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还巢》丁楠吃汤圆

4、赶鸭子上架

　　自那次校庆回家后，许南柯没有主动再提起过剧场里的那点小插曲，仇桦当然也没有再问。
　　新的一天两人与往常一样匆忙起床，然后一路小跑赶到了木石社上班。今天早上有晨会，主要是安排接下来要排演的剧目和其他工作。全体员工已经到了大半，许南柯拉着仇桦在会议室后排坐下。
　　木石社毕竟是民营剧团，规模不算太大，领导班子也简单，三位创始人就是大家的顶头上司。他们之间的分工倒是明确，梁鸿对外，傅晨主内，柳砚书则专注于戏曲本身，主抓演出质量方面。
　　这个月排演的戏是《洪洋洞》和《法门寺》，柳砚书很照顾青年演员，总是想着法子给每个人都排上戏。这回除了他本人挑梁唱杨延昭之外，其他演员一概都是新生代，就连刚入社不久的仇桦也拿到了《法门寺》里的国太一角。
　　许南柯竖着耳朵仔细听，一路从主演听到配角再到龙套，愣是没有听到自己的名字。
　　眼看着柳砚书安排好了所有工作宣布散会，许南柯还没找到机会举手问一问什么情况。等大家都起身离场，柳砚书才出声叫住了她。
　　还是关于博睿的那个合作企划。梁鸿是从一开始就和那边敲定的戏曲顾问，他作为木石社的创始人之一，本身更是出身京胡世家，有足够的分量和资本。可梁鸿每天要忙的事多了去了，再加上年过半百，也没有精力和时间天天往游戏开发部跑。
　　许南柯听到这里已经有了些不详的预感，直到梁叔的目光停留在她身上，她才意识到对方到底打的什么算盘。
　　梁鸿装模作样摸了摸脑门，长叹一口气：“唉——我啊，到底是年纪大了，对游戏什么的那是一窍不通，还是要找个年轻人做帮手才好啊。”
　　原来是在这儿等着她呢。
　　听梁叔这意思是要她做助理，主要负责两边意见的传达，还得实时跟进那边的游戏开发进度。这的确是个很能锻炼人的工作，她之前在寒暑假就常跟在梁叔屁股后头打杂，梁叔使唤她都使唤惯了，在现在会想到她也不奇怪。
　　可是，博睿有萧月明啊！
　　许南柯一想到这个名字就不自觉地想逃。人类的本能就是会规避伤害，她打心底里不愿意再和萧月明掺合到一起。
　　看着许南柯那一副面露难色欲言又止的样子，傅晨都好了奇，凑近来问她：“怎么了妞妞，有难处？”
　　傅晨就是许南柯的另一位父亲，面对他投来的关切目光，许南柯实在是无法将“萧月明”这三个字说出口。
　　傅晨从来不收学生，是萧月明让他唯一一次破了例。他几乎灌注了自己半生的心血，只想让萧月明将乾旦艺术传承下去。可惜，终究是事与愿违。当年萧月明的不告而别已经让傅晨痛心疾首，现在要是再告诉他，萧月明彻底不唱戏了，不是拿刀子往他心上扎吗？
　　“没……没什么。”许南柯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仅仅是微微拧起了眉。
　　柳砚书还以为她是在为没排上戏而闹情绪，在她肩头轻轻拍了拍：“做这个助理可不轻松，等忙过这一阵让你挑戏码，我给你唱二路。”
　　真要让木石社的金字招牌柳老板给她作配，那可真是折煞她了！许南柯忍不住翘了嘴角，沉重的心情也缓和了几分：“得了吧，我还怕观众拿臭鸡蛋砸我呢。”
　　事情就这么半推半就地定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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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隔天上午，梁鸿开车带着许南柯又去了博睿。
　　眼看着这事确实是躲不过去了，许南柯在车上还做了一路的心理建设。
　　这一路上，她就连遇上萧月明之后嘴角的假笑要翘起多少弧度都计算好了，心里那句“您好，我是梁鸿老师的助理许南柯。”也在心里演练了十来遍，可惜到了博睿才发现，萧月明压根就不在公司。
　　游戏制作人K哥带着他们参观了整个公司，许南柯才对这个项目有了更多了解。
　　博睿虽然是去年建立的新公司，但因为背靠大厂，再加上一部分骨干都是从瑞国本部调来的，整体实力不容小觑。
