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城单恋往事》太懒真人

39、第 39 章

　　解剖实验室考试分两场，上午八点到十点笔试，十一点半出成绩，七十人录二十人。
　　下午两点到四点考实践，五点出录取结果，二十人录三人。

　　荆晚看到这个考试安排就很绝望，医学院已经卷到这程度了吗？学生卷也就算了，老师阅卷也这么卷，哪有考完试当场出成绩的啊，让人没有一点点防备……

　　考试当天荆晚到得很早，果然已经有学生在解剖楼走廊上对着前辈照片鞠躬磕头了。

　　琴城大学医学院发生过很多灵异事件，诞生于解剖楼的尤其多。但或许因为大体老师有很多是医学界的前辈，所以灵异的角度和平常的鬼故事很不一样。
　　这些灵异事件里比较有名的就是“出走的骨头”和“先贤的笔记”。

　　先说出走的骨头。
　　每年的系统解剖课，老师会给每个班级发放一具人体骨架，让大家带回宿舍，每日观摩，深入交往，培养感情。
　　不过这些骨骼往往是拆分状态的，放到箱子里，运到宿舍后，学生们才会根据老师制作的图纸组装成人体骨架。
　　这样做一方面是方便运输，另一方面是在拼凑的过程里，学生们对每块骨骼的记忆也会加深，这样一来能让他们更好地认识人体骨骼。
　　每个宿舍遵循这样的流程“识骨寻踪”一番，最后再将骨头放回到箱子里，归还给解剖楼。

　　医学院的学生本身就是职业荣誉感很强的一群孩子，加之老师们反复强调，拿到骨骼之后一定要抱着敬畏的态度学习，所以大家对这些骨头的态度都非常慎重。
　　但每年都会有宿舍在归还骨骼的当夜，发现骨骼不全，缺那么几块。

　　前些年甚至有学生为了找骨头报警、找消防队，可都没有结果。
　　于是学生们做好了受罚的准备，第二天去解剖楼归还骨骼标本，但当老师清点的时候，骨头莫名其妙又不缺了。
　　就这样年复一年，每年学生们清点骨骼数目都对不上，但箱子一旦回了解剖楼，数目就又对上了。

　　以至于后来再有此类事件，大家都看得很开。
　　前辈们被困在箱子里太久，难免想要看一看现在的世界，享受片刻的自由。

　　至于“先贤的笔记”，则是更加温暖的故事。
　　医学院的课程很满，考试科目多，压力大，晚上大家也会自觉上自习。
　　这样的节奏和高三其实没什么很大区别，所以早上第一、二节课，很多学生都会犯困。

　　有一年临近期末考试，一位师哥在上解剖课的时候趴在放着大体老师的箱式书桌上睡着了。
　　那堂课是解剖课里难度比较大的一堂，讲的是人体的神经系统。
　　师哥这一睡，就睡了整整四十五分钟，直到课间才醒过来。
　　他醒来的时候，发现被压在胳膊底下的书本上，用铅笔记了密密麻麻的听课笔记，字迹非常工整。
　　他平常不用铅笔，而且他的字特别难看，他就以为是哪个好心的同学怕他挂科帮他记的。
　　结果问了一圈儿都没人承认，最后是一个同学看了一眼他的书，笑着说“都大学生了谁还用铅笔啊”。

　　那天的笔记出自谁之手成为了永远的谜团，巧的是后面类似的传闻又出现了好几次。
　　于是大家就相信，这是已故的前辈看到学弟学妹实在困倦，怕他们考试不过，就助他们一臂之力。
　　而最初传闻里的那位学长，成为了很厉害的神经专业的学者，目前在普林斯顿大学的医学实验室进行相关课题研究。

　　医学院类似这种灵异事件层出不穷，不过都很有一些励志的味道。
　　所以解剖楼对于医学生来说，除了是一座教学楼，多少还是承载了一些信仰的。
　　每年大考之前，都会有学生来这里朝圣，对走廊上捐献遗体的前辈的遗像鞠躬致意，乞求自己考试顺利。

　　荆晚也不例外，她在心里默念道：“黄天在上，厚土为证，各位前辈共鉴，我虽然经常当着你们的面吃煎饼果子，但我的学习态度很认真。请你们保佑我今天看得都考，考的都会，不会的能蒙，蒙上的都对。拜托诸位了！”

　　荆晚的祈祷还算有用，上午的笔试题目她答得算是顺利，只有几道选择题她拿不太准。名词解释和问答题即便扣分，也是细枝末节，问题不会很大。
　　十一点半成绩揭晓，荆晚名列第四，第一还是李栀子，满分，稳得一批。

　　栀子卡点进的考场，没来得及和荆晚打招呼，这会儿得了空就来到荆晚身边，鼓励荆晚：“加油啊，你比夏苒苒可爱多了，我还是想跟你一起做实验。”
　　荆晚看一眼位列第二的夏苒苒，夏苒苒也在看她，只是在同荆晚目光交汇的一刹那低下了头。
　　荆晚并不强求和夏苒苒的友谊，实际上她很明白，她和夏苒苒不是一路人，最初的玩伴，很多时候不是最后的朋友。

　　下午的实践考试分为两部分，解剖结构的辨认和解剖标本的制作。
　　考试氛围很紧张，二十人分为两组，轮流考核。
　　荆晚一进去就看到七个老师站在那里拿着小本子盯着他们，心里莫名想起《神雕侠侣》里的全真七子，威慑力直接拉满，一位年长的老师看到荆晚正走神看自己，用眼神示意她赶快看题，荆晚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实践考试的难度比上午笔试大很多，尤其是解剖结构的辨认。
　　书本的绘图往往是解剖结构最理想、最清晰的状态，但现场在经过福尔马林长期浸泡的大体老师身上辨认，是另一回事。
　　二十个学生考完，都心有惴惴，说不上自己考得好还是不好。
　　一堆人坐在走廊的长椅上等老师阅卷的结果，殊不知教研室此时发生了很大争论。

