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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第二十四章 ...

  •   盈月这才有功夫去看宋秋的绣绷,花样已经被她摩了出来,是栩栩如生的玉兰。

      也不知宋秋已忙活了多久,玉兰的模样已经绣成,甚至还在玉兰旁勾了一层金线,让日头一照,绣绷上好似有暗色的光涌动。

      “姑娘绣的这样好,满京城上好的绣娘都是比不得您的手艺的。”

      “就你会说。”宋秋笑。

      她自然知道她绣的很是一般。她的女红是从宫里学的,实在特别,所以现在只是用了很常见的线绣,还特意收敛了几分技艺,哪里能比得过上好的绣娘。

      “绣了这么多,您别是有大半夜没睡?还有这手,伤成这样还做绣活儿,奴婢看您是一点不心疼自个儿的手。”盈月不无好气的把药水收好,“倒不如让管事的送些香囊来给您挑。”

      宋秋不敢置信:“你平日里那般机灵,今儿怎么笨的要命。”

      盈月被她笑骂了一句,这才反应过来:“您是给公子做呀。”

      不过盈月倒的的确确重新认真去瞧香囊:“奴婢将才怎么没想到,墨色的布料,还有这款式绣样。”

      “我看他平日里都不戴香囊。”宋秋无意识的揉着手指,有些犹豫,“我做了,他会用吗?”

      *

      积了一夜的泥水使上山愈发困难,慈安寺全然没有香客问津。

      大殿之内,诵经声浑厚,念经的僧人并不多。

      蒲团上,跪坐在大殿中央的男子闭着眼,跟着僧人虔诚念诵。

      风大雨密,男子衣袍被风吹动,显出几分瘦削来。有小僧弥刚扫去檐下飘过来的雨水,却见一劲装男子与他擦肩而过,步入大殿中。

      崔照跪在蒲团上先行拜了佛,这才凑到闭目念诵的崔行周身边,低声道:“今晨明安院请了大夫去瞧。”

      崔行周抬眸。

      “公子莫急,是昨儿夜里姑娘不甚划伤了手,伤口不深。”

      放下心来,崔行周重新闭上眼,淡声询问:“派去北境的人回来了吗?”

      崔照眉关紧锁,听闻此话,沉默一瞬才小声答话。

      雨声不停,僧人吟诵声环绕整个大殿,愈发盖住了这一点属于尘世俗事的声音。

      浑厚的钟声响起,念诵声停歇,僧人缓步出了大殿,崔行周最后一个起身,崔照站在他身旁,躬身扶他,他摆手,崔照便跨过门槛撑了伞候着。

      水汽太重,崔行周感受到了眼睛的些微不适,将才崔照的话还在耳畔,崔行周微微眯了眯眼,吩咐道:

      “去找,无论如何,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他被糊弄了一次,再不可能相信什么死无全尸的鬼话。

      崔照低头应“是”。

      往日从慈安寺佛堂的大殿门前,能瞧见半山腰的群树。今日雨势大,雾蒙蒙的天气盖住了山峰秀美,仿佛世间就这一座孤庙,静静立在此处。

      崔行周原地驻足几息,听檐下铃铛互相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无声叹了口气。

      一夜过去,慧通还没有给他一个答复,想必,是给不出他想要的答案了。

      “派人回府告知她一声,说我还需几日才能回去。”

      既然如此,他需得亲自去见见故人了。

      “是。”

      崔照撑着伞跟在他身后,应下他的话,挥手示意隐在暗处的暗卫回府禀报。

      深夜来此,他本是怀着极大的诚意的,也是自负有七成把握的。

      “崔公子!”

      沿石阶而下的第一步被轻易喊停,崔行周平静的神色终于有了几分松动,他回过身,停在雨里看向声音的来源:

      “慧通大师。”

      那人一身袈裟,撑伞而来,站在离崔行周十步之距,复杂的看他。

      “我不信你。”慧通再无往日与崔行周闲聊时的放松,他语气愈沉,就连脸色都十分不好看,“但我的确没有旁的选择了。”

      他合十掌心,冲崔行周垂首行礼:“出家人不该挟恩图报,但事关此事,希望崔公子惦念救人之情以及今次我为崔公子图谋之情,护佑我大业百姓安宁。”

      慧通垂首瞬间,崔行周已弯身回礼,听得这话,他答:“实非挟恩,这也是学生所愿。”

