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入怀（小修末尾） ...
-
第十六章
宋观忆有些不解的点了点头，问道：“的确是。女君要带走它吗？”
沧海摇了摇头，“不，放在那里便好。”
她压下自己的思绪，不再去看那只祭礼玉杯。
宋观忆不疑他有，就原料方面追问了沧海一些细节，沧海也一一解答。
-
“中午好，阿玉。”
钟离的身影出现在视野里，本来倚靠着小门发呆的沧海见到钟离走近了，便直起身来。
其实他们并未约好今日碰面的时间，但或许是心有灵犀，沧海才在这里晒了一会太阳，就看见了钟离的身影。
他走近了，跟她隔了一臂远，是很妥帖的距离。既不会让她感到空间被侵占，也不会显得他们关系疏离。
沧海看出来钟离今日穿的衣服出自岩夜叉弥怒之手。模糊的印象里，她与钟离的关系亲近得众人皆知，弥怒做衣服都是做成双成对的款式。
也不知道她待在琉璃洞天中的这些年，弥怒给她做到衣服是不是一并放在了钟离那里。
沧海歪了歪头，早晨随意挽的发式到了中午早已变得松散，几缕发丝垂落，她同钟离说：“典仪要用的仪器原料可以直接向忆契商会购买，我已经与商会长说过了。工匠也可以由商会帮忙联络，形制由你叮嘱，如何？还是说，你打算亲自看看那批夜泊石与玉料？”
“既然阿玉看过，那我就不再看一回了。稍晚些我会请往生堂的仪倌将图纸送来。辛苦阿玉了。”钟离温声道。
沧海摇了摇头表示这没什么，她抬手取下头上的发钗，墨色长发如云如瀑，垂落散开。
“典仪有一项需要准备特殊材质的仙衣，我印象里只有弥怒会做，接下来是不是应该去望舒客栈找他们了？”沧海似乎是站累了，提了提裙摆，坐在了台阶上。
“我还以为得过些时日你才愿意去见他们。”钟离看见沧海摸出一把木梳梳头。
“虽然还是有好多东西想不起来，但去见一见夜叉们并不碍事。”沧海把梳子举起来。
钟离笑了笑，接过她手中的梳子，走到她身后给她梳头，“夜叉们都很想见你。魈长高了，浮舍的武艺又精进了几分，应达和伐难将你留下的书册看了又看，还总想来我这里再拿一些，连弥怒都说，好久没见你他连裁衣服的尺寸都拿不准了。”
“我不是故意不去看他们的。”沧海说，“睡了很久再醒来，我的脑子乱糟糟的，第一个想法是来见你。不告诉大家我醒了，是因为有好多东西都想不起来。”
钟离给她梳了个简素但合宜衣着的发式，从她手中拿过发钗插入发髻中，然后很克制的抚了一下她的发顶。
他没有接她的话，只是对她说：“梳好了。”
沧海于是拎着裙摆站起来，回头看他：“我们走吧。”
“走吧。”钟离将她的梳子收好，跟她一起走下台阶。
-
“什么？你说，帝君遇刺，而你们被误认为是凶手？”少年仙人眉头微蹙，“简直是无稽之谈，帝君怎么可能会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人成功谋杀？”
“我们没有骗你啊！璃、璃月港里恐怕已经贴上我们的通缉令了！”派蒙有些紧张的解释道：“这种事情，你进城去看一趟不就知道了嘛！”
“……”魈微微侧过脸，移开视线去看客栈外的风景，空和派蒙看见他俊美的容颜上神情莫测。
“夜叉受命驻扎望舒客栈，守护归离原的安宁。我镇守此地百余年，从不擅离。”他叹了一口气，回过头来，“不过你们既然这么说了，我会亲自到璃月港一趟的。”
派蒙松了口气，拍了拍胸口，对空小声道：“吓死我了，虽然这位仙人长得很好看，但是他冷着脸的样子真的好吓人啊！”
空也小声和派蒙说：“有没有可能，这个音量他也听得到……”
“噫！”派蒙吓得往后一仰。
魈正欲说些什么，反倒被一道声音打断了——
“金鹏！你看看谁来了！”浮舍的声音真是无愧于他这腾蛇太元帅、雷夜叉之名，真·如雷贯耳。
魈循声看过去，看见女子从客栈内缓步走入阳光下。
千年之前，也正是她衣袂染血，自山岩的阴影中走向风雪里，向他伸出了手。
“好久不见了，魈上仙。”沧海在暖光中站定，对他笑笑。
魈回过神来，像冰雪消融、倦鸟归巢，语气中难掩依赖：“沧海小姐，还有钟离先生，好久不见。”
钟离站在沧海身后半步左右的距离，对魈点了点头。
“沧海，你怎么也来这里啦？”派蒙好奇的飞过来，“这位是？”
