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跨越山海而来》梨家阿七

36、第 36 章

　　收到宋晚的消息时，叙斯白正跟温芙打着视频。

　　温女士自上次在他店里见过宋晚之后，几乎没隔两天就打个电话过来，暗戳戳得八卦着小儿子的感情状况，通话频率达到了一个新高。

　　“小白你什么时候带小朋友回家啊？你爹还没见过，天天在我耳边念叨得我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温芙说着话的同时还偷偷撇了一眼坐在自己身边拿着平板看着财报的叙明谦，见男人不过是翘了翘眉毛，没有看她一眼也没有戳穿，遂她又更加大胆了几分，
　　“你爹当年跟我表白憋了三个月，你怕不是要憋更久吧？你们老叙家的人怎么都这么磨蹭。”

　　说着，又心虚地瞥了一眼旁边的丈夫，接收到了个无奈的眼神后才心虚地笑了笑。

　　自上次在叙斯白店里见过宋晚后，温芙便直接以小朋友来称呼宋晚，常常打电话过来明里暗里打探着进展。

　　听着温女士隐隐含着的嫌弃吐槽，叙斯白隐隐感觉额头突突地跳了跳，毫不客气地揭了短，
　　“当初爸爸认识您一周就表白了，据说您可是以为他在耍流氓，当场就拿手包砸了爸爸的头？”

　　视频里父亲在母亲背后无声地传了个赞赏且肯定的眼神过来，叙斯白笑了笑，对着母亲微微哑火盯着自己的表情接受良好。

　　他住的酒店房间楼层临近顶层，在阳台上翘望能看见远远金黄一片的景区夜灯，蓦然想起在东城和女孩看的那场夜晚的灯光展，眉眼都柔和了几分。
　　或许下次可以带她一起来这边，她应该会喜欢的吧。
　　想着那双澄净眸子会染上细碎璀璨的光叙斯白无端地心底也软了几分。

　　手机忽然震了下，正想着的女孩忽然发了信息过来。

　　【晚：在干嘛啊？】

　　很寻常的一句话，莫名其妙的，夜风吹拂着的心沉了沉。
　　女孩的消息只发过来一条便没了下文，还是在此刻的深夜，不符合宋晚一向的风格，叙斯白一下就察觉着有细微的不对劲。

　　“不早了，您也早点睡吧啊。”
　　叙斯白一句话堵住温芙想要继续八卦的心，三两句便结束了这通视频。

　　他不认为女孩是闲着无事，突如其来想找他深夜闲聊，更别提她当下回到了家里。

　　都说成长环境里，家庭对一个人性格的影响属最大，哪怕女孩没有提及过，叙斯白又怎么能不猜到些许。

　　【余白：在跟父母视频电话】
　　宋晚的心沉了沉，更加蜷了蜷，埋在柔软的沙发里，抱紧自己。

　　大开的窗户任凭寒凉的夜风闯荡进漆黑的房间，手机散发着的光是房间里唯一的光芒。

　　宋晚冷得有些僵硬的手指在屏幕上轻点。
　　【晚：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了？】

　　叙斯白这下更加确定了女孩的不对劲。
　　无谓其他，或许他只是过于自信的直觉。

　　高空中的猎猎夜晚吹得衣角轻摇，叙斯白按住语音，声音里含着低沉又温柔的笑意，
　　“怎么会，你不知道温女士有多喜欢你，知道是你找我，我都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她就把电话挂了。”

　　宋晚如今回了家，或许不太恰当，但叙斯白不得不正视心底加剧了的担忧，以及越发想要将女孩圈入自己的领地的心情。

　　或许这也是为什么在看到南市朋友终于结束两个多月在深山老林的勘探工作的朋友圈后，突然说过来看他。

　　无非就是，让自己的心安一点罢了，这个当时他觉得莫名又可笑的理由，现在无端让他松了一口气。

　　“酒店视野不错，视野开阔，就是阳台风吹得有些冷”
　　顺手发了一张远处璀璨到耀眼的光芒过去。
　　“像不像我们那次逛的灯展？”

