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然的盛夏》林中影

3、第 3 章

　　路悠然到吴城的时候，正值午餐时间。他把车直接停到萧若遥的公司地下车库，熟门熟路地找萧若遥蹭午饭。若遥在开会，他路悠然和前台两位小美女调笑了一阵，惹得两人羞红了脸，满心欢喜。一散会，若遥就心急火燎地去会客室找路悠然。远远见他斜倚在前台和小美女们聊天。他边摇头边走上前，说道：“你不要祸害我们公司。”

　　路悠然正色道：“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你怎么那么快就开完会了？没有消极怠工吧？”他的嘴从不吃亏。
　　萧若遥不擅长斗嘴，只好拖着路悠然去餐厅。
　　路悠然毫不客气地点了一桌子菜，吃了大半才开口问道：“新娘子呢？”

　　萧若遥原本看着他大快朵颐，突然听他提到钟沐绮，不由得脸一红。路悠然自然不会放过这个嘲笑他的好机会：“你都奔三的人了，还玩清纯？脸红得和媒婆两朵大红花一样。”说着，又是一大口炸猪排塞嘴里。
　　萧若遥作势要揍他。他嘻嘻笑着都不带躲。

　　路悠然终于放下手中的筷子，心满意足道：“你们俩还是老样子吗？”
　　萧若遥没有接话。算是默认了。
　　路悠然摇摇头道：“你明明喜欢她喜欢得要死，干嘛不告诉她呢？偏偏要绕个大圈子……”话音未落，萧若遥的脸上已经略有怒意。路悠然相当识时务，立马改口道：“走啊，试衣服。”

　　两人到了礼服店，销售小姐立刻迎了出来。一路笑脸迎人，将两人带到了西装礼服区。路悠然看着一排排整整齐齐的西装，感叹道：“结婚真麻烦。”
　　销售小姐笑着说：“您喜欢哪种款式，我来帮您挑。钟小姐半小时前到了，在那边挑婚纱呢。”

　　萧若遥随手拿上定制的一套西服去试衣间，路悠然一个人挺无聊的，随口说：“给我一套黑色修身款的。”
　　销售小姐从一大堆西装里抽出一套递给路悠然，啧啧称赞道：“这款是昨天新到的韩式礼服，比较挑人。但您穿肯定合适。”

　　悠然笑笑，转身进了试衣间。待他穿上西装出来的时候，销售小姐正在为若遥整理裤腿。悠然的衣服非常合身，他在镜子前随意转了个身，见若遥还在修裤脚，就信步在店铺里到处走走。不知不觉走到婚纱区，只见一个身着碎花连衣裙的女子在为一位新人整理裙摆。她半蹲着，绑着公主头，一缕长发顺着脸颊滑落，她随手拨到耳后，露出白皙的脖颈，优雅的弧度。她专心致志地埋头摆弄散在地上的大裙摆。路悠然顺势看向镜子，果然是萧若遥的新娘，钟沐绮。他没有过多在意伴娘，径直上前和钟沐绮打招呼。

　　沐绮笑着回应悠然，她弯腰拉起蹲着的伴娘道：“和你介绍一下，这是我的伴娘，林夏。”
　　林夏起身，一脸平静地看着路悠然，她的目光清冷，仿佛是第一次见他。
　　此时，试衣间门打开，另一位女孩子穿着短款抹胸走了出来，笑着问：“好看吗？”边说边拉着裙摆转了个圈。一见有个西装革履的男子在，一下子愣住了。
　　钟沐绮连忙介绍道：“这是我的朋友，叶静初。”

　　路悠然想起来了，萧若遥曾和他提过，请了两对伴郎和伴娘。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身后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一个身材修长的男子快步走进来。只听不远处萧若遥笑骂道：“你就没一次能准时的。我这辈子就结一次婚，拜托你周末千万别迟到了！”

　　那男子笑着连连道歉。终于六位都到齐了。大家相互招呼客套了一番。因为林夏和顾思铭还没有换衣服，临时让路悠然和叶静初凑一对站一起。

　　伴娘的抹胸小礼服是浅浅的粉色，收腰款把女性的曲线展露无遗，淡淡的粉色又能承托出少女感。林夏走出试衣间的那一刹那，路悠然觉得自己瞬间都停止了呼吸。她披肩长发仿佛黑色的绸缎搭在雪白的肩上，锁骨分明。或许是换衣服的缘故，公主头微微有些凌乱，在路悠然眼里，耳边调皮的发丝更是增加了林夏的妩媚。她的小腿光洁修长，穿着普通的平底鞋，却极其明艳动人。林夏最美的是眼睛，如同一潭湖水，波澜不惊。自始至终，她没有和路悠然说过一句话。

