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萌学园]近水星星先得月》言言和煦

151、女孩

　　约莫八个小时后。
　　幕布上不断切换的回忆场景最终停在了昏暗阁楼中，乌克娜娜为高烧沉睡的谜亚星施展时间逆转魔法的那一刻。
　　随后一切声音终止，画面也逐渐变暗直至随着幕布一起消失不见。偌大的四方空间里顿时完全安静下来，没有人开口说话，沉默和阴霾笼罩着在场的每一个人。
　　乌克娜娜向左偏了偏目光，看向身旁的乌拉拉。她紧咬嘴唇，双眼通红，不知道在这段时间里哭了几回，抓着自己的手臂就没有再放松过。
　　乌克娜娜忽然有些后悔让她亲眼目睹这么残忍的事实，低低对她说了声“对不起。”
　　乌拉拉茫然地抬起红通通的眼睛看她，“姐姐为什么要道歉？”
　　“明明不该让现在的你去承受这些的，既然是新的世界，那么这些旧的痛苦也该被全部埋葬在过去……洛汀的话是对的，你们没有本来就这些记忆，所以根本没必要必须和前世产生任何联系。”
　　乌拉拉却用力摇摇头，“才不是这样！那个世界曾经存在过不是吗？姐姐和谜亚星这么努力，不就是因为在那个世界里有过遗憾，所以想要改变吗？”
　　“是，可是——”
　　“不要说‘可是这是姐姐一个人的选择’，”乌拉拉像是能够猜出乌克娜娜接下来的话，先一步打断了她，“不管时间逆转的初衷是什么，现在得到拯救的并不只是谜亚星和姐姐两个而已，而是我们所有的人啊！”
　　“乌拉拉说得对，”艾格妮丝接话，“如果世界改变成功了，那么我们每一个人都是受益者，既然如此，就更不该把我们排除在外。”
　　“但重新来过真的会更好吗？”乌克娜娜垂下眼帘，不由捏紧了掌心，“或许能够救下乌拉拉、蓝宝、诺安他们，那确实能够算是一个很好的改变，可是对于其他人来说呢？”
　　——对于其他本来在前世就能活得好好的人来说，这一场改变，是否其实根本毫无意义。
　　当这一想法在脑海中浮现的时候，乌克娜娜忽然感觉自己的意识恍惚了一下，她茫然地眨眨眼，发现原本空荡荡的前方向外蔓延开来一大片澄澈的湖面，并且自己的脚下也忽然出现了一道弯弯的木桥。
　　她的目光顺着桥面一路往上，看见了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女孩正孤零零地站在木桥的中央，双手捧着一本翻开了的黑色封面的书。
　　月光洒落照亮了她的侧脸，同时也让她眼底晶莹的泪闪烁得更加清楚。
　　“那是——”乌克娜娜怔怔开口，然而话才说至一半就因另一个人的出现而蓦地止住。
　　一个穿着黑色斗篷外袍的老者不知何时降落在了女孩正前方的位置，如鬼魅般漂浮在木桥的栏杆之外。
　　乌克娜娜一眼便认出了这人是曾在焰王梦境中出现过的那位时间修正者，目光顿时沉了下来。她想要上前把女孩带离，然而脚步却像被什么透明的墙阻隔了一般，怎么都无法跨出去，就连声音也没法发出来。
　　正当她心中焦急的时候，看见那女孩抬起眼眸看向时间修正者，呆呆开口。
　　“所以真的是我……是我自作主张改变了麦麦和小肯原本的一生？是我让他们这十几年来都没办法好好为自己活着？”
　　“没错，你就是一切的源头，”时间修正者的声音仍旧低沉而冷硬，“你把本该正常持续的时间线强行扭转回了过去，让那个少年失去了原本已经拥有的一切，不得不重新开始。”
　　“不……不对！”女孩紧咬嘴唇快速地摇头，眼角又泛起了泪花，“麦麦和我说过的，他说他想一直陪着我，说不管未来发生什么，只要我在他身边，那他就什么都可以不要……所以，他根本不是像你说的那样被迫去救我！”
　　“……”时间修正者眸光暗了暗，没有答话。
　　“对，一定不是，”女孩深深吸了一口气，目光坚定地望向他，“不然，他根本就不需要在这十年间一直保护我，而是直接在第一次你袭击我的时候就不作为，让你成功把时间导回正轨。”
　　“你倒是比我想象中的要理智一些。”时间修正者沉声接话。。
　　女孩抿抿唇，抬手抹了把泪，“果然，你刚刚是想要误导我。”
　　“我不过是顾念今生的你本来无辜，所以才选择稍微温和一点的方式劝说你罢了，”时间修正者冷笑一声，“接受自己不被人所爱，可比认清自己因为一时私心而造下的无边罪孽，要好受得多。”
　　“……什么意思？”
