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动对象》忽苋

73、第七十三章

　　车内气氛一度尴尬。
　　魏择旭看了一眼班主任，她平时也不是这么沉默寡言的人啊？
　　他往前探头，两手搭在前座椅背上，“哥，我饿了，先去吃顿夜宵呗。”
　　魏林越透过车内后视镜瞟了他一眼，“考差了有脸提条件？”
　　这话落入池浣溪的耳朵，她有些惊讶，魏林越居然会打趣人了。
　　“不花你的钱，我请！”

　　魏林越沉默半分，突然侧头看向池浣溪问道：“饿吗？”
　　池浣溪全程盯着窗外没搭理他，全然当他在跟后座的魏择旭对话。
　　忽然间，魏林越又问道：“池老师，饿吗？”
　　池浣溪惊地转过头来，语气特别礼貌，“不饿。”

　　之后，魏林越的车直接驶向忆晚亭。
　　魏择旭不满道：“哥，我饿。”
　　魏林越不理他，停下车子，让池浣溪先下了车。
　　鉴于魏择旭在场，池浣溪对着魏林越客客气气道：“谢谢！”
　　魏林越手搭在车门上，“不客气。”
　　池浣溪欲要走，魏择旭挥了挥手，声音热情，“溪姐，明天见，有空可以来五楼做客啊！”
　　说罢，他指了指对面楼的五楼。
　　池浣溪抬眼望过去，那栋楼已翻新粉刷过，旧时光里的记忆也跟着变了样。

　　魏择旭跟在魏林越身后上了楼，魏择旭向他伸手，“钥匙给我一把，下次模拟考结束，再还给你。”

　　魏林越脱了鞋，抬眼道：“茶几上，自己拿。”
　　魏择旭杵着不动，静静地瞥他。
　　“等着我给你拿？”
　　“不是，你在这住？”
　　“不然呢？”
　　“临江苑那么大的房子你不去住，你在这住么？”
　　“平溪园房子更大，你回去住了吗？”
　　魏择旭道：“我这不是逃难来了吗？”
　　“所以把我这当避风港？”
　　“只是暂时的避风港。”

　　此时，魏林越手机响了。
　　他接起电话，声音外放。
　　对方语气平和，“魏择旭在你那？”
　　“嗯！”
　　“让他接电话。”

　　魏择旭忙忙摆手，摇着头。
　　电话那头继续，“你告诉他，今晚不接电话，我明天直接到学校去。”

　　听到这话，魏择旭蔫蔫地走过去，接起电话，叫了声：“爸”

　　对面劈头盖脸，“离高考不到半年时间，你还当儿戏是吧？以为让你哥去开家长会，我就拿你没办法？不要以为你班主任不发成绩你就皆大欢喜了，你那点分，我要想知道不费吹灰之力。”

　　魏择旭怯怯点头，“是是是。”

　　“这段时间住你哥那可以，下次模拟考还是这副德行，你立马从忆晚亭卷铺盖走人，平溪园也别回了。”

　　“好的好的。”

　　“还有，在学校少给我惹事，”说完魏源叹了口气，“把手机给你哥。”

　　魏择旭将烫手的手机递过去，顿感轻松，随后蹦跶到沙发上，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翘起了二郎腿。

　　魏林越瞥了他一眼，关掉手机扩音器，“爸。”

　　对方说了几句。

　　只见魏林越回道：“嗯，他先住我这。”
　　“好的！”
　　“有空接送。”
　　“我跟他说说。”
　　随后便挂了电话。

　　看见魏林越挂断电话，魏择旭不解地问：“你说爸怎么专挑我毛病说？你读书时，他说过你吗？”
　　魏林越心跳忽然慢了半拍。
　　他倒想父亲说他，可惜……没有。
　　在他八岁之后，十五岁之前的那段岁月里。魏源尽心尽力，每天两地往返，着力扮演着好父亲的角色，声音重些都觉得伤害了魏林越。
　　但魏林越知道，魏源是严厉的，也知道魏源那小心翼翼地讨好，不过源于他对魏林越缺失父爱的弥补。
　　父亲在外面有新的家庭，有一个刚出生的儿子，魏林越是知道的。
　　八岁那年他就已经知道了。
　　是母亲一直拖着，不愿离婚。两人各自伪装，死死纠缠，直到他读初三时，脆弱的泡沫才被一击而破。
　　终于离了婚。
　　魏林越那时候就在想，如果有朝一日他遇到了自己喜欢的女孩，一定会对她百般的好，一定不会做违背原则的事情，一定不惹她伤心，一定……