　　叙斯白的语气放松，慵懒散漫被夜晚的风吹得沾染上了温柔，似羽毛在心尖轻扫。

　　宋晚堪堪收住的眼泪瞬间倾涌而出。
　　照片里的璀璨在她的眼中模糊、破碎。

　　她一定是太冷了，不然为什么明明她还顾虑着那么多，这一刻却那么渴望能被那个人用力地拥进怀里，整个人都被他紧紧抱住。

　　像那晚海边那样。

　　叙斯白久久得不到回应，眉间微缩，眼底晦涩，混乱的思绪却被风吹得更加清晰。

　　修长的指尖微动。

　　安静漆黑的房间里忽然被电话响起的声音惊醒，像是被吓到了一样，像鸵鸟一般将自己紧紧抱住的女孩动了动。

　　手机的声音还在不断响着，搅动了一室凝滞。

　　埋在膝间的头抬起，宋晚回神看响手机，肩膀仍在微微抽动，略有迟钝地接起电话。

　　“……喂？”女孩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声线颤抖到似要断掉。

　　叙斯白心脏微一抽痛，再开口时，嗓音带着一股轻哑的涩意，“宋小晚，今晚的月色很美，你那边能见到吗？”

　　宋晚动了动，一室漆黑不见半寸月光，“见不到。”

　　或许走到窗边能看到吧，可是她太累了，已经没有力气再站起来了。

　　手机紧贴着耳边，叙斯白的呼吸仿佛就在她的耳边，绵长又沉静。

　　“看不到吗？嘶……这就有些难办了。”

　　听着他似乎苦恼的语气，宋晚动了动，翻了个身看向窗外，月亮的影子不见一丝，只有几点星光，视线收回，带着些许遗憾，
　　“真的有那么好看吗？”

　　叙斯白抬眼看着，漆黑夜空下，月亮确实亮的惊人，带着宁静洁白的柔和，月色如水般在流淌，“宋小晚，我这里的月亮很亮。”

　　宋晚听见他轻轻地笑了笑，笑意轻柔缱绻，像绪绪情语，在耳边温柔喃语着，“我的意思是，我好像-”

　　“有点想你。”

　　心跳忽然鼓动得厉害，叙斯白忽如其来的直白吐露像是一把小锤子轻轻地在她的心上敲着，宋晚稍有些不自然，“怎么说这个啊。”

　　脸上微微发烫，心底的苦涩也像被掉进了一颗糖，不经意间驱散了几分。
　　声音里犹带着掩盖不住的鼻音，却已经不再那么失落低沉。

　　“叙斯白……”宋晚忽然有股冲动，勇敢一点的冲动。

　　“嗯？我在。”

　　“等下次见面，可不可以答应我一件事啊。”
　　她实在是，太想，太想那个人的怀抱了，那个温暖的温度，稳稳的心跳和有力的臂弯，

　　或许在那时候，她能再勇敢一点。

　　听见女孩声音羞赧却带着不退缩，叙斯白紧锁着的眉总算松了松。

　　喉结滑了滑，浅唇轻启，
　　“好。”

　　温柔的夜色透过手机静静在两人间流淌着，宁静到能抚平一切激昂压抑。

　　听着女孩轻轻浅浅的呼吸声，叙斯白的呼吸也颤了颤，许久后才启唇-
　　“宋小晚，保护好自己。”起码在他不在她身边的时候。

　　“不开心的时候，要给我打电话，好吗？”