“这位是往生堂的客卿钟离先生，我受邀和他一起筹备送别帝君的送仙典仪。因为典仪需要用到岩夜叉所制的仙衣，所以我们就到望舒客栈了。”沧海语带笑意，“倒是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们，在山间寻仙的感觉如何？”
“上蹿下跳到处爬山，我都要变成猴子了！好在这位仙人是最后一位需要我们通知的仙人了。”派蒙在空中跺了跺脚，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对啦，你不是说没有告诉你的仙人朋友们你出关了吗？现在过来没事吧？这位钟离先生也是仙人吗？”
“小派蒙就算变成猴子，也是最可爱的那一只哦。”沧海伸手摸了摸派蒙的头，解释道：“其实主要是不想告诉绝云间里的那几位故友啦，也有一半是在公子面前的托词。总不能我和你们一起跑出去，任由他在璃月港里动手脚吧？来望舒客栈倒是无妨，脚程快的话，一日内便可往返了。”
沧海回头看了一眼钟离，脸上的笑意有些促狭：“至于这位钟离先生，你就当他是仙人吧。”
“对我们也要说一半藏一半吗？”空走上前来，调侃道。
“仙人也好、凡人也罢，都只是一纸对外的身份，我更愿意说自己就是钟离。异乡的旅人，你这么称呼我便可。”钟离道。
“我刚刚听到你们的对话，魈上仙要去璃月港验证帝君遇刺的事件是吗？”沧海看向魈：“虽然很不可置信，但这确实是真的。现下璃月港内情况混乱，你若是要过去，还是与众仙家好好商讨一番才是。”
“客栈的事不用担心，我们会仔细盯着的。”浮舍也跟着道。
魈的表情有些复杂，他抿了抿唇，最后点头应允：“我明白，过一会我就去找留云他们讨论。”
沧海拍了拍魈的肩，他长高了，已经与她持平，但在她的眼前仍旧像以前那个孩子。
魈是想像以前低下头来任由沧海揉他的头的，但顾忌着旅行者在旁边，所以只能僵硬的站着。
钟离看出来了，便主动开口：“阿玉，我先去找岩夜叉弥怒上仙讨论仙衣之事，你在此处等候些许便好。旅者，可否请你与我同行一段时间？”
“好的。”空点了点头。
沧海没回头，但是对钟离比了个手势，表示她明白了。
-
心猿大将、岩夜叉弥怒正在望舒客栈的四楼里看着布匹思考新衣服的样式。
其实夜叉敏锐的五感已经让他将楼上露台的喧闹听了个七七八八，但为了配合帝君与女君的行动，他还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等着帝君带着陌生的异乡旅人来敲响房门。
弥怒想起刚刚听到的，魈对旅行者的回复，一时间有些忍俊不禁。
自上次帝君来过之后，夜叉们或多或少都知道有关帝君退下神位的布置，在讨论究竟谁来应付传信的使者时，夜叉们不约而同的把年纪最小的魈推了出来，理由听上去还特别光明正大。
“当然是因为金鹏性子最沉稳清淡啦！如果是我的话，一不小心在信使面前笑出来就糟糕了！”火夜叉应达振振有词。
水夜叉伐难笑得腼腆，话语却促狭：“金鹏前些日子还说要给我们分忧，这忧烦到了眼前，可不能拒绝了。”
外界眼中清冷肃杀，非常有仙人风姿的魈上仙在哥哥姐姐们面前被噎得说不出话来，自暴自弃似的把傩面往脸上一戴后闪身走了，最后留下来一句：“随便你们好了。”
这孩子的嘴硬心软还是多年不改。
这么想着的时候，房门被敲响了。
弥怒迅速整理好神态和衣服，清了清嗓子后道：“请进。”
“打扰了，弥怒上仙。近日可好？”钟离带着旅行者与派蒙走进房间。
“承蒙钟离先生记挂，望舒客栈一切如常。几位来找我是有什么要紧事吗？”
“那我便长话短说了，往生堂接到了为岩王帝君筹办送仙典仪的订单，其中有一项典仪所需要的仙衣只有你这里能提供。我们正是为此而来的。”
“哇，好多布料啊。”派蒙四处瞧瞧，有些好奇的问道：“只有弥怒上仙会做仙衣吗？我们遇到沧海的时候，她也说她身上的衣服是水火不侵的仙衣，那件衣服也是你做的吗？”
“如果你说的是沧海小姐，那么她身上的仙衣确实是我所做的。”弥怒点了点头，“一般制取仙衣，我会选用尘世最好的布匹，辅以高山清心、岩壁的琉璃袋、尘王领土的琉璃百合混合制成的药水，再配合仙力，最终做出水火不侵、刀兵难近的仙衣。”
“听上去好复杂的样子，不会是缺少了什么材料，需要我们为你跑一趟吧！”派蒙想到之前与旅行者在山间寻仙时为仙人们跑上跑下的样子，瞬间头皮发麻。
