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萌学园]近水星星先得月》言言和煦

119、苦果

　　这话更加激起了璃娅的怒火，她死死瞪着艾瑞克，毫无顾忌地大喊：“骗子！骗子！别以为你随便找了个有利的说辞我就会相信你，你们这群虚伪的家伙！如果不是那个莫须有的罪名，我的父亲就不会死，我的家就不会散！你们全都是恶魔！”
　　艾瑞克闻言并没有不悦，而是平静又同情地迎上她绝望愤恨的目光。
　　“你的父亲为什么对那个决定没有异议甘心接受一切，你想过吗？”
　　璃娅愣住了。
　　“好好回想一下吧，”艾瑞克接着说，“作为魔法界有相当地位的家族，你的父亲在受到这一你认为是‘莫须有’的指控的时候，为什么一点反对的意见都没有？而是第一时间就接受了处罚，甚至在审判会议上当场感谢长老会给他改过自新的机会。”
　　“不……不是的，我父亲他——”
　　“当时你父亲的好友之中，不乏在长老会说话有一定分量的人，可他却没有寻求任何人的援手。被判处流放之后，对于这场指控他到底是什么样的态度，你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吧？”
　　“我……”璃娅怔怔地望着艾瑞克，下唇微微颤抖着，无数个模糊的画面闪回脑海，将她的思绪缓缓地带往了遥远的旧年时光。而那些来自于父亲生前的敦敦教诲，也终于一点一点地再次浮现在她的心中。
　　「璃娅，你记住，无论何时都不可以做出违背本心的事，不可以伤害他人，哪怕是为了保全自己，也不可以认为这一切都是理所应当，因为错就是错。」
　　「而当发现自己真的做错了的时候，要及时地迷途知返，然后尽量去挽回你所造成的伤害，否则你将一直被内心的痛苦所煎熬着，就像我一样。」
　　「不要被仇恨蒙蔽了双眼，璃娅，我和你母亲希望你能一直幸福快乐下去，别去看从前，去自由地追求你想要的未来吧。」
　　脑海中悠悠回荡的嗓音逐渐消散，眼前模糊的身影亦随风散去，璃娅怔怔地望着那片再无一物的虚空，霎时间泪流满面。
　　众人见状一时无话，而乌克娜娜凝望璃娅空洞的眼神许久，轻声开口：“我们让她安静一下吧。”
　　几人便点了点头，默默地先后走出了办公室，为了保险起见维多利亚没有解开束缚咒，但将收缩的力道减轻了一些，让璃娅可以稍微好受一点。
　　门外，诺安一脸沮丧地低下脑袋。
　　“真是对不起啊，没想到我家的事会牵扯出璃娅这么一个定时炸弹，如果不是会长找到我了解情况，我也不会这时候才从爸妈口中听到当年的这些事。”
　　“跟你没关系的呀，”飘呀飘安慰他，“这完全就是璃娅他们家自己先做错在先，不然怎么会被长老会流放嘛。”
　　“可是……可是如果不是从我们家牵扯出来这些事的话，璃娅他们家最后也不会那么惨吧？你看，本来璃娅的父亲也是被迫的。”
　　艾格妮丝却不这么认为：“如果不是那一个布局，最后他们确实可能做出危害夸克族的事情不是吗？就算是被迫，那些错事也都做了。”
　　“所以说到底一切不幸的根源都是来自于暗黑势力，”维多利亚接话，“诺安同学，你不需要为这件事自责。”
　　“我知道的……只是有点感叹这世间命运真的很捉弄人，”诺安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当年一场计划埋下的因，最终结成现在的果。一开始以为做的是件大快人心的好事，但谁也不知道会不会十几年后，又会尝到这个决定带来的苦果。”
　　这话让在场诸人都颇为感叹地点了点头，唯有一直沉默不语的谜亚星，在“苦果”两字传入耳畔之时，骤然握紧了手中的魔方。
　　命运确确实实在捉弄人吧？他想。
　　原本以为一开始就斩断了背叛者的这个命运，最后却还是发生了类似的事情。他以为拯救了自己好友的家庭，却不想又为未来埋下了更大的祸患。而司徒朗虽然提早被处理掉，但他该造成的恶和阻碍，还是以另外一种方式，通过璃娅的手确确实实造成了。
　　这就说明，该发生的终究还是会发生，哪怕他和校长再怎么努力地想要改变这一切，最终还是会回到应该有的轨道上。
　　真是……不甘心啊。
　　想到这里，他神情有些恍惚苍白起来，不由转过目光，凝望向身旁乌克娜娜的侧脸。
　　重来一次，他最大的愿望就是让她能够一直保持现在这样，未被痛苦侵染，不会感受到失去亲人的绝望。他以为他做得到的，可是洛汀的话言犹在耳，摆在面前的一个个现状也像是在告诉他，他所期盼的未来终究只会是镜花水月。
　　“怎么了？”感受到他目光的乌克娜娜望了过来。
　　谜亚星微微张了口，却什么都说不出来，最终垂下眼帘，低声答：“我……之后再告诉你吧。”
　　乌克娜娜闻言环视了眼在场的其他人，点了点头。
　　在外面等了一会儿之后，维多利亚估摸着璃娅应该冷静下来了，于是重新推开了办公室的门。
　　这一回被束缚咒捆绑在椅子上的女孩没有了任何的挣扎，低声缓慢地把唤醒焰王三人的方法毫不保留地说了出来。只不过在平静地作出陈述的这段时间里，她的目光始终是空洞的。
　　得到了方法的艾瑞克难掩喜悦，当即就联系了帕主任告知这一好消息。
　　“怎么样，帕主任怎么说？”维多利亚问。
　　艾瑞克答：“他说要跟欧斯长老再仔细研究一下，如果确定可行的话，就商量一下人选，然后明天一早就开始行动。”
　　“太好了，这下焰王他们有救了！”诺安非常高兴。
　　这时乌克娜娜问：“那璃娅呢？”
　　艾瑞克摇了摇头，“帕主任没具体提，只说了一句等救回焰王之后再商议。不过这件事牵连到了暗黑势力，我想最后应该还是要上报长老会吧。”
　　“那璃娅岂不是——”飘呀飘看向低着头不言不语的女孩，没把后半句说完。
　　虽然知道她就是这一连串事件的罪魁祸首，但在听完艾瑞克所说的缘由之后，不免让人对她产生了几分同情。毕竟她只是个十六岁的孩子，也是因为受到了蒙骗才做下错事。该承担的自然要承担，但或许也能给一个反省改过的机会吧？
　　维多利亚见众人一时沉默，便开口转移话题，“这件事之后再考虑吧，今天时间也很晚了，大家早点回去休息，养足精神等待帕主任那边下一步的指示，说不定唤醒焰王还需要你们的助力呢。至于璃娅同学，暂时由我来顾着。”
　　“好。”几人都点了头，和维多利亚道了晚安之后便相继离开。
　　走在最后的乌克娜娜正要踏出办公室之时，听见身后传来了璃娅低低的嗓音——
　　“对不起，乌克娜娜。”
　　乌克娜娜脚步一顿，回头看她。
　　璃娅仍未抬头，“我不知道暗黑大帝是怎么了解你家状况的，他只告诉我从你这里套出乌拉拉的消息。而且，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他似乎认为——乌拉拉才是真正的奈亚公主。”
　　这话一出，乌克娜娜当即愣在了原地。