　　叙斯白的声音低哑，温柔到仿似在耳边轻哄，是夏日的微风，也是冬日的炭火。

　　宋晚蜷了蜷，好半天才轻声嗯了一声。

　　叙斯白眼底一直蕴着的思绪没有散去，声音里却没让对话对面的人听出半分自己的躁郁，一边说着些轻松愉快的事情，一边不动声色地套话着女孩现在的状态。

　　感受到女孩渐渐放松的心情，声音也慢慢染上倦意，他也渐渐放轻声音，直到听到手机里传来绵长中偶尔急促的呼吸，才停下。

　　临近午时的阳光已经带着浓郁的燥意，明朗又耀眼。

　　床上女孩早就醒了，听见门外似乎有细碎的脚步声，睁开着久久未动的乌睫终于轻轻闪了一下，停留在洁白天花板已经不知多久的目光终于移开。

　　侧耳细细听着，来人似乎在她房门口犹豫，脚步停在门口便再无了声响，宋晚没有动，昨晚流失的力气好像还没有流回她的身体，此刻她只感觉到浓浓的疲倦。

　　会是，谁呢？

　　“小晚？你醒了吗？”
　　是宋绮忆。

　　每次不经意的争吵后，她们好像习惯了用忽略的态度去伪装无事发生，好像那样就真的没有发生过一样。

　　一股疲惫感从心底油然而生，宋晚又阖上了眼帘，不去回应门外温柔的声音。

　　见房间里的人没有回应，宋绮忆目光黯淡，神色有些受伤，轻轻离开。

　　宋晚听见了那细碎的脚步声，动了动，又习惯性地蜷缩起来，将自己抱住。

　　昨晚没有关上窗户，正午灿烂的阳光从窗户里直直映照进来，有些刺眼，宋晚眯了眯眼，直到又听见那脚步去而复返。

　　“晚上外婆生日，煮了好多你爱吃的，今天中午简单吃点，晚上我们再早点吃饭，好吗？”

　　恍若陷入僵持，宋绮忆执着地等着里面的人的应答，她太清楚自己的女儿了，这个时间她不会还在睡着。

　　宋晚自然也清楚宋绮忆势必仍在等着自己的应答。

　　像是肺里被灌进了水泥，凝重的液体顺着每一条气管侵蚀进肺泡里，挤占着宋晚体内的每一寸氧气。

　　无力绝望的窒息像是那股剧烈的悲伤的武器，在女孩瘦弱的身体里嚣张地叫嚣着。

　　“小晚？”
　　等不到回应的宋绮忆又敲了敲门。

　　宋晚登时惊醒，氧气大口大口的回到肺部，视线有些模糊，听见门锁处细碎的声响，似是想要打开已经被她反锁住的门。

　　“知道了。”声音里带着沙哑的哽咽，宋晚可以扬起声音掩盖住。

　　一缕漏进来的阳光斜斜地打在女孩的脸上，浓浓的纤长乌睫之下，澄澈眼底疲倦的黯淡更加让人惊心。

　　听见宋绮忆离开的脚步，宋晚慢慢地坐了起来。
　　昨晚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手机已经因为打了太久的电话而电量告急。

　　等给手机充上电宋晚才点开微信。

　　原来昨晚叙斯白挂了电话后还拍了一张月亮的照片给她。

　　照片里月色皎洁到不似真实存在，仿佛能透过屏幕发散她纯洁皎皎的光芒。

　　宋晚的手指顿了顿，像是发现了些什么，放下手中的筷子放大照片的一角。

　　等有些许困难地辨认出里面的内容，细碎的笑意染上女孩的眉梢，为里面的黯淡注入了新泉，漾开了独属于少女娇俏的生动。

　　照片的角落照进来了几寸栏杆，漆黑的栏杆上被人不甚熟练地画了两个小人。

　　短发的小人抱着另一个长发的小人，画者像是害怕特征不够明显，特意还在旁边画了一个咖啡杯和一支画笔。

　　宋晚勉强地辨认出这些内容，线条些许粗糙稚嫩，脑海里一下便浮现那个男人一点点笨拙地勾画着这些线条的场面。

　　他好像也能知道自己的遗憾，于是就用了这个方式来弥补。

　　好像在画中，他们安静地依偎在一起，静静的欣赏了那片皎白。
　　好像自己所有的情绪，都被他用一个怀抱轻轻包容、抚平。

　　宋晚忽然后悔昨晚没有起身走近窗边，好歹去看一看。

　　说不定就能看见同一片月光了。

　　她好像总是慢他一步，好像总是叙斯白在温柔耐心地包容着她，就像他曾对她说的，会等她。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喜欢自己，一股无端的勇气切切实实地被宋晚感知到。

　　心底好像有什么，啪嗒一声，一直被她刻意堵着的情绪终于挣开束缚，理智和怯懦节节败退、溃不成军，只能看着那份悸动嚣张地在她的心上侵城掠池。

　　宋晚清晰地知道，她不想再后退了，哪怕最后被发现自己的一切不堪，但--

　　万一呢？
　　她不想错过，她总该勇敢一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