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整顿公主府（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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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茹薇知书达理、多才多艺、心地善良、识大局……几乎美好的世家名媛词汇都可以用来褒奖她。
沈芸那个孽障闹腾的时候，往往是茹薇这个妹妹端着姐姐的风范，引导沈芸做个有户碟的道士，做个遵纪守法的好纨绔；沈从戎这个老匹夫偶尔暴脾气，跟她吵起来，茹薇这个当女儿的还得在他们夫妇两中间说和；还有……还有沈蓉遗体找回后，也是茹薇蜕变成长的最快，愈发严格自我要求，竭力撑起公主府和国公府的门楣。
以及这回……
护国长公主克制不住的望着酥饼，两个时辰前的回忆，清晰的浮现在她眼前：
回到主殿，护国长公主扪心而论心情是极其脆弱，甚至有些惶恐。她再害怕，害怕自己护着的外甥，护着的太子爷真有问题，更害怕“狡兔死走狗烹”这个词。
古往今来皇权斗争的诸多血案瞬间跟利箭一样，朝她这个当娘的、当姐姐的、当姑母的心□□击，疼得她只能抬手撕扯棉花。
说起来这个习惯性的动作，还是幼年保留下来的习惯。
想当年她们姐弟两孤立无援，受尽屈辱，心中苦闷。可不敢也不能像其他人一样脾气大，连砸个茶盏砸个花瓶出个气都不敢。毕竟这些摆设也都是有定例的，少了一样，被有心人发现也是可以找茬的。因此她们姐弟两只有折腾枕头里的棉花。
将棉花当做仇敌一点点的撕开，慢慢的揉搓成线条，然后再慢慢的分开，让棉花恢复原状。也不敢做成什么枕头娃娃之类，免得又被找茬被诬陷巫蛊之术。
“真……”护国长公主看着手中雪白的一朵棉花，眼里充斥着浓浓的阴鸷：“真一如既往可笑啊！就连抒泄心中的情绪，都得如此小心谨慎。”
一字一字，护国长公主咬着牙诉说，手缓缓合拢捏紧成拳。感受着掌心棉花轻飘飘但又极具存在感的棉柔触感，她缓缓闭上眼：“本宫奋斗到现在，竟还如此小心翼翼！”
“太可笑了！”
“我儿的命，我顾黎鸣一定要查清楚，一定要血债血偿！”
声若蚊蚋的尾音，悄然的回荡在自己的耳畔。护国长公主听着，逼着自己一点点睁开眼。睁开眼看着眼前偌大的宫殿，属于她护国长公主的宫殿。
这里面不管什么摆设，那都是一等一的御用之物，都是极尽尊贵与奢华。都是她奋斗了一辈子，自己奋斗出来的荣耀。
自我傲然着，护国长公主缓缓移步到自己的梳妆台，一个大到可以称作梳妆房的区域。她端坐后，对着镜子慢慢的摊开掌心，露出一团被揉成小球的棉花。
望着镜面展现的棉花团，雪白的棉花团，护国长公主嘴角勾起一抹微笑，拿出眉笔垂首的在棉花团上涂染。瞬间，原本雪白的棉花就多了一道殷红的划痕。
红白相称，极其触目惊心。
“一道、两道……”
满殿唯有数数的声音。
也不知过了多久，久到护国长公主都觉得自己愈发慈爱了，看血棉团的眼神在镜子的衬托下，都显得温柔可亲呢。就在人自我感慨，小心翼翼将自己手作的血棉挂在镜子前，打算时时刻刻提醒自己时，便听得独有的暗号请示声。
咚咚咚的声音，不高，但恍若敲响的战鼓，让她瞬间精力充沛，精神抖擞，甚至杀气腾腾。
护国长公主缓缓看了眼“血棉”，来回反复深呼吸，调整好自己的情绪，淡然的喊了一声：“进。”
“公主殿下，荣禾郡主求见。”凤鸣禀告：“郡主不肯离开，已经跪地一个时辰。她求殿下出面尽早解决府内流言蜚语。”
“这流言蜚语与她有何关系？她如此沉不住气，对得起多年的宫廷教养？对得起太子妃一词？”
听得话语中带着的一丝迁怒，凤鸣回想着先前护国长公主和沈蕾的对话，心中一丝纠结。因此她汇报的声音愈发小心翼翼：“卑职跟郡主也强调过了，眼下局势复杂，她并不好出面。但……但郡主解释，她必须出面。因为……因为……”
“你什么时候有这吞吞吐吐的毛病了？”护国长公主不耐质问道。
“荣禾郡主道，公主殿下重情重义又护犊子。倘若查清楚身世后，定然会后悔没有早日澄清留言，让沈蕾受了委屈。且有些伤害，若是不能及时处理，总会在亲人之间有些隔阂。怕……怕……”凤鸣深呼吸一口气，沉声道：“怕日后母女不好相处！”