　　夜凉如水。
　　乌克娜娜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办公室的，耳畔还回绕着璃娅的话语，像个魔咒一样不断冲击着她的脑海。
　　“你脸色不大好，怎么了吗？”
　　谜亚星的声音传了过来，乌克娜娜抬头，看见他站在办公室门外不远处，和快要消失在走廊尽头的其他人拉开了很长的距离。
　　他似乎没有听到刚才那一番对话，此刻正担忧地望向自己。
　　“谜亚星，你告诉我——”乌克娜娜听见自己的声音有些颤抖，“到底谁才是真正的奈亚公主？”
　　谜亚星的瞳孔有那么一瞬错愕地张开了，随即面上浮现出了极为复杂的神色。
　　乌克娜娜开始觉得浑身发冷，仿佛被自己引以为傲的极冰魔法反噬一般，彻骨的严寒从颤抖的指尖一路蔓延至四肢百骸，最后从心脏传来无法描述更难以忍受的痛苦。
　　“我要去找乌拉拉……我要回家……”她怔怔地呢喃着，脚步不受控制地向前迈开，然而还没有走出几步就被谜亚星揽住了两侧手臂迫使她停下。
　　“娜娜，娜娜你听我说——”他的声音带着几分焦急和慌乱，但仍勉强自己冷静下来。
　　却在下一秒便被乌克娜娜甩开了手。
　　“说什么？说你从头到尾都知道这件事却一直隐瞒我到现在，说你上次明明跟我坦白了一切结果偏偏漏掉了最重要的一桩？”
　　她死死盯着谜亚星的脸，眼眶微红，“你到底知不知道对我来说最重要的究竟是什么啊？！”
　　“我知道！”谜亚星同样抬高了声音，重新握住她手臂的力道因为情绪激动而加重了几分，“就是因为知道所以我才不敢告诉你，因为我不希望相同的惨剧再次发生！”
　　“什么……惨剧？”乌克娜娜再次挣开他的动作蓦地停下了，“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没等谜亚星回答，身后的办公室大门忽然“咔哒”一下被打开了，随即从里面走出了紧皱眉头的维多利亚。
　　“这是怎么了，你们两位在吵些什么？”
　　谜亚星深吸一口气，抬眸看向维多利亚，尽量让自己的表情看上去平静一些，“对不起，打扰到您了，我们没什么事，这就回去休息。”
　　“真的没事吗？”维多利亚狐疑地看了一眼乌克娜娜，灯光下她那通红的双眼让人看得十分清晰。
　　“真的没事，”谜亚星勉强扬起一抹笑，握着乌克娜娜左臂的五指滑下，改为牵住她的手心，“我们回去吧，老师晚安。”
　　乌克娜娜没有答话，沉默地任由他将自己带离了走廊。
　　深夜的校园小道寂静无比，谜亚星牵着乌克娜娜，踏着昏黄的灯影和惨白月光，缓缓地走向女寝。
　　在经过广场花坛时乌克娜娜停下了脚步，左手轻轻一动便甩开了谜亚星的掌控。
　　“想好用什么说辞来敷衍我了吗？”她似乎已经冷静了下来，但说出口的话语却好似不带什么温度。
　　谜亚星转过身，看向她低垂的眉眼。
　　“我从来不想要敷衍你，娜娜，我只是不知道……不知道我到底该怎么做才可以让所有事情变得完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