　　“你当真以为只要重生的人愿意接受你逆转时间的决定，就可以心安理得地接受这个本不属于你的未来了吗？”时间修正者盯着她的眼眸，“别忘了，牵一发而动全身，他一个人作出的改变，扭转的不只是你的人生，还有千千万万个身边的人。”
　　女孩闻言，瞳孔蓦然一张。
　　“其他人的……人生？”
　　“你刚才不是看过了吗？”时间修正者右手轻轻一挥，女孩掌心躺着的书本便开始快速地翻动起来，“你的同学、你的朋友、你的老师、你不认识的陌生人，他们在原来的世界里过着怎样的生活，他们本来已经获得了怎样的未来？有的人痛苦了半生终于迎来曙光，有的人历尽了磨难最后实现了最初的梦想，也有的人，就差那么一点，就可以摆脱原来的困境。”
　　苍老的声音顿了顿，再开口时语调冰冷得仿佛能刺穿听者的心脏——
　　“可却因为你的一道咒语，他们便轻而易举地失去了眼前的一切，一无所知地回到了过去。”
　　女孩的神情僵住了，呼吸也为之一滞，原本坚定不移的眸光慢慢变得无措起来。
　　而时间修正者望向她的眼神却锋利如刀。
　　“现在，你还认为自己应该坚持那位少年所谓的为美好未来而进行的‘改变’吗？”
　　逼人的沉默自桥上蔓延开来，而这时桥下望着这一切的乌克娜娜忽然感到脑袋一阵晕眩，周遭的景物也变得模糊起来。
　　等到再次恢复视野时，原本高高挂在天空中央的弯月已经垂落至远方的树梢。下一秒，那皎洁的月亮缓慢行至云后，周遭开始失去光亮，眼前的所有景物也都被一点点黑夜吞没。但乌克娜娜却还是可以清晰地看见女孩的身影，此刻仍然静静地伫立在木栏杆前。
　　时间修正者消失了，女孩手中的书最终落了地，她缓缓爬上了栏杆，低着脑袋看向桥下漆黑平静的湖面。
　　“麦麦，对不起，可是这不是只属于我们的世界，所以……我应该要把属于他们的未来，重新还回去。”
　　呢喃的声音空洞得像是失去了魂魄的人偶，而在话音落下的那刻，女孩像只飞鸟一样张开双臂，纵身从桥上一跃而下。
　　“不要——”
　　乌克娜娜感觉全身的血液在这一刻几乎凝固了，她想也没想地便迈开脚步朝女孩跑去，这一次面前并没有无形的墙阻挡，她用尽毕生最快的速度跑到桥的中央并向栏杆下伸出了手，然后奇迹般地紧紧抓住了女孩的右腕。
　　隔着半掌手套传来的冰凉触感让乌克娜娜微微一怔，然后她便看见女孩抬起满是泪痕的脸看向自己，两道目光相撞的刹那，乌克娜娜听见了咒语一般的呢喃响在耳边。
　　“你们不该存在于这里，”那是一道无比缥缈的嗓音，听不出男女亦分辨不了老少，“露露亚不该，你也不该。而她已经做出了正确的决定，现在，该轮到你了，乌克娜娜。”
　　“轮到……我？”这没头没尾的话让乌克娜娜感到了几分茫然。
　　“没错，”那声音回答她，“你应该要做出和她一样的决定，把属于其他人的世界还给他们。”
　　“我应该要做和她一样的决定……把属于其他人的世界，重新还给……他们？”
　　乌克娜娜怔怔地重复了一遍，随后蓦地感觉到心脏同时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她下意识地松了手，但传入耳朵的却并非女孩坠落湖中的水声，而是无数道低低交错的嗓音。
　　谁在和谁交谈，说着今天又完成了一个大研究。
　　谁的笑声清脆如银铃，一遍一遍地呼唤着心爱之人的名字。
　　乌克娜娜开始感觉头脑发胀，她蜷缩着身子蹲下，痛苦地捂紧了耳朵想要把这些不属于自己的声音给隔绝在外，然而却徒劳无功。
　　最初和她对话的那个人似乎站在了自己的身后。
　　”为什么要逃避？“它居高临下地望着乌克娜娜，嗓音冰冷地开口，“你以为只要装作不知道自己毁掉了别人的人生，就可以把所有的过错全部推得一干二净，然后心安理得地接受自己追寻的未来吗？”
　　这一句问话如锐利的尖刀，在乌克娜娜心脏之上狠狠地剜下一块血肉。
　　她脸色霎时变得苍白无比，无尽的恐惧顿时将整个脑海淹没，让她忍不住尖叫出声。
　　“啊！！！”
　　“娜娜？”
　　随着一道低低的嗓音闯入耳廓，乌克娜娜霎时间感觉浑身的冰冷和恐慌好像被完全驱散了，而她也猛然回过了神。
　　“……刚刚发生了什么？”乌克娜娜茫然地环视了一眼四周，看见面前既没有湖水也没有木桥，只有正疑惑地望向她的谜亚星几人。
　　“姐姐，你刚才好像着魔了，”乌拉拉仍然抓住她的手臂，一脸担忧地答，“说话说到一半突然就开始发呆，谁叫也不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