极其笃定的话语响彻耳畔，听得护国长公主心里瞬间又像是被剐了一刀血肉，疼得难受。最终，她缓缓叹口气，命令道：“让茹薇进来吧。”
“是。”
瞧着离开的凤鸣，护国长公主知道自己很快就要见到故意压着十天半月未见的女儿。但她没想到沈茹薇来的如此之快，快得她都没来得及多想想该如何对待沈茹薇。甚至一见素服的沈茹薇，她下意识的有些迁怒：“一切调查还未出来，你这一身素服，是打算来给本宫上眼药吗？”
沈茹薇即便一声素服，但看着就很沉稳大气，有种国泰安民的亲和感。
“母亲。”沈茹薇迎着劈头盖脸的喝骂声，下意识的身形一僵，有些畏惧的想起重重宫廷解决丑闻的手段：死。但转眸间她撞见护国长公主，撞见自己的母亲双眸红肿，显然伤心至极的模样，甚至向来强势她身形此刻带着显而易见的疲倦，以致于她又忍不住心疼起来。
因此她握紧了自己带来的食盒，像是抓住了支撑自己前来的力量一般，能够抵抗抱错，抵抗自己从云端跌入泥潭落差的力量一般，沉声道：“母亲，女……女儿是在逼自己适应。以及……以及女儿斗胆，还请您尝尝女儿亲手做的酥饼。”
“有些事，事发突然一切又未有确凿的定论，孩儿在此期间说什么都……”沈茹薇苦笑一声：“都不太合适，都会有人日后各种联想。可……可我无意听闻府内的谣言蜚语，又觉得自己不得不做什么。因此思来想去，便做了酥饼。”
“还请您尝尝。或许您尝完，便能理解女儿想说什么。”
说着，沈茹薇难得动作带着些急促，以致于食盒都发出咔嚓的触碰声。这一声在寂静的环境中，显得格外的响亮，以及刺耳。
见状，护国长公主屈指在梳妆台上敲了敲手指，却纹丝不动，只静静的看着。
无声的威压来袭。
沈茹薇手指带着些紧张，端起盛放酥饼的盘子，恭敬的奉到护国长公主眼前：“请母亲品尝。”
扫了眼近在眼前的酥饼。一个个看起来外形的确圆若茶杯口，形似蟹壳，面带芝麻，两面金黄，是金华酥饼的经典模样。但却没有酥饼特有的香气。压根不像老沈最爱的小吃，能一口一个的小吃！
沉默一瞬，护国长公主直接抬手掰开了酥饼。
果不其然里面压根没多少馅料，而是肉眼可见灰白的粉末。
“这什么东西？”
“观音土。”沈茹薇迎着犀利的审视，双膝跪地：“女儿吃过，非常难吃，完全难以下咽！”
“沈茹薇！”护国长公主直接连名带姓，面带厉色：“你就算不是本宫的女儿，你需要这么自我作践吗？你的学识你的眼见，你难道还怕自己有朝一日会吃观音土吗？”
即便话语是愤怒，可蕴含的关心却是真真实实的。沈茹薇眼圈一红，有些不敢去看护国长公主，去看疼爱自己十五年的娘亲，喑哑着声回道：“我……我正因为对自己的学识眼见有信心，正因为感谢您的教养，才必须吃观音土。因为我的学识都来源于血脉！”
“公主殿下！”
四个字，沈茹薇逼着自己喊出来，还咬着牙重复一遍：“公主殿下，请您先处理府内有关沈蕾的闲言啐语。一个女儿的清白之名被毁，是彻底会被毁了一辈子。哪怕……哪怕日后认祖归宗，恐怕也有人借此造谣生事！长此以往下去，公主府和国公府势必要沦为他人清贵名声的踏脚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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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掷地有声的话语跟魔音一样，还在耳畔回荡。护国长公主再一次按了按额头的青筋，止住去回想过往种种，干脆将自己注意力集中在酥饼身上。
慢慢的抬手拿起一块酥饼，护国长公主目光带着决然放入口中。瞬间面粉裹着的泥土，带着艰涩的苦味，瞬间就让习惯精心烹饪食物的她难以吞咽。但想想自己童年的晦暗生活，想想自己失去的长子，她无视众人的神色，一点点的，逼着自己咽进肚腹中。
“你……”沈蕾瞧着护国长公主因为吞咽，脸色都有些扭曲的模样，紧张的抽口气：“你……您没事吧？咱……咱们没必要这么自虐对不对？您往好处想想，或许就是在天之灵之类的，让我出现来提醒你们前方有坑！”
“本宫……”一开口喉咙还有些不适，仿若被针扎过一般，有些绵密入骨的疼痛。护国长公主端起茶杯，狠狠漱口了好几回，才觉得留在喉咙间的沙子已经被消灭的干干净净。
