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柠檬味盛夏》郁井

18、18

　　季林白紧赶慢赶冲到厨房门口，还没进去便看见一个男人抬起手，看样子是准备给正垂头切菜的喻青柠撩头发。

　　撩头发！？

　　他差点喷出一口老血，大喝一声：“喻青柠！”

　　喻青柠被他吓了一跳，差点切到手，抬头看见季林白手扶着门框，弯着腰不停轻喘，受伤的那只脚往上微微蜷缩着，一看就是又伤到了。

　　这人怎么就这么不听话，少盯着一会儿就又把自己弄受伤。她皱起眉头，放下菜刀走到他面前。

　　季林白见她皱眉，以为她是因为被他打扰了在生气，心里酸得仿佛吃了十吨柠檬，眼中的酸涩也满得快要溢出来。

　　可他更害怕她不高兴。

　　“喻青柠，”季林白委委屈屈叫她，“我脚疼。”

　　喻青柠看着他可怜巴巴的样子，叹了口气，不知道她上辈子造了什么孽，这辈子才遇到他。

　　“我看看。”她洗了手，拿了个高凳过来扶他坐下，把他伤脚上的马丁靴脱下，手指温柔地捏上他的脚踝。

　　“嘶。”季林白忍不住吸气，他是真疼。

　　除了脚，心肝肺好像也在疼。季林白有些疑惑，自己是得了什么绝症吗……

　　喻青柠手上动作更加轻柔，嘴上却忍不住训他，“不是让你在那边玩吗，干嘛自己过来了，还跑得这么快。”

　　季林白摊开手心，里面有一枚叫叫草，“我想过来跟你说，我学会了怎么吹得更久更大声，可以给你吹你想听的歌了。”

　　他专注看着她开口，原本有些暗哑磁性的嗓音仿佛被山泉水浸过一般，清澈湿润，隐约还泛着丝丝甘甜。

　　喻青柠瞬间没了脾气。

　　去屋里拿药酒的唐奶奶，从老伴那里了解到事情的经过，两人纠结不已。

　　帮小秦吧，小白现在和柠丫头住在一起，近水楼台先得月，而且看柠丫头的反应，似乎对小白很是照顾，不像是一点感觉都没有的样子；帮小白呢，对小秦又过意不去，毕竟之前他们都答应帮小秦了，而且小白是北京人，以后肯定不会留在徐来村，就算两人成了也是异地恋。

　　“哎，为啥子就不能一妻多夫嘛，柠丫头在徐来就喊秦易陪，去北京就喊小白陪，安逸得很！”

　　唐奶奶忍不住感叹道。

　　“好哇你个老太婆，你还想得美得很，也不看哈这是在哪里！你老实说，你是不是还在想你那个初恋！”

　　“你莫乱开腔。”

　　以免到时候两边不是人，老两口一合计，干脆哪个都不帮，两人各凭本事。

　　唐奶奶提着一大桶药酒过来，说用药酒揉一揉伤着的脚踝，祛瘀消肿。

　　“谢谢唐奶奶。”喻青柠接过药酒，就要倒药酒给季林白揉脚。

　　“这会儿不用……我没洗脚。”季林白把脚往后缩了缩，虽然只穿了一会儿马丁靴，但还是怕弄脏了喻青柠的手。

　　“我来吧。”一直安静待在旁边的秦易开口，“我力气大，能快点把淤血揉开。”

　　季林白抬眼看向说话的男人，也不知为何，竟情不自禁拿他和自己对比，没自己白，没自己帅，没自己高，身材……透过短袖好像看到肌肉很大块的样子，啧，他又不是没有。

　　看起来没自己有钱……嗯，自己全方面碾压他——

　　等等，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喻青柠好像有点嫌富爱贫来着？

　　季林白想着倒吸一口凉气，在喻青柠这里，有钱不是优势，反而是大大的劣势啊。

　　喻青柠见他反应，以为他怕秦易力气大揉得疼，她笑着婉拒：“没事儿，我给他揉惯了。”