　　这个项目就是他们打开中国市场的敲门砖，因此项目组在各个方面也格外用心。《风物集》里的各大职业都是以传统文化为原型而设计，目前游戏已经定案的有七大职业，与木石社最为相关的，就是以京剧为灵感、还处于草创阶段的第八个职业——戏伶。
　　有关于戏伶这个职业的故事文案、动作设计、人物美术乃至于后期宣发等方面都需要他们木石社全程把关。
　　戏伶这个新职业在很多方面还只有个待雕琢的雏形，在研讨会上，许南柯发现了一个问题。
　　K哥本身是从瑞国回来的技术大佬，在资历和专业方面经验都无可挑剔，可他对京剧并不了解，这就导致整个项目组对于京剧和戏曲演员的理解都比较浅显。戏伶这个新职业的整个设计思路和构想都很不错，就是在某些方面太过想当然，对京戏这玩意还有点刻板印象。
　　不是每个男旦都必须矫揉造作弱柳扶风，也不是每个丑角都獐头鼠目注定是反派，戏班子里演的不只有《贵妃醉酒》这一出戏，剧情里出现苦情桥段倒也不必回回都套上《霸王别姬》。
　　非要说的话，就是还不够有新意。萧月明也是前几天刚从瑞国过来，接手这个项目的时间也没比许南柯早几天。他现在估计连小时候学的那点东西都全忘光了，许南柯也不指望他能给新职业提出什么建设性意见。
　　更何况萧月明现在还见不到人，看样子也不太会参与游戏本身的制作环节。
　　许南柯对于这一点还是很满意的，跟萧月明没有交集反而更好，她就当萧月明这个人不存在，公事公办，私事免谈。
　　梁鸿在研讨会上提出了几个要修改的大方向，然后大手一挥，把跟进和落实的任务都交给了许南柯。这下许南柯倒是有得忙了，三天两头的就得往博睿那边跑。每回还都早出晚归，社里基本见不着她的人，仇桦为她倾情赐名——“木石社驻外合作交流大使”。
　　虽然许南柯只能算得上是梁鸿的小跟班，但项目组里的大家都会叫她一声“小许老师”。组里绝大部分都是年轻人，再加上许南柯来得又勤，很快就和工作对接最多的那几位同事混熟了。
　　游戏公司不比其他公司那么规矩森严，大家都不以真名相称。戏伶的剧情文案负责人叫做青墨，她对戏曲有一定了解，再加上鬼马点子也多，每次有了新灵感都会拉着许南柯唠个五毛钱的，一来二去，两人就成一起点奶茶吃午饭的交情。
　　她们的干饭联盟里还有另一位姐妹，小咩。小咩今年才刚通过校招入职，目前在美术组负责人物原画，虽说资历还算是初入社会的小萌新，但画功却是十分了得。
　　许南柯能跟她们俩结下深厚的革命友谊，主要还是靠着仇桦做的绝美饭菜。她每次来博睿都是自带午饭，饭盒才刚进微波炉，青墨和小咩闻着味儿就来了。
　　他们博睿食堂的伙食其实还不错，就在他们办公室的楼下，要吃起来也方便。但是那毕竟是大锅饭，怎么也比不上厨艺精湛的花花做得色香味俱全。今天许南柯带的是红烧排骨，小咩看着她碗里菜的时候眼里都冒绿光：“一看就知道很好吃！”
　　许南柯一脸骄傲：“别光看着啊，开动吧。”
　　小咩二话没说，拿起筷子就夹了一块，吃到嘴里的时候，肉汁在口中爆开，小咩满脸都是幸福：“是妈妈的味道！”
　　一旁的青墨也狠狠点头深表赞同，在吃东西的时候甚至分不出空隙来说话。
　　小咩吃饭时还在刷手机，吃着吃着突然停下筷子，把手机屏幕举到了许南柯和青墨面前：“茶韵又出新品了！”
　　青墨接过手机:“又出新的了？我看看。”
　　许南柯也凑过去瞟了几眼,看到这次出的是车厘子果茶，也有了兴趣：“我有点想试试……”
　　“这种奶茶店啊，就是光会骗你们小女生的钱。”一个男声突然从他们身后传了过来，小咩吓得浑身一抖，筷子差点没拿稳。
　　“K……K哥!”小咩身为组内萌新，见到上司还有点发怵,立马就从位子上站起来。好在K哥也没什么架子，也就是端着餐盘刚好路过。他伸手把小咩按回座位上，又给许南柯打了个招呼：“小许老师也在啊。”
　　许南柯挂上营业微笑，点头回应。
　　K哥不聊工作的时候其实就是个三十多岁的大直男，他右手拿着餐盘，左手在后脑挠了挠，像是在回忆什么：“最近很流行的那个……叫什么来着。对，秋天的第一杯奶茶，你们喝了没有？”
　　青墨倒是不怵K哥，还能怼回去：“岂止是喝了，还喝了好几杯了，上当受骗好几回了都。”
　　“哎呦，那还是得悠着点喝啊。当心长胖！”K哥原本也没想着聊多久，扔下这句就端着餐盘找位置去了。
　　青墨见他走了，还不忘对着他的背影喊：“不劳您操心！”
　　小咩缩在位置上小声问青墨：“这样怼上司真的没问题吗？”
