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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拨不开迷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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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男子原本一直冷着脸,任凭那只鸟敌视逾辉,却在垂眸之际,神色变得极怪异。他似乎不敢置信一般,从颈脖间摸出一个碧灵灵的珠状挂坠仔细端详,那珠子闪着幽幽萤光,忽闪忽闪的,煞是可爱。
“凤采,让她过来。”男子醇厚悦耳的声音低低响起。
凤采?不知在哪里听过这名字,瞧它一副凶悍的土山鸡模样,哪有半点凤凰的风采?真是名不副实。
这男子的声音极耳熟,好似早已听过千百回一般,逾辉满是疑惑,忍不住问:“我见过你吗?”
“可笑,冥界君上岂是你这等小鬼随便能见的?”那只鸟高昂着头,灰不拉几的尾翎翘过头顶,极不屑地瞥了逾辉一眼。
“她不是小鬼,是带着冥界气息的小仙,所以能穿过冥界的重重迷雾障。”那男子打量着逾辉,弯起浅浅一笑,一身冰冷气息刹那间消失无痕。
冥界君上?在冥界,唯一的君上便是冥君幽渲。
他与天帝本是兄弟,千年前与仙界往来甚密,常到各殿串门,自从仙冥不和之后,便默守在冥界不曾露面。据说,他的性情在近千年来变得愈加阴冷,他将冥界事务都交给了众冥官,然后就消失了几百年才回到冥界,之后又神秘兮兮地把自己关在黑不隆冬的归魂殿中几百年,不知在捣腾些什么。
从芳草殿众花仙的口中得知,幽渲是极阴森可怕的地狱煞星,跟姿容绝色的韶华神君相比,简直是云泥之别。
在凡间,流传着许多鬼怪图,男鬼均是青面獠牙,女鬼均是白衣惨惨。幽渲虽属神仙,但作为冥界的君上,自然是要在容貌上镇得住一众鬼怪,所以逾辉认为幽渲应是比一般鬼怪更加面目狰狞。
今日一见,传闻不尽如实,他冷漠的外表下有遮掩不住的张扬气势,分明是天上地下难得一见的俊俏公子。
由此,只是传说而已,若不是亲眼所见,不必当真!
逾辉停步不前,她瞪大眼睛,警惕地望着男子和大灰鸟,“你们来自冥界?你是幽渲?”
大灰鸟扑扇着翅膀,不满地叫喊:“大胆小仙,竟敢直呼幽渲的名字?”
奇了,为何你这拙鸟就能直呼他的名字?逾辉低头看看自己,这么漂亮的白马仙难道还比不上这只灰不拉几的鸟?
“凤采,本君该替你抽回那缕元神了。”男子沉下脸,轻轻扬起手,掌心遥遥对准逾辉的头,不知念了句什么诀。
逾辉惊恐万分,急欲挣扎逃脱,却被死死定在原地,全身动弹不得,伴随着一阵尖锐的刺痛袭来,她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渐渐从头顶抽离。
只见金色和青色缠绕的两缕光芒慢慢地从逾辉头上飘逸而出。
那只鸟失声呼道:“幽渲,原来是她?”
那缕金芒正扭动着,似乎在极力挣开青芒的束缚。男子手指微动,青芒便嗖地飞过去,消失在他掌心。金芒则慢慢游移到大灰鸟身边,缓缓地沉入它体内。
顷刻间,一声凤鸣响彻云霄,金色光芒笼罩着大灰鸟的全身,灰毛染成金羽,头顶着鲜红火翎,狭长的凤眼光彩流转,长长的尾翎闪烁着华丽金芒。
紧接着,天空中飞来无数五彩禽鸟,在它头顶吟唱,盘旋数圈才散去。
凤采,不是土野鸡,竟是金凤凰!
逾辉全身无力地瘫倒在地,直愣愣地看着凤采。
凤采摇身一变,幻作人形。她肌肤如施薄脂,秀眉不描而黛,凤眼狭长上挑,琼鼻笔挺如削,唇瓣如雨后绽放的山茶花一般殷红润泽。
这张美艳绝伦的脸竟与逾辉在雪池所见的倒影十分相似,唯一不同之处在于眼睛,前者明媚中稍带凌厉,后者清澈中略显迷离。
逾辉大吃一惊,眼前的凤采定是流洛神君心心念念惦着的凤采!奇怪的是,为何她幻化为人形后,竟与凤采如此相似?不知与方才那缕金芒有无关系?
凤采仪态万千地踱步而来,“一万年前,天帝青玄劈了我一掌,致使我元神碎裂。君上费了整整一万年,直至今日,才将我的元神全部收齐。而你,若没有我那一缕元神支撑,或许在千年前就已烟消云散。”
逾辉眨眨眼睛,不知所云。
幽渲将那枚绿莹莹的珠子放在掌心,俊秀的眉峰微微拢起,不知在凝神想什么。
凤采道:“也许是因为有一缕元神寄附在你身上,我一见到你,就觉得十分投缘。”
“……”投缘?不是敌视吗?