　　魏林越看着魏择旭，说了声：“没有。”便转身拿着衣服进了浴室。
　　魏择旭在他身后叫唤，“诶诶，为什么没有？成绩优秀免责罚是吗？”

　　浴室里，水声哗啦，雾气氤氲。
　　汩汩水流掠过魏林越线条流畅的脊背，携着洗发水的白缓缓而流。魏林越闭着眼睛，让流水冲刷自己满身的燥热与憔悴。

　　他的房间里，手机震震。
　　魏择旭朝着浴室方向喊：“哥，电话。”
　　见不到魏林越回应，魏择旭提脚闯进他的私人空间，看了眼手机上的来电提醒，“池老师？”
　　“她怎么会给我哥打电话？”

　　魏林越扯一条浴巾，揽在身上，将那半身的肌肉线条盖着、藏着，水珠从发梢滴落到身上，浸入半湿半干的浴巾里。
　　他从魏择旭手里夺过手机，走到阳台，“喂”了一声。

　　对方不好意思却硬着头皮道，“我的U盘好像掉您车里了。”
　　池浣溪下班时把U盘拽在手里，回家之后却发现手空无一物。
　　池浣溪又说道：“U盘里有比较重要的文件，想麻烦您下楼一趟，到车里找一找，我在楼下等你。”
　　话落又继续补充，“不会耽误您很长时间。”
　　魏林越轻飘飘“嗯”了一声，随后挂掉电话。

　　池浣溪拿着手机的手仍架在空中，他说：“嗯”？那究竟下不下来？

　　挂断电话后的魏林越换身衣服，下了楼。
　　寒风如刀刃般刺进魏林越卷着湿发未干的头皮里，他随手甩了甩发丝。
　　下来，急了点，连外套都还没穿。
　　单衣薄布的，他身体颤颤发凉。
　　但那双手，依旧暖如火炉。过去，小池最喜欢牵着他的手取暖了。

　　这会儿，池浣溪刚好下了楼。
　　许因自己的失误，脸上也少了平日里的锋芒，一转柔和，客气地说：“麻烦您了。”
　　“没大你多少，一口一个“您”，折寿我？”魏林越边说着边打开副驾的门，探头进去寻找，随后在角落里瞥见了外观金黄的U盘。

　　他递给池浣溪，自作多情道：“想和我见面，倒也不必使这种小伎俩。”
　　即使他知道池浣溪不是故意为之，却还忍不住嘲弄她。以此证明，他在她的心中是有位置的，即便是一小寸的地方，也好。

　　池浣溪懒得搭理他的调侃，拿到U盘便走。
　　魏林越抓住她冰凉的手，捂住了。
　　池浣溪无奈，“我今晚还有很多事情要忙，没空跟你在这儿拉扯。”
　　“我可以帮你！”
　　就像过去帮你完成翻译作业一样，只要你开口，我都可以做。
　　池浣溪挣脱他的手，冷言道：“不需要。”

　　此时，池浣溪抬头恰巧看到在窗边探出头来的魏择旭，池浣溪视线下移，对上魏林越道：“魏择旭在楼上看着。”
　　旨在警告魏林越：你弟在楼上，你最好安分一点儿，别把我是你前对象的那点事儿抖出去。
　　魏林越不在意，“他住我这，迟早知道咱俩是彼此初恋的事儿。他若不知道，我不介意添油加醋，跟他仔细描绘一番。”
　　池浣溪瞪大眼睛，“你敢！”
　　池浣溪不想将当年她如何追他，又是如何甩了他的这摊子烂事撕开包装重提一遍。
　　魏林越挑了挑眉，嘴角微勾，神情极拽，此处不言却胜似在说：你看我敢不敢？

　　寒风吹得池浣溪鼻子通红，衣服也被吹得大肆摆动。
　　昏暗的路灯下，魏林越发丝上的水珠滴在衣服上，添出一方痕迹来。
　　这么多年，他依旧想得到个结果。
　　他可以不急，但，她也不许急。
　　他等得起！

　　“那件事，你再考虑一下。”
　　池浣溪道：“有病”，然后咻地一声，走了。

　　魏林越回到家后，魏择旭缠着他问，“溪姐找你干嘛？”
　　“她U盘落车里了。”
　　“你跟溪姐是不是很早之前就认识了？”
　　魏林越愣地抬眼看他。
　　只见魏择旭指了指魏林越的房间，“刚刚进你房间，无意间看到了你放玻璃柜里倍儿大的相片。”
　　倍儿大，不过八寸。

