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汐涨落》祝夜

5、胡同

　　侧后方的灯光有些耀眼，闻渊拾阶而来，一身笔挺西装，外头套了件深黑色的大衣，沉稳内敛。
　　精致英伦的大背头微分清爽，露出整张脸的轮廓，眉骨跟眼距不宽，眉头压下来气势凌厉。

　　黎初还是第一次见他不带口罩的样子，倒还挺人模狗样的。

　　秉持着伸手不打笑脸人的原则，她决定先发制人：

　　“闻渊哥，这么晚了，好巧啊。”

　　闻渊垂眸打量了她两眼，下雪天穿雪纺连衣裙，白皙笔直的小腿暴露在空气中，鼻尖都冻得略微发红。
　　现在的小年轻是真抗造。

　　“是挺巧。大半夜不回家，跑到停车场散步来了？”

　　这片区域比较偏，晚上落灯后一片漆黑，她至少视若无睹地从他车前走了有四五个来回。

　　刚开始他还没怎么在意，直到第三次看见那抹数着地标走路的身影，就知道他的小外甥女是迷路了。

　　闻渊倒也坐得住，在驾驶座上饶有兴趣地看她四处撞墙。

　　直到最后那句不容忽视的老东西。
　　他才有点按捺不住笑了出来。

　　黎初哈了口热气，冻得发音都有些粘糊：
　　“正准备开车回家，找不到停车位了。哥，你知道东A区怎么走吗？”

　　这会儿倒是叫哥哥叫得顺溜。

　　“A区在地下，从东门出去往北转，第三个岔路口左拐坐电梯到负一楼，1开头在南边。”

　　黎初努力记了半天，记完后才发现自己根本找不着东西南北。

　　瞥了一眼双手插兜、看起来就不像会多管闲事的闻大少爷。
　　她觉得还是自己打车回家更靠谱些。

　　“谢谢哥，那我先走了。”没有一丝犹豫，黎初说完就想撒丫子跑。她总觉得对方压迫感太强，只是站在一起就有些喘不过气。

　　“等等。”

　　闻淮叫住她。大晚上的北街那边不太安全，更何况小姑娘长得漂亮，脑子好像也不太聪明。

　　他把外套十分绅士地递给她，“我送你回去。”

　　*
　　车上暖气十足，黎初裹着厚重的大衣窝在副驾驶座上，意识有些混沌。
　　二十多个小时未眠，提心吊胆地等待，再加上突如其来的重感冒，即便是铁人也扛不住这番折腾。

　　黎初有些昏昏欲睡。

　　“回城东黎家老宅？”闻渊系好安全带，单手搭在方向盘上。

　　年末族内一般都会提前聚回老家布置，黎家从黎老爷子那辈开始便一脉单传，似乎省去了不少繁文缛节，一家三口在哪都是家。

　　“不是，去璟瑞华府。”

　　闻渊一顿，表情有些耐人寻味：“你确定？”

　　黎初懒洋洋地窝在座位上，没注意到他的表情。
　　“确定。谢谢哥哥。”

　　那套大平层离医院最近，文阿姨今天刚打扫干净的。

　　闻渊嗯了一声，没再多问。

　　车子平稳地驱使在东二环南河沿路上，晚上十一点一过，交通状况似乎拥堵了起来。

　　底调奢华的豪车在水泄不通的车道上也只能熄火等待。

　　停停走走过了大半个小时，才把二百米长的红绿灯走完。路上的行人顺嘴提得多了，黎初才整明白原来是京市初雪，欢乐谷那边整什么活动。

　　显然二人都没有什么兴趣，一个是沉稳惯司不屑于去，一个是病蔫困倦提不起劲，于是很默契地选择了另一条通畅大道。

　　谁知道祸不单行。

　　闻渊虽说是地地道道的京市人，但从初中到博士都在国外留学，接手闻家后又满世界奔波，即便开车也大部分时间都有专属司机。

　　更不用提方向盘都没摸过几把的黎初，对二环外弯弯绕绕的胡同简直两眼摸黑。

　　两人就这样跟着导航拐进了胡同里。

　　更要命的是，另一边迎面驶来一辆宝马，两下谁也不愿意往后退，就这样僵持在原地。

　　闻渊人狠话不多，面无表情地拿起手机准备拨打助理和警局那边的电话。

　　黎初依旧懒洋洋地窝在那，小手一摁：“效率太低，看我的。”

　　她降下车窗，只露出一个头，声音甜美蛊惑，说出来的话却大相径庭：
　　“会不会开车？？你逆行了知道吗？开得什么玩意儿，不行驾照撕了喂狗，狗摸两把方向盘都倒得比你行。”

　　闻渊：“……”

　　对面司机正襟危坐，一看这架势，撸起袖子降下车窗也蓄势待发：
　　“怎么说话的？我们车先开进来的，你往后面退点儿两边不就都出去了吗？”

　　黎初可不惯着他，本来堵车就烦，这下更是火上浇油，直接下车当面对峙：
　　“真是好大的一张脸，我还头一次听说正常驾驶要给逆行车让道的道理，难不成这条路是你家的？让你老板出来对峙。”

　　闻渊头一次觉得骂人还能既优雅绰姿，又蛮横霸道的。两相融合起来竟然还别有一番滋味。

　　回想起之前两人之间的小打小闹，看来小外甥女还是有所收敛。

　　他也下了车，松懒矜贵地靠在另一边车门外，省的某个嚣张跋扈的小孩等会儿被欺负。

　　对面司机刚准备气势汹汹地骂回去，宝马内后座的人似乎说了些什么，司机顿时噤若寒蝉，老老实实地待在驾驶座里一言不发。

　　后座车门打开，身着休闲黑色裤子的长腿首先迈出，身形倾长。

　　等黎初看清那张脸之后，顿时无语住了。

　　还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感情原来是自家人。

　　“巧了不是，这条路还就是我家的。”

　　男人面庞清隽，一双丹凤眼细长内双，鼻梁挺立，嘴唇薄而红润。
　　长相属于妖冶俊男型，不笑的时候眼眸有些下三白，又增添了一丝雅痞。

　　他无视另一位气场强大的存在，径直走向黎初，张开双臂：
　　“什么时候回来的，也不跟我说一声。”

　　“待会叙旧，”黎初拒绝了他的拥抱，一脸嫌弃。“先把你车开走，不然我打电话让交警来拖走了。”

　　“别啊。”男人一八五的大高个听起来居然有些委屈，“我走还不行吗。”

　　黎初：“……”

　　她头也不回地钻进了车里，裹紧毛呢大衣，舒服的找个姿势继续躺着。

　　闻渊淡淡地瞥了一眼对面，脑海中浮现出对方的身份。

　　原来是顾鸣鹤的儿子，顾景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