凤采叹了口气,又道:“也许对你而言,什么都不记得才好。”
“……”她什么都记得,从年幼的野马,到被饲养的家马,再到升上仙界的天马,她过得单纯又快乐。
幽渲走至逾辉身边,清亮的眼眸深深地凝视着她,冷冷开口:“你想忘尽前尘?本君偏要你一一忆起。就算你把元神附在凡马身上,也改变不了你生来便是一株仙草的事实。”
逾辉仍然不知所云,疑惑地看着他。
他的手轻轻一抬,从碧珠中释放许多星星点点的光芒,如夜空中的萤火虫一般,翩翩舞落到逾辉身上。那点点星芒带着丝丝暖意,慢慢融进她的体内,将之前因被抽去元神而导致的乏力感一扫而空。
她立即爬起身退开几步,紧张地问:“你放了什么在我身上?”
他淡淡一笑,“只是把你残缺的元神还给你而已。你的元神碎得太厉害,还有些零星碎片没有收齐,可能会导致记忆混乱。”
逾辉睁大眼睛,为何他明明是在微笑,却似在眉宇间带着浅浅的哀伤?而她,莫名其妙地感觉到一阵心酸如潮汐般涌来,让她几乎难于呼吸,莫非是被他施了摄心幻术?
他敛起那一抹浅淡的笑,用不容拒绝的语气道:“不管你愿不愿意,你都得记起来!”
果然,做惯了君上就是不一样,以为谁都得遵照他的旨意行事。她是天庭的小仙,而他只是冥府的君上,他可管不着她!逾辉心中腹诽了几句,面上却颇识时务。既然斗不过他,就绝不与他硬碰硬,他要她记起来,她就偏不让他如愿。
再说,她实在想不起自己与面前这两位俊男美女有何瓜葛,难道是因为这冥君在归魂殿自闭太久导致神志不清,所以胡言乱语?
神志不清者有像他这般专制横断的么?有像他俩这样风采绝世,天生一对的么?
幽渲与凤采比肩而立,背后是华美幻彩的水晶宫殿,仿佛天地间的光华尽集于眼前一双人身上,不,应当是仙!或许就是凡间说书人口中的神仙眷侣吧!
她再低头打量自己,头一次发现她的身形有些笨拙,雪白的鬃毛没有往日那般顺眼,扁圆的蹄子也不似往日那般可爱,她心头无端掠过一丝酸涩。
凤采不是有耐性的主,催促道:“幽渲,该走了。”
幽渲点点头,便与凤采转身而去。
幽渲走了几步,又回头冷冷吩咐:“少惹麻烦,离那几位上神远一些。”
碧水潭卷起一阵漩涡,幽渲与凤采消失在水中,水晶宫殿与亭宇也不见踪影,只留下苍木碧草。
仿佛不过是幻梦一场。
迷雾散尽,不远处传来争执声,她转身寻去。
“喂,本水君好歹是管辖北海的,这元洲岛也算是北海属地,你们该客气点吧?”北泠不满地抱怨。
一名黑甲冥将领着十数名气势汹汹黑甲冥兵包围了北泠和饭团。
冥将冷冷地哼了一声,道:“元洲岛内藏有冥界入口,自当属冥界防护重地,与你北海何干?废话少说,你们同党在哪里?切莫妄想混进冥界。”
饭团似乎更蔫了,有气无力地道:“若不是你们搞出一团奇怪的雾来,我们哪会失散,我们也着急找她,你们逼我们有鬼用?”
北泠没好气地道:“谁稀罕进那鬼气森森的地方,这天上地下,除了东海水君那土财主的龙窝,还有哪里比得上我北海龙宫富丽堂皇?要不是给你们冥君面子,怎容得你们对本水君大呼小叫。”
逾辉穿过树丛,就见到了这一幕,忙喊道:“各位大哥手下留情!”
冥将挥手示意众兵解除包围,“多有得罪,还请水君领着这两位速速离去。”
北泠走过来揪住逾辉的耳朵,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你这笨马,说什么各位大哥手下留情?他们都是你大哥?是本水君看在他们冥君的面上,对他们手下留情而已!”
逾辉委屈地甩甩尾巴,“凡间说书先生都这样讲的,遇见山贼就要喊这句场面话。小仙没丢下你们落跑就算义气了。”
被当成山贼的冥兵冥将依旧阴着张脸,森森地盯着他们。
逾辉灵光一闪,好奇地问:“他们不是鬼吗?鬼不是怕阳光的吗?站在这么猛的太阳下,怎么他们还不化作青烟?”
北泠答道:“谁说他们都是鬼?他们是数万年来受劫雷所劈,但元神未碎尽的仙或妖,被冥君聚回半数元神后得以重现人形,冥界兵将多数是这样来的。这冥君不知用了什么,驯得他们个个都忠心耿耿的。”
饭团催促道:“我撑不住了,得赶快回碧海云池静养,不找玄涧五芝了,快离开这鬼地方吧。”
刚离开元洲岛,北泠就被守在附近的龟丞相揪回北海龙宫去了,临走前还殷切叮嘱逾辉和饭团要常常找他玩耍,害得逾辉和饭团几乎被虾兵蟹将的目光凌迟而死。
海面又恢复了平静。
饭团依依不舍地蹭蹭逾辉,“长毛,我要有些日子不能出来了,有空要到碧海云池看我哦。”
逾辉一脸郁闷:“可是我不会施仙术,也不认得路,现在连怎么回芳草殿也搞不清楚。”
饭团道:“我只能撑着送你到尘镜湖边,到了那里你再找个小仙问问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