　　全然不知在外人看来，这动作这话有多亲昵。

　　“青柠……”秦易瞬间变了脸色，一直注意着他的唐奶奶叹息着摇了摇头。

　　喻青柠说完便往左手里倒了点药酒，双手手心摩擦几下后覆上季林白的脚，温柔地揉了起来。

　　季林白还在想怎么规避自己的劣势呢，思绪就被脚上的痛感拉了出来，他垂眼一看，喻青柠坐在矮凳上，把他的脚放在她腿上，正轻轻柔柔地按捏着。

　　他唇角抿出一抹坚定，一定不能让喻青柠和那什么秦易在一起，万一两人在一起了，她把全部注意力放在秦易身上，和自己避嫌，不给自己做好吃的，不对自己好了怎么办。

　　喻青柠给季林白揉完脚收拾好，要扶他去客厅里休息。后者死活不肯，非要赖在厨房里，美其名曰学习烧火做饭。

　　她没办法，只能又给他端了个矮凳过来，让他把伤脚搭在上面，坐得舒服一点。

　　正好喻青柠也切完了苕皮饼，秦易教她炒苕皮回锅肉，唐奶奶烧火，三人有说有笑地分工合作，看起来格外温馨。

　　坐在旁边的季林白一看这场景，再一想前两天吃火锅，喻青柠说起外公外婆一起做饭时的向往，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他顾不上脚疼，单脚蹦跶到灶前，走过喻青柠左边，硬是走到她右边，从她和秦易中间挤了进去，再一个“神龙摆尾”把秦易往旁边撅了撅。

　　力度之大把秦易往旁边推了好几步。秦易扶着灶台站稳，皱眉看着他。

　　喻青柠看季林白挤了过来，皱眉：“不是让你坐那儿休息吗？”

　　季林白：“我也想学做菜，你不能剥夺我学做菜的权利。”

　　“你坐那儿也能学。”

　　“那么远谁能瞅见。”

　　喻青柠闻言点点头，说：“那你可以站秦易那边吗，你站这儿挡住我了。”

　　季林白面色一白，心想：好哇，她果然想和秦易站一起，我今天就非要做根狼牙棒，打散你们这对鸳鸯！

　　他单手撑着贴了瓷砖的灶台，理直气壮说：“太远，脚疼，走不过去。”

　　喻青柠无语，就要自己走过去，结果被季林白一把拽住，他说：“你扶我一下，我站不稳了。”

　　喻青柠看着将半个身子都挂在自己手臂上的人，心里抓狂，所以他到底是来干嘛的啊！？

　　“小白是吗？”秦易扯出个微笑，跟他打招呼，“我扶着你吧，我力气大。”

　　季林白还对刚才他想帮喻青柠撩头发的事耿耿于怀，这会儿躲开他的手，似笑非笑道：“看出来了，所以手才伸得长呢。”

　　“啊？”秦易没听懂他在说什么。

　　“好了好了，你们再说下去夜饭要成宵夜了。”

　　看透两人心思的唐奶奶虽然看雄竞修罗场看得津津有味，但也怕他俩闹起来柠丫头难做，这时赶忙出来打圆场，将三人分开，“这会太晚了，秦易你下次再教他两个炒菜，今天我来炒，柠丫头你把蒸好的香肠切了。”

　　“要得。”

　　喻青柠和秦易答应下来，各司其职去干活了。喻青柠怕大家介意她刚才帮季林白揉了脚，特意戴了两层一次性手套才去切香肠。

　　季林白守在喻青柠身边，怕她和秦易说话，于是先下手为强缠着她喋喋不休。

　　唐奶奶灌香肠时，特意往里面加了未加工过的花生，他没见过这种做法，便以此为切入点，跟个好奇宝宝似地问个不停——

　　“加了花生的香肠，和普通香肠味道有嘛不同呢？”

　　“你切香肠前干嘛把刀在盘子底下蹭两下，不嫌脏？”

　　“香肠为什么要斜着切成椭圆的，不正着切成圆的？”

　　“你们是怎么把肉塞进肠子里的，塞的大肠还是小肠？”

　　“这些肉就这么挂在外面真的不会坏吗，怎么检查坏没坏？”

　　一时之间，喻青柠只觉得有上千只蜜蜂在自己耳边嗡嗡嗡，嗡得她脑瓜子嗡嗡的。

　　她怕季林白再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拿起两片刚切好的香肠塞进他嘴里，趁他暂时不能说话，一次性把他的问题回答完。

　　“加花生是为了让香肠的口感更丰富，吃起来更香。用刀蹭盘子底下是在磨刀，刀快了切香肠，香肠不容易散。椭圆形的香肠片比圆形香肠片好看。大肠还是小肠我不知道，你待会儿可以问唐奶奶。不会坏，我们都是冬天灌香肠，灌好后还要用柏树枝桠熏干。”

　　她说完他也刚好嚼完咽下去，眼看他又要开口说话，喻青柠赶紧又往他嘴里塞了一片香肠，“趁热切出来的香肠最好吃，乖，多吃点。”