但不管如何，这种真正如鲠在喉的刺疼感，她是彻彻底底领悟了。
“本宫是可以信你一分。毕竟没有人能够有神通在本宫眼皮底下换人。哪怕是佛道之说！”护国长公主带着高傲，抬手猛得一拍茶几，斜睨着沈蕾：“你先前也极力要求处理谣言。本宫给你机会，你打算如何处理？”
顿了顿，护国长公主面无表情道：“不许提那下作的办法！编派龙阳这些，太过手段下乘了。且也容易被人查到！”
闻言，沈蕾捧着自己脑袋：“可是对我来说，对付洗脑包最好的方式就是共同沉沦，同态复仇啊！要不然你哪怕权势滔天，某些人也会嘴贱。毕竟暗戳戳编派，会让某些无能的人心中暗爽的，像我妈就是女强人，嫁给我后爸，就会有人说是靠我后爸扶持。”
“除非……”沈蕾双眸一亮，道：“擒贼先擒王！这么散布谣言，不就是图权势？幕后黑手肯定是那些皇子龙孙。所以你把他们一网打尽不就行了。”
“或者趁现在，你跟皇帝关系应该还行吧？你搞定皇帝啊！你目前还属于美强惨吧？偶尔示弱一下啊！我爸妈说了，拿到实质性的好处再最要紧的。”
“争权你光明正大争，暗戳戳对付一个女人，用一个难民的清白来攻讦。这完全小人行径，连一丝皇者霸气都没有。这样的皇子，皇帝都不屑吧？”
护国长公主瞧着提及皇帝，眼神都没几分畏惧的“难民”，缓缓喝口茶，视线看向酥饼。
三日后，国公府设家宴。
所有公主府内的仆从，不分等级，全都被荣甲军邀请到国公府入座。
仆从们对此皆莫名不已，但迎着尖锐的银枪，也不敢言说，只敢入座。只不过眼神总带着些打量看向公主府仆从之首长吏蔡丽蓉。
毕竟，有道是主辱臣死啊！他们主子那可是护国长公主，是亲王至尊！他们可都是宫侍。按理来说得内务府管着的。即便公主还有一个身份，是荣国公的夫人。可……可沈从戎都从来在公主府居住，鲜少踏入国公府。这些国公府的仆从，哪来的底气敢如此对他们动粗？
蔡丽蓉迎着众同僚的眼神，望着站在上首，似乎要取代她地位的采薇，眉头紧拧成川。今日自己若是不争口气，恐怕从此后长吏的威严都要荡然无存了。
“采薇，你们这……”
“你们忘记自己什么出身了？”采薇紧张的捏紧了拳头，坤长了脖颈，傲然道：“我乃七品校尉！有军职在身，是按国公爷的命令护国公夫人！此乃国公夫人的命令，我尊从罢了！”
国公夫人四个字，不亚于晴天霹雳，震的在场所有人皆一惊。
就在众人讶然时，便见采薇已经毫不犹豫开口喊上菜。
接下来上菜速度之快，菜品之简单，完完全全超出了他们的想象能力。竟然……竟然是一碟草根，一碗泥土！
“你们到底什么意思？”蔡丽蓉面带愠怒。其他宫侍皆跟着出声，甚至有人堂而皇之的狐假虎威着：“公主殿下若是知道如此，尔等恐怕都没活命的机会？”
听得入耳的话语，护国长公主干脆自己出面，睥睨众人：“本宫的命令，你们听不懂吗？还是你们忘记自己什么出身了？”
迎着这一声鲜明表达怒火的质问，蔡丽蓉紧张的喘口气，垂首：“是……是臣……是奴婢教导不严。”
“听你这话，是你更具有威严？仆从都背主了？”采薇扬声喝问道。
蔡丽蓉闻言，双膝跪地：“不，公主殿下明鉴，这……”
“本宫听闻外头赈灾的，可位柏大善人。将好好的粥掺杂着石灰小石头，以此来辨认是否难民呢。难民对此也十分感恩戴德，直接将石头粥喝得是一干二净，还口呼大善人为活菩萨！”护国长公主轻笑着打断蔡丽蓉的话：“本宫也学学人的善心，再给你们多赐一碗石头粥。”
“毕竟的确都贱得慌。主人家的权威，给你们来显摆的？显摆就罢了，竟然无视主人的命令，甚至喝骂主人？怎么，本宫出事了，你们这些奴才都能活命，都找好下家了？”
闻言，所有仆从心中一颤，急急跪地，各种求饶：“殿下开恩，奴才不敢了。”
“奴婢勤勤恳恳，从未参与任何的言说。是晓月这心高气傲的鄙夷蕾小姐。”
“…………”
蔡丽蓉听得一声声入耳的求饶声，垂首遮掩住眼眸一闪而过的精芒。这……这公主行驶愈发狠厉绝情。那这些仆从来日也可被殿下收服，来一场勇敢的背主揭露公主的恶毒。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整顿公主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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