　　林夏安安静静地站在新娘身后，路悠然收回视线，自然地归位。六人确定好尺寸，又稍微演练了一两次，萧若遥就招呼大家去吃火锅。林夏轻声说道：“我就不去了，晚上有个会议。”
　　钟沐绮假装不开心道：“林夏，你是不是要约会？哪有晚上开会的。”
　　林夏连忙摆摆手道：“真的是技术会，和英国的客户。”

　　钟沐绮挽着萧若遥，噘着嘴道：“以前追林夏的可多了。差不多能组个联合国。她在巴黎那阵子，都是我替她挡桃花的。”
　　林夏顿时羞红了脸：“沐绮，别乱说。你们快去吃饭吧。”
　　路悠然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他特意看过她的履历，没有巴黎的经历，是去度假吗？

　　萧若遥和钟沐琦大婚当日
　　新娘休息室内，两个伴娘正围着新娘转。琐碎的事情一大堆。钟沐绮明显有些紧张，在镜子前左顾右盼，生怕有什么疏漏。
　　叶静初抽空偷偷和林夏耳语道：“能麻烦你一件事情吗？”她的神情有些扭捏。

　　林夏那晚没有参加伴郎伴娘的聚餐，独自回了酒店和英国客户开会。她和叶静初不熟，也没怎么说过话。林夏明显一愣，点点头说：“请说。”她和叶静初不熟，说话依然有距离感。

　　叶静初咬了咬唇，仿佛下了很大决心，压低声音说道：“想和你换个位置。可以吗？”

　　两个伴娘各有分工。原本，叶静初和顾思铭负责收红包和合照，几乎全程跟着新娘；林夏和路悠然负责敬酒和婚戒，主要看着新郎不要喝醉酒。林夏想，毕竟是小姑娘，不喜欢抛头露面的，相比收红包，递婚戒容易多了。她如此想着，不由自主地扬了扬嘴角，点头同意了。

　　万事俱备，突然发现新娘的头纱不见了。新娘的一切都是叶静初保管的，她有些着急起来。林夏说：“会不会落在刚才的会客厅？”
　　叶静初仿佛如梦初醒，连连称是。林夏见她有些慌乱，笑着说：“我去吧。你在这陪陪沐绮，拿好对戒。”说着，她把婚戒盒子往叶静初手里一塞，转身出了化妆室。

　　会客厅在走廊的另一头，林夏的小高跟踩在厚重的地毯上，一丝声响都没有。此时走廊无人，却隐隐传来说话声。林夏原本没想偷听，可是那个低沉的男声充满磁性，尤其是一口流利的法语，更让林夏倍感亲切。回国那么久，很少听到那么流畅的法语了。

　　路过声源的拐角，林夏情不自禁地看了一眼。一个高大的男子正在打电话，苏格兰红黑方格衬衫一丝不苟，深色西装裤配着黑色鳄鱼纹皮带，英姿挺拔，面容俊逸。他的目光犀利，正好迎上林夏的目光。林夏一惊，立刻收回视线，低头就走。

　　林夏刚收拾好心情，迎面和路悠然狭路相逢。
　　路悠然快速上前，直接用身体挡住了林夏的去路。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她穿着伴娘小礼服，配着浅杏色的高跟鞋，长发披肩。今天她没有绑着公主头，完全自然披散着，戴着一个黑色的头箍，左侧斜斜的一个粉色波点蝴蝶结，这身打扮俏皮活泼，宛如豆蔻年华。

　　林夏的神色纹丝不动，淡淡地问：“路悠然，你有什么事？”口气很嚣张，不是路特助，不是路先生，直接叫他大名。很久都没有人叫过他全名了。不是悠然，就是Lucio，很古风很帅气的名字，意为光。在他的记忆中，每当老头子叫他全名了，就是要挨打了。
　　路悠然摇摇头，懒洋洋地说：“我没事，是新娘在找你。”

　　林夏点点头，打算从他的身边和走廊空隙之间侧身而过。路悠然挺身一挡，把她堵得严严实实。他都觉得自己挺无聊的，却又乐在其中。从婚纱店见到她伊始，她始终没有和他单独说过话。他有些懊丧，又有些兴奋。从来都是女生对他恋恋不舍，他想追求的女生也从未失过手，最长的一次花了一个月。路悠然争强好胜的心思都勾起来，很难再压下去。

　　林夏微微抬头，看着他，目光一如既往的冷淡。
　　路悠然一时间找不到合适的理由，只能低声说道：“婚宴过后，我们一起回上海。”不是询问的口气，更像是通知。
　　林夏反问道：“我同意的话，是不是可以让我走了？”

　　路悠然刚说完就开始后悔，他胡乱地点点头，心中莫名的挫败感。
　　林夏突然掩嘴笑起来：“既然有免费司机，我自然是恭敬不如从命。”