旅行者也如临大敌。
“二位此前在绝云间的经历应是仙人们为考校来访者的诚心所要求的，同我一起来此，倒是不必这么麻烦。”钟离微微一笑。
“倒是不需要你们为我跑腿。为帝君所做的仙衣我都放在隔壁的房间，你们自己去挑选所需的那一件就好了。”弥怒想了想，补充道：“其中有些女装的款式不是为帝君做的，那是给沧海小姐备的，你们不要选错了。”
“送仙典仪需要的衣服款式是沉色、形制古旧一些的。我有些话想同弥怒上仙说，可否劳烦二位替我取来？”
“结果还是要我们跑腿嘛。”派蒙摊了摊手。
-
“女君！”
应达和伐难在旅行者离开后突然出现，亲昵的各自挽住沧海的手臂。
沧海也任由她们动作，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
“好久不见，你们都好吧？”她问道。
“很好的！您不用担心！”应达性子活泼些，只是报喜。
“璃月四境都很安定，我们兄弟姐妹算不上繁忙，总是能分些假期出来的。”伐难柔声絮语。
魈也道：“大家一切都好。百年来有夜叉同僚辞世，也都是寿终正寝。倒是您……近日还好吗？”
沧海一时有些不解，她自觉自己的状态没有差到会被夜叉们一眼看出来。
浮舍笑着替魈解释道：“金鹏是想问，您是和帝君吵架了吗？”
吵架？她还以为她和钟离表现得足够亲近了，原来并不是吗。
沧海摇了摇头，宽慰道：“并未，只是遇到了一点小意外。不用担心，我已经在休养了，我都与、都与钟离待在一起了，还能有什么意外不成？”
一个亲昵的“离”字在唇间辗转，但沧海最终还是未能将它说出。
罕见的，她心中生出了一点点焦躁。
那个疑问又在她的心间浮出，为什么她会称呼摩拉克斯为离呢？这个名字到底有什么特别的寓意，竟让她在失去记忆的情况下不愿说出。
浮舍和魈交换了一个眼神，没再提这个话题了。
-
“好多衣服呀！这里的女装是沧海的吧，唔，看上去都是成套的呢。”派蒙在房间里飞了一圈，“你说，沧海她到底是什么身份呢？有这么多和岩之神配套的衣服，难道是岩之神的挚友，或者眷属？就像是温迪和特瓦林的关系。”
“我觉得应该不是……”空想了一会，说：“不过，我反倒觉得她和钟离比较亲近。”
“嘿嘿，你也发现啦？”派蒙露出一个笑容，“和钟离待在一起，她看上去温柔活泼了不少呢！”
空看了一会，找到符合条件的仙衣，把它取下来，招呼派蒙，“走吧。”
回到弥怒的房间，钟离和弥怒似乎也说完了话，见到旅行者回来后便主动告辞了。
回到客栈露台，沧海与魈也说完了话。
一行人便顺其自然的回了璃月港。
-
旅行者和派蒙的住处由忆契商会安排好了，宋观忆亲自带的路，防止两位走到半道被千岩军抓起来。
而钟离按照惯例送沧海回她的住所。
沧海垂眼看着地上的影子，光影将他们的身影拉得绵长又亲昵，但实际上他们间隔得礼貌又妥帖。
她忽然停下脚步，对钟离道：“夜叉们还以为我和你吵架了。你没有什么想要和我说的吗？”
“我失去那些记忆，和你保持距离，也没有关系吗？如果我不再想起那些过去，对你来说也没有关系吗？”
她在问他，没有关系吗？
怎么会无关呢？钟离想。他的手指微蜷，似是克制着什么。
长久或是一瞬的沉默过后，他说：“没关系。”
他的声音听上去还是那么的悦耳温醇，像是在安抚她，“不必着急。阿玉，不记得也没关系，想不起来也没关系。至少，我记得。”
但你不会告诉我。你分明在撒谎。如若真的不在乎，那我胸口所感知到的，烧灼翻覆的情感究竟因何而起呢？
斟酌许久的话语最终没有说出口，理智溃败在她主动的拥抱里。
衣料被眼泪润湿的濡湿感如此鲜明，可是她似乎并未察觉，只是这样固执的看着他，好像在等待他真正的回答。
要怎么回答？所有引以为傲的自制力在她的眼泪里早就摇摇欲坠，钟离抬起手想要为她拭去潮湿的泪痕，却感到格外的僵硬——
他实在克制了太久拥抱她的冲动，即便是在此刻，理智与本能依旧在抗争，致使他的手悬在空中，迟迟未能落下。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入怀（小修末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