地摊手：“吃吧吃吧！”
　　再不答应，她怀疑面前女生会把毕生所学的成语都用上。

　　“好耶！”高兴的是谢思遥，翘着手指便要上前拿，被章时语制止了。
　　“烫。”她说：“我来。”

　　只见女生徒手抓起一块，装袋儿，撒芝麻，递给对面人：“吃吧。”
　　氤氲的雾气模糊了她们的脸，谢思遥漂亮的眼睛眨眨，小心翼翼咬一口。

　　“好好吃啊！！”
　　章时语有些小骄傲：“是吧？我妈妈做红豆糕一绝！全南城绝无仅有！”

　　“阿姨好厉害！”谢思遥捧场，顺便四处张望：“阿姨在吗？”
　　正提着，章婷就出来了。

　　“小语，同学来了呀？”
　　章婷一手拿一张椅子走出来：“怎么不请人家到坐坐？光让人站着。”

　　谢思遥连忙道：“我们站会就行，阿姨你做的红豆糕太太太好吃了！”
　　章婷一下笑起来：“你这小姑娘真会夸，叫什么名字呢？”

　　“阿姨我叫谢思遥，她叫魏苗，她……”
　　“摇光也来了啊。”

　　纪摇光轻声打招呼：“阿姨好。”
　　章婷冲她点头。

　　三人一人吃了个红豆糕，章婷就不让章时语看摊了：“你去和她们玩，妈妈在这儿就行。”
　　章时语踟蹰：“……可是。”

　　“去吧，别让人家等太久。”
　　章时语搓搓手，说：“那我换件衣服。”

　　再出来，她换了身比之前稍新一点的短袖。
　　瞧着精神许多。

　　谢思遥这回不吐槽了：“好看！”
　　“……”章时语：“不用硬夸。”

　　谢思遥想翻白眼，见章婷还在旁边，只能装乖：“我认真的啦！”

　　临走前，章婷递给章时语两张皱巴巴的五十块：“拿去请朋友吃东西吧。”
　　章时语有些尴尬，没敢告诉章婷事实。

　　谢思遥一顿饭能吃这些钱的两三倍，她们之间的差距是跨越阶级的。
　　更何况还有个纪家大小姐纪摇光。

　　但章时语依然不动声色地接过，笑着跟章婷说：“谢谢妈妈，我们先走啦！”
　　章婷朝她们摆摆手。

　　走远后，章时语的笑容淡下来，握纸币的手心汗津津的。
　　“你们想吃什么？我请客。”

　　“吃火锅。”谢思遥指指马路对面：“新开的，听说味道不错噢！”
　　一时间，章时语的手攥得更紧了。

　　落座后，她打开菜单，其实也不贵，三十块一位，自助还不限时。
　　但她就只有一百块，差那么二十元。

　　“你去帮我们占位置。”谢思遥指远处：“快！那儿是连座，别一会给人占了！”
　　章时语刚走，谢思遥就把钱付了。

　　这回轮到魏苗意味深长笑，说：“你对章时语那么好呢？”
　　谢思遥晃晃钱包：“我这不是怕她自尊心受损嘛，本来就争强好胜的……”

　　“思遥啊，以前你可没那么贴心。”
　　“……我是为了感谢她妈妈的红豆糕呢！”
　　“是吗？”

　　魏苗梨涡深浅不一，在谢思遥眼里越看越嘲讽。
　　她扑上去：“坏苗苗！我给你创造机会独处，你倒好……”

　　旁边，纪摇光面无表情转身朝座位走。
　　太大声了。

　　“哟，被赶过来了？”章时语嘲笑。
　　纪摇光：“我自己走的。”

　　“怎么？魏苗不理你？”
　　纪摇光语气淡淡：“不理挺正常。”

　　“？”章时语敏锐地嗅到八卦气息：“你俩怎么了？吵架了？”
　　“又不是你跟谢思遥。”纪摇光说。

　　章时语抿嘴，反应过来：“喂！”

　　久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