　　魏林越想起了那张照片的故事。
　　池浣溪高考之前，魏林越作为学生代表回校给师弟师妹们加油鼓气。
　　那会恰逢有颁奖环节，而池浣溪又获得了班级“进步之星”的称号，魏林越给她颁完奖，合影留念时，自然而然地站在了她的身旁。
　　当然，照片上的人，不只是她和他，还有其他魏林越未曾关注到的师弟和师妹。
　　这是他俩第一次合照。
　　表彰结束后，魏林越找到照相的老师要了底片，当晚就将照片全洗了出来，并挑出其中最好看的一张夹在玻璃柜里。
　　这样，只要他坐在桌子前看书，第一眼看到的便是那张日夜牵念，萦魂绕梦的脸。

　　魏林越不加掩饰，“嗯”了一声，随后又道：“她高三时，我已经毕业了。”
　　魏择旭大吃一惊，“那你们熟吗？”
　　魏林越冷笑，“你该问她。”
　　魏择旭啧啧两声，“照片上你站得离溪姐这么近，不熟才怪。搞得我还以为你们不熟，尽往溪姐耳朵里叨，难为我对你的事操这么大的心，我在学习上都没这么积极过。”
　　“我的事？”

　　魏择旭点点头，“人生大事啊，你看男未婚，女未嫁的，我不得帮你们撮合撮合，不得在我们班主任面前说你好话？既然你们早就认识，也少了自我介绍的环节。但是你俩吧，总给我种错觉，好像不认识似的。”

　　魏林越一身傲气，回道：“我需要你帮？”
　　追妻，当然要他亲力亲为。

　　这话落入魏择旭耳朵却成了另一种意思，就是：我看不上你们班主任，自然不需要你帮。

　　“不是，我们溪姐多好的一个人啊，经济独立、精神独立，不仅长得好，脾气也好，反正她配你，不会让你精准扶贫，只会让你锦上添花。”

　　魏林越冷哼，“你先管好自己，再去操心别人！”

　　“你是不是忘不掉大学时的初恋？”魏择旭口无禁忌，知道初恋是魏林越的痛，仍忍不住要提。

　　魏林越大学时谈过一场恋爱，魏择旭是知道的。
　　哥哥大二那年回西竹过年，正读六年级的魏择旭瞥见了他的聊天页面，窥见了他青春的悸动。
　　魏择旭第一次见哥哥笑得如此甜蜜，他凑上去，学着电视里演员的口吻，问：“你谈恋爱了吗？”
　　魏林越关掉手机，抿嘴不言。
　　“谈恋爱就谈恋爱嘛，有什么不能讲？我们班也有人谈恋爱，人家都大大方方承认。”
　　魏择旭这话正中魏林越心头。
　　是啊，和小池恋爱，没什么好遮遮掩掩的。
　　魏林越瞥了一眼身旁的小家伙，“嗯，我是谈恋爱了。但是，你们班人谈恋爱，你别学。”
　　“你大二能恋爱，我们六年级也能。我现在不谈是没遇到喜欢的，遇到了，我也会谈。”
　　“小小年纪不学好。”
　　“谈恋爱怎么就不学好了？”没等魏林越回他，他眨着大大的眼睛问魏林越，“姐姐是个什么样的人？”
　　魏林越想起池浣溪，笑了起来，“她很好。”
　　“很好？就没了？爸爸还说你高考语文141呢，一点好词好句都没用上。”
　　只见魏林越话里有了份量，“好到所有的词语都概括不了她的好。”
　　……
　　直至两年前。
　　魏择旭又想起魏林越这个初恋时，提嘴问了一下。
　　但魏林越脸色惨白，神情愤怒，言语冷淡地说：“分了。”
　　看到魏林越随时要爆发的怒气，魏择旭便不再追问。
　　但察言观色下来，魏择旭觉得，女方一定做了很对不起哥哥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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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忘不掉吗？
　　魏林越自然是忘不掉的。
　　他低着头，似是投降缴械一般，“的确忘不掉！”

　　魏择旭心如死灰，哥心中的位置没空出来。他若再撮合溪姐和哥在一起，对溪姐确实不公。不如撮合这事儿，就此作罢吧。
　　他叹了口气，这是哪门子造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