      水珠穿成串,沿伞滑落,滴在崔行周步履前侧,他得了想要的答案,就连周身冷冽都缓和下来,仿若只是闲情逸致上山礼佛:“多谢您。”

      *

      崔行周还惦记着宋秋划伤手的事,下了山便匆匆赶回琅园。衣衫上还裹着雨雾浓重的湿气,怕她身体不佳染了病,他特意回房沐浴更衣才去明安院见她。

      昨日的吻让崔行周站在明安院中时,突兀的多了几分近乡情怯。

      他实在冲动的糊涂,竟然妄想让她说一句“喜欢”。

      他明知她不可能会心悦他,也明知就算她亲口承认心意,那也不过是她另有图谋的哄骗。

      可是,她沉默的片刻,仍旧让他无力而恐慌。

      他从不是想求她的喜欢,是如今朝夕相处让他生了不该有的妄念。

      “公子?”

      雕花窗下,那声音清脆玲珑,似乎还带着隐隐约约的笑意。

      崔行周回过神,抬眼望去,宋秋一手撑在窗边,笑盈盈望着他:“怎么不进来,在外面发呆。”

      外间烧着融融的炭火,崔行周进了屋便感觉到热意,宋秋唤了人把炭盆放远些,这才对上他静默的模样:“若是知道您要来,妾就不烧炭火了。”

      她是很怕冷的,可这炎炎夏日,烧炭火的确让进屋的旁人都热得大汗淋漓,她遂把屋里伺候的丫鬟都打发了出去。

      “你的身体要紧。”

      崔行周把从进门便拎着的东西放到桌上示意她拆,宋秋颇有几分讶异:“这是什么?”

      “龙井酥。”

      他回来前特意叫人去明溪楼订的。龙井酥一日只售十份,是明溪楼鼎有名的糕点,原料是上好的雨前龙井,请的糕点师傅是名扬江南的大师,茶香浓郁而不厚重,入口即化:“你喜欢茶糕,想来爱吃这个。”

      她眼里掩不住的欣喜,迫不及待把包装从盒子里拿出来,拆了油纸,裹着干净的帕子拿了一块尝。

      “公子出去忙正事,居然还记得给妾买点心。”宋秋眨眼,伸手又拿了一块,递到崔行周面前,“您也吃。”

      崔行周停顿片刻,视线凝在龙井酥上一瞬,转眼避开她期待的目光,用手接住那块她亲手递来的龙井酥。他把龙井酥放回油纸上,掌心向上冲她伸手。

      宋秋不知他何意,她绞尽脑汁想了下,甚至以为是盈月那丫头这般不靠谱,这就将她绣香囊的事说了出去,崔行周来找她讨要了。

      绣布香囊都放在里间卧房,她才不会就这样轻易拿出来。

      然崔行周见她不动,便兀自拉过她受伤的手。

      大夫来瞧过了,这会儿上头已经用纱布裹得严严实实,黄色的药水微微透过纱布,但已没有鲜血的痕迹了。

      “才一日而已,你就能伤着自己。”

      宋秋莫名松了口气,原是为着她手的事。

      瞧见她不甚在意的模样,崔行周微不可查的叹息:“我让厨房做了些补血的汤水来。”

      宋秋连忙把手收回来,撒娇般往前靠了靠,声音也软糯三分,娇声娇气:“才流了一点点血。”

      前几日瞧见她吐血,崔行周生生逼着她喝了两日的补血的汤,大夫还偏帮他,也说要补些才好。她都大补了许多药材补物,实在喝的想吐。

      她又捻起一块龙井酥咬下去,唇齿间茶香四溢,一想到苦涩的汤药,嘴里的龙井酥不由得变得格外香甜,她这样想着,蓦地瞥见崔行周含笑的眉眼。

      没来由的心虚,宋秋匆忙收回视线,把龙井酥塞进嘴里,把盒子一推:“您吃吧,妾吃太多了。”

      直到此刻,崔行周终于知晓了他错在何处。他救她,原也不是为了趁虚而入以恩索情,他只想要她过的比从前好。能养好身子,能再肆意些,能不一直谨小慎微的筹谋。

      至于其他的,他不敢索取。

      珠帘碰撞叮当作响,屋里的两个人,一个伴着珠帘声心跳不止,一个沉静如水心软安宁。崔行周忍俊不禁,重把盒子推回去:“多吃点吧,一会儿喝药汤,怕是苦的你要皱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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