　　青墨摆摆手：“没事儿，K哥就是爱瞎操心，等再过段时间他就该关心我们穿没穿秋裤了。”
　　许南柯差点没绷住笑。博睿的工作氛围确实还挺好的。
　　等他们正准备继续吃饭，青墨却直直望着许南柯身后的方向发愣。
　　“看什么呢？”许南柯顺着她视线的方向回头。等看清了坐在他们两张桌子开外的那个背影，她也僵住了。
　　萧月明！
　　许南柯立马把头转回来装做无事发生。
　　其实心跳已经猛然加快了速度，身体像是有了应激反应。
　　小咩也看到了萧月明，小心翼翼地问：“那边那个……是新来的boss吗？”
　　青墨压低了声音回答：“应该是他吧……但以前从来没在食堂见过他啊？”
　　而本来就有点职场社恐的小咩在乎的却是：“他没看见我们吧？我们不用去打招呼吧？”
　　萧月明对于他们来说就是个空降的大领导，很多人都没有和他正式打过交道，顶多是在大会上远远见过一面，根本都没摸清他的性子。尤其是小咩这种小萌新，面对顶头上司总有种刻进DNA的恐惧。
　　萧月明身为执行总裁，平时都在自己的独立办公室里，也不知是时间刚好错开了，还是萧月明本来就不常来公司，许南柯这还是第一次在公司里撞见他。
　　之前许南柯还能刻意去忽略萧月明就在博睿的事实，甚至还自欺欺人地想，要是两人一直不碰面，她就能一直当做这个人没回国来。但是到了现在，这个自我催眠终究是进行不下去了。
　　青墨和小咩都是一副“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的样子，许南柯强装镇定，反过来安慰她们：“没事儿，我们吃我们的。午休时间又不是工作时间，打什么招呼？”
　　青墨和小咩默默给许南柯比了个大拇指，然后三人继续埋头干饭。
　　等吃得差不多了，小咩坐在许南柯对面偷偷报告：“走了走了，boss出去了。”
　　许南柯这一颗悬着的心才彻底放下，偷偷吐出了一口气。自从知道萧月明在身后她就浑身不自在，刚才两人要真打上了照面，她还真不知道有什么可说的，光是想想就已经开始尴尬了。
　　到了下午，许南柯正在跟青墨聊戏伶的背景设定，K哥竟然从前台提着几大袋奶茶走了进来。
　　项目组里瞬间炸开一片惊呼。
　　“大家手头工作都停一停啊，先把这杯不知道是秋天第多少杯的奶茶给喝了。”K哥说着，把手里的奶茶都放在了办公桌上，“我也不了解你们要喝什么味儿的，就每种都点了几杯，那个什么新品也有，先到先得啊！”
　　大家都一拥而上，青墨也上前去帮许南柯拿了一杯。许南柯没想到她们在食堂随口那么一说，K哥就真记住了。她原本还觉得K哥在食堂那些话有点多管闲事，但现在看来他只是嘴碎了点，人还是挺好的。
　　而且她也是真的很想试试这个车厘子新品，不用花钱的奶茶喝起来就是比自己买的香。
　　一旁的K哥端着杯冰柠檬水，随口碎碎念：“我是不理解你们怎么都喜欢喝这种跟粥一样的玩意儿，又甜又腻又贵，有这钱还不如买新鲜水果吃呢，不知道boss怎么想着要买这个……各位休息好了还是得好好工作啊，今天的任务进度也不能落下！”
　　“知道了——”办公室里顿时哀嚎遍野。
　　听见这话，许南柯停住了动作，嘴里这口奶茶也不知道是该吐还是该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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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许南柯:同样都是奶茶，怎么一听说是某人点的，突然就不香了呢……
关于《洪洋洞》：京剧老生传统剧目。大概讲的是杨延昭让孟良去洪洋洞里偷他爸杨继业的尸骨，焦赞也偷偷摸摸跟着去，孟良以为是敌人，把焦赞给打死了。发现打死的是同事后，孟良追悔莫及，自尽了。本来就生着病的杨延昭一听这消息，也悲痛万分，死了。总之是个很悲伤的故事……
关于《法门寺》：大情种傅朋明明有未婚妻，还拿玉镯子去勾搭路边美女，结果牵扯出一系列恩怨，被人诬陷杀人蹲了大牢。多亏了未婚妻趁着皇太后和大太监刘瑾去法门寺上香的时候闯进寺中申冤，这才把这个狗男人救下来。最后傅朋美滋滋抱得两个美人归，实在是古代梦男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