　　季林白住了嘴，不是因为嘴里的香肠，而是因为她喂他的时候，手指会碰到他的嘴唇。虽然隔了两层塑料手套，但他还是能感觉到那抹独属于她的温热。

　　喻青柠看他安静下来，松了口气。

　　她看着他，发现世界上真的存在那种一出现就能让周围环境发光的人。比如现在，即使身处灯光昏暗的乡村厨房里，即使季林白只是靠在一旁静静吃着香肠，身形颀长，她就感觉他在闪闪发光，发出的光甚至照亮温暖了整个厨房。

　　下一秒——

　　“口感还真不错，就是噎得慌，花生米儿剌嗓子。”季林白看着她，微微张嘴示意，“还要。”

　　喻青柠无语，他确实在发光，不过发的是电焊的光，能把人闪瞎那种。她没好气地又喂了一片香肠到他嘴里。

　　唐奶奶和秦易那边也炒好了菜，烧完火的秦易走到两人身边，犹豫了半天，决定自己要主动点，他问：“青柠，这次的香肠好吃吗？说起来我也好久没吃过了。”

　　“我闻起来很不错，”喻青柠笑着拿了双筷子递给他，“你尝尝。”

　　两人的待遇完全不同，给季林白是直接喂，给他就是递筷子。谁亲谁疏一目了然。

　　“谢谢，我还是待会儿吃吧。”秦易垂眸，遮住眼中难过神色。

　　季林白也发现了喻青柠对他们两人的不同，此时像个胜利的公鸡，得意地扬了扬下巴，故意说给秦易听，“趁热吃真的好香啊。”

　　“你尝得出味了？”喻青柠惊讶。

　　“啊，没呢没呢，我猜的。”季林白吓了一跳，一时得意竟忘了自己还在装嗅觉味觉失灵的病号。

　　秦易抬手，准备拿挂在墙上的汤勺，把从镇上买回来的装在旧电饭锅里的冒烤鸭盛出来。

　　没想到把站在旁边的季林白惊了惊，“你干嘛？！”

　　看他这动作，这个姓秦的是没撩到喻青柠头发，准备撩他头发？

　　“我拿汤勺，把傍晚从镇上拿回来的冒烤鸭盛出来。”秦易有些莫名，不明白季林白为什么反应这么大，他不是傻子，经过刚才一系列事情也察觉出了季林白对他的敌意。可是现在，他和青柠隔得老远，只是站在一个房间里，这样也不行吗。

　　季林白仔细回忆了下秦易一开始的动作，恍然大悟，所以他不是想撩喻青柠头发，而是想拿挂在墙上的汤勺。那自己这一直以来的敌意，不就错了吗。

　　他想起自己刚才的阴阳怪气和故意显摆，不自在地抓了抓头发。等他转过头，看见秦易一副被打击惨了的样子，从小被教导知错就要改的三好学生季林白，心里更不忍了。

　　秦易垂着头，看似非常认真地在盛冒烤鸭，实际却在回忆自己和喻青柠相处时的点点滴滴。

　　他是什么时候不把她当姐姐，喜欢她的呢？

　　是她不在意他刚毕业，就放心让他来盯这么大的工程；是在他和施工队的人有冲突时，她出面解决并站在他这边；是处处为他考虑，担心他回家晚就让他住村里；是经常关心他工作生活；是她温柔坚韧，目标明确……

　　曾经的他没察觉到对她的心意时，两人相处就像姐弟，而现在他知道自己的心意了，却总拿捏不好和她相处的度。等到现在他终于决定主动出击，两人中间又多了个小白，所以他已经没有机会了吗？

　　秦易越想越颓丧，整个人仿佛沉入了深海，不能呼吸，看不到光亮。

　　恍惚间，他听到有人说“张嘴”。

　　秦易想起刚才喻青柠和季林白的互动，抱有一丝幻想，慢慢张开嘴巴。没想到真的有一片还冒着热气的香肠塞进他嘴里，只不过力度有些大，不像是喂吃的，倒像是要把他嘴巴戳烂一样。

　　秦易蓦地抬眼，却看见喂自己吃香肠的人，居然是季林白！

　　季林白手指捏着筷子顶端，夹着片香肠一脸嫌弃地往他嘴里塞，“这回可趁热吃着了，香吧！”

　　旁边传来两道吸气声，季林白和秦易同时转过头去，只见端了菜出去又回来的喻青柠和唐奶奶愣在厨房门口，皆是满脸震惊地看着他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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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唐奶奶：哦，这里是晋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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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白你要是这样的话，天王老子来了也救不了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