　　今天的七位监考老师，其中六位是医学院的，一位是教务处的。
　　医学院的这些监考老师里，只有闻天舟和另外一位男老师是在解剖楼任职的，其他四位都是学校从琴大附属医院请来的外援。

　　因为是这一届学生的直系解剖老师，闻天舟的阅卷意见至关重要。
　　解剖标本制作考试，由于荆晚练习地很充分，考得不错，位列第二。

　　但她还是成为了这次考试的争议焦点，之所以如此，是因为解剖结构的辨认这一项。

　　解剖结构辨认总共有二十题，其他老师根据答题正确率对考生进行了排序，荆晚错了两道题，排在第五。
　　这样三项考试综合下来，她排第四，进不了实验室。

　　但闻天舟把她排在了结构辨认这项考试的第一名。
　　赵月依看着他，心中酸涩难耐。

　　闻天舟是大她一届的学长，学生时代也是风云人物，可不知道为什么，同学们都已经结婚生子了，他却还是单身。
　　赵月依一进大学就对闻天舟有好感，但因为两人家境、外貌都差距太大，赵月依在很多时候都是默默关注着他，并没有什么奢望。
　　除却在同一个医院工作，见面会热情打招呼，逢年过节会发问候微信，赵月依对闻天舟没有什么其他行动。
　　直到荆晚生病那次，他们俩的生活发生了交集。
　　为了感谢她尽心尽力帮荆晚争取内科的床位，闻天舟请她吃了顿饭。

　　也是在吃饭的时候，他们聊了很多。
　　赵月依觉得闻天舟和她有很多共同语言，比如他们都很讨厌被家人安排相亲，都仍然对医学事业抱有神圣的敬畏，都喜欢米兰昆德拉的书，都喜欢小红莓乐队……
　　赵月依试探：“师哥，这么多年，为什么还一个人啊？你这种条件，找个好姑娘不难的。”
　　闻天舟推一推眼镜，笑了笑：“可能一直没遇到合适的吧。你呢？你这么好的姑娘，也没有遇到好男人吗？”
　　赵月依听到闻天舟夸自己，脸红了红：“我哪里好啊……长相一般，收入一般，工作又这么忙……”
　　“不要妄自菲薄。”闻天舟打断她，神情真挚：“你很好。”
　　“真……真的吗？”赵月依在闻天舟的眼神里感到一阵恍惚。
　　“当然。”

　　赵月依耳根烧透，低着头缓了好久。
　　最终她鼓起勇气：“那师哥……你这么优秀，会选择像我一样平凡的女人吗？”
　　可当她抬起头时，发现闻天舟正盯着窗外的霓虹灯发呆。

　　“师哥？”赵月依又叫了他一声。
　　闻天舟回过神来，温文尔雅的笑容一如既往：“感情本就不讲条件的，心动了就是心动了。”

　　那天晚上，赵月依没有睡好。
　　她内心深处突然萌生一种想法，她和闻天舟，未必不可能。
　　是他自己说的，感情是不讲条件的，不是吗？

　　然而第二天，她内心燃起的火焰就被一桶冷水熄灭。

　　她听说荆晚快要出院了，就带了水果，去呼吸内科病房探望这个学妹。
　　可到了病房门外，透过门上的玻璃，她看到闻天舟也在里面。

　　荆晚在病床上，支着小桌板看书，闻天舟似乎在旁边给她讲课。
　　不知讲到什么地方，闻天舟拿起中性笔，轻轻敲了敲荆晚的脑袋。
　　荆晚摸了摸自己的头，似乎并不介意老师的“体罚”，没抬眼，继续盯着课本看。可闻天舟的眼睛却始终都在荆晚身上。

　　他是笑着的。
　　他的笑，和那天同她吃饭的笑，全然不同。
　　赵月依一瞬间就理解了偶像剧里所说的“宠溺”。
　　闻天舟看荆晚的眼神，绝不是一个老师看学生的眼神。

　　赵月依的脸彻底僵住。
　　她把水果送到了护士站，然后落荒而逃。

　　然而人就是这样，欲望一旦被勾起，哪有那么容易平息。
　　她开始向见习生和实习生打听医学院的消息，前阵子荆晚和陆意礼的事情上了热搜，荆晚在医学院算是名人，打听起来并不难。
　　直到前几天，听说荆晚和校草在一起了，赵月依才彻底松了一口气。
　　还好还好，她还有机会。

　　可昨天晚上闻天舟抛下等了他很久的她，执意送荆晚回宿舍，让赵月依彻底崩溃了。
　　他明明说她很好，他的神情那么诚恳，她当真了啊，她当真了！
　　可他怎么能转眼就跟自己的学生暧昧起来？！这个学生还是荆晚！

　　荆晚真是有本事啊，一手挽着校草，另一手还能勾搭着自己的老师。
　　前阵子的热搜，究其原因，也是因为男女关系。
　　她绝不允许，不允许她倾心这么多年的师哥，被这样一个不检点的女孩子玩弄感情！

　　此刻看到闻天舟对荆晚成绩的判定，赵月依不由冷笑，直言道：“师哥，你这偏心未免太明目张胆了。”
　　闻天舟看了赵月依一眼，他显然对她尖锐的态度感到意外，但不久便恢复了理智，严肃说道：“我是老师，考试之上，我从不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