　　直到将头纱给钟沐绮戴上，林夏的脑海里依然浮现那个陌生男子英俊的面容。确实很帅，她不得不承认，他是她见过最英俊的男子，比起路悠然略带邪气的英俊，这个男子更加正气英伟。最让林夏心动的是，那个男子低沉的嗓音，行云流水的巴黎口音。若不是亲眼看见本人，肯定会觉得他是法国人，不对，是土生土长的巴黎人。即使林夏在巴黎留学两年，完全达不到这样的水准。

　　与此同时，新郎休息室里，路悠然和顾思铭一脸苦相。他们上午陪着萧若遥去“抢亲”吃尽了苦头。散尽168个小红包，才从小区门口一路杀到新娘房门口。逢人就塞红包，门卫，小区邻居，不认识的小朋友，堵在门口的亲戚。仅仅是新娘房间的门缝里就陆陆续续塞了十几个红包。

　　顾思铭脱了西装做俯卧撑，边做边数数，路悠然皱着眉头吃芥末饼干，萧若遥谄媚地表忠心唱情歌，两个伴郎一个伴舞一个弹吉他，折腾到十点多才趁机冲进了新娘房间。等一系列流程结束，三个男人差点累死。萧若遥终于抱得美人归，笑得特别开心，两个伴郎吃尽苦头。路悠然偷偷和顾思铭打趣道：“打死不结婚了，还是小命要紧。”

　　路悠然主动请缨去通知新娘准备登台。林夏打开门，看到又是元气满满收拾得整整齐齐的路悠然。路悠然刚要开口说什么，林夏突然转过身，冲着房内说道：“伴郎来了。”
　　叶静初探头一看是路悠然，神色有些扭捏。林夏走到她身边，低声说：“你还不去？”

　　叶静初这才仿佛如梦初醒，赶紧上前将路悠然带进房里。两人说着什么，林夏没有注意。她对沐绮说：“终于要嫁给萧若遥了。别紧张。”她替沐绮整了整头纱，笑得非常灿烂。

　　路悠然的视线越过叶静初，在林夏的脸上瞬间逗留。她和他之前的女朋友们都不同，却另有一番明艳动人，尤其是她的笑容，让他心里一片宁静。犹如拨开世界的纷繁复杂，眼前豁然一片平和的风景。可是，她从来没有对他那么由衷地笑过。

　　钟沐绮已经就位，钟家的小花童拉着她的裙摆，等待司仪的暗示。林夏和叶静初交换了位置，她拿着一束马蹄莲，站在顾思铭身边。顾思铭将惊讶掩饰得很好。他非常绅士地微笑致意，伸出臂弯，林夏将手虚虚地搭在他的手臂上。站在他们前面的是路悠然和叶静初。林夏看不到她的表情，叶静初应该是幸福的吧。林夏过了半天才反应过来，叶静初或许是看上了路悠然了。路悠然这个一脸风流相的花花公子，到处招桃花。

　　顾思铭微微俯身在她耳边低语道：“你何时回去？”
　　林夏抬头刚要作答，迎面看到他的脸近在咫尺，心里一阵慌乱，本能后退了小半步。她不习惯和人非常亲密，假装不在意：“明天晚上的航班。”

　　顾思铭想问她今晚何时回酒店，而林夏理解成婚宴结束后何时回上海。

　　林夏的目光没有和顾思铭接触，她怔怔地看着前面的那一对。路悠然身姿笔挺，西装修身恰到好处。身边的叶静初娇俏可人，她踮起脚在路悠然耳边窃窃私语，路浩然侧脸说了些什么，叶静初嗔怒地笑着打他。两人俨然像热恋的小情侣一般。

　　顾思铭好像又说了句什么，林夏完全没有听进去。直到音乐响起，她才回过神。踏着节奏，挽着顾思铭，缓缓向T台走去。

　　萧若遥站在舞台上。遥望着大厅的尽头。
　　叶静初和路悠然走上舞台后，分开，各自站到既定的位置。T台上仅剩林夏和顾思铭。虽然是短短的几米，林夏感觉自己被众人的视线包围着，脸上不由得一红。她明显感觉到路悠然的视线，肆无忌惮地停留在她身上。她强装镇定地走完最后几步，松开顾思铭，站到了叶静初身边，手里的马蹄莲微微晃动，她的手心潮湿一片。

　　钟沐绮挽着钟爸爸踏着《婚礼进行曲》缓缓向萧若遥走来。林夏看不到萧若遥的表情，她想：他和她两情相悦，共度一生，此生足矣。

　　萧若遥略略疾步上前，鞠躬，从钟爸爸手中接过新娘，两人相视一笑。看到钟沐绮发自内心的笑容，林夏突然有了恋爱的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