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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挣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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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执整晚都没睡好,半夜同屋的梁右然起来上厕所,看见陆执站在阳台抽烟,吓了一跳,他问:“陆哥,你怎么不睡觉?”
陆执拖着嗓音,懒懒回道:“想点事情,你先睡吧。”
梁右然点了点头,没再管他,只是觉得混成一线明星也挺惨的,为了赚钱,连睡觉都睡不安稳。
殊不知,陆执占据满心满脑的事情和工作根本不沾边。
他在想季阮说的话,每个字都放在唇齿咀嚼很多遍,恨意和酸苦被来回研磨过,直到失去本来的味道,变得灰白无味。
潜意识告诉他,不该信失忆这个说辞,一个人不会这么容易失去所有的记忆,生活不是影视剧,被辆车撞了就能完成删档,药水喝下去就能万事皆空。
何况,爱过的人再相见,他不信曾经的吸引力法则失去作用,他觉得就算他们两人都失忆,也会在人海里一眼爱上对方。
虽然这样的说法没有科学依据也不讲道理,可他就是这么笃定。
两岁多,他们在同一个幼儿园小班上课,彼时还不熟,老师让大家结对子一起吃饭,季阮一眼便选中了他,老师问他为什么,小季阮说,因为每天看他吃饭吃得都很香,以后要靠他抢饭。
初中时,他们打篮球,季阮遭遇围攻,连看都不看,反手就能把球传到他手上,赛后队员勾着他的肩膀问他是怎么做到的,季阮说:
“不知道,凭感觉。”
陆执被他这句话撩拨得神清气爽,就这么记到了现在。
因为得到过无数次验证,两人一直心有灵犀,所以更觉得不会产生任何偏差。
思前想后,最大的可能性就是季阮在伪装,季阮不想认他,也懒得和前任产生纠葛,干脆一狠心就说自己失忆了。
失忆会让所有事变得更加简单,不需要道歉,不需要掰扯当年谁欠谁更多,就像在两人中间砌了一堵墙、画了禁止符,拒绝对方有任何越界的可能。
多么聪明的做法,陆执自问,自己肯定想不出来。
他没有季阮这样狠心。
凉风里,他抹了把脸,将头埋进臂弯,心肠百转,怎么猜都觉得是在自虐,可还是不甘心。
不甘心成为那个被弃之如敝履的前任,不甘心成为某人不能言说的过去时,不甘心……太多了,原来这么多年,他心心念念的重逢,不过是给自己讨个说法。
为什么要丢掉我?
究竟遇到了什么人,发生了什么事,能让他如此决绝的把过去十多年的感情一笔勾销?
庆幸的是,他还没丧失理智,明白每一个问题,总会有答案,而世界上最好的解决办法向来是主动出击。
最快的办法当然是联系季阮的家人,他当年和季家父母相当熟悉,恨不得每天跑去季家蹭饭,只是季家后来全家去了国外发展,两家断了联系,他没有阿姨叔叔的电话。
除此以外,他对季阮出国后的朋友同学一无所知,就连交过几个男朋友都不知道。
眼下,只能从季阮本人入手。
他在娱乐圈摸爬滚打多年,大小算个影帝,演戏这种事,会有痕迹,没有人能一天到晚紧绷着弦演戏,早晚会露馅。
早晚。
他想赌一赌,这档综艺时间足够长,他不相信季阮有这么高深的演技,可以骗过他这个影帝。
想清楚了,理明白了,烟盒已经轻了大半,天边泛起鱼肚白,陆执才转回房间。
节目组第二天破天荒给他们准备了早饭,小笼包玉米饼各类主食小吃摆满了一桌。
八个人看着桌上的美食,罕见地没有饿虎扑食动筷子。
林素狐疑:“鸿门宴?”
汪询笑眯眯地说:“怎么会,这几日大家辛苦了,农耕篇结束,请大家吃顿好的,下周我们将正式开启种植采摘篇,还请各位继续努力。”
众人:“……”广义上吃顿好的都是烧烤火锅,他们的美食顶多吃包子,有时候真的很想报警!
在汪询的劝慰下,大家落座,吃着吃着气氛终于轻松些了,汪询递给他们一大瓶牛奶,梁右然接过来,感慨:“还好不是小米粥。”他们已经连续喝了一个星期的粥了。
“你们谁要牛奶?”
瓶子在众人手里绕了一圈,季阮说了句:“我不用,谢谢。”
林素问:“你不喝吗,听说是新鲜的水牛奶。”
季阮道:“我乳糖不耐受。”
陆执抬起的手顿了顿,撇了撇嘴角,什么时候新添的毛病,失忆了还能改变体质?
那他以前给他买的那么多盒奶酪,喂到谁肚子里去了,当年他可是看着他一吃就是大半盒的。
陆执有点生气,像是故意要跟他对着干似的,把自己面前的奶酪片推到了季阮眼皮底下,道:“吃这个,乳糖不耐受适合吃。”
大家坐在同一张桌子上,自然听到了他的话,都是一脸诡异,林素支吾提醒:“哥,这是奶做的。”
陆执捏着面包片,漫不经心地说:“哦是吗,含量应该比较低吧。”
季阮看了他一眼,默然片刻,不知在想什么,随后忽然笑了笑,在林素怔愣的表情里拿起一片,说:“那我试试。”
陆执一愣,原芳菲皱眉道:“奶制品你都不能吃吧,虽然今天早饭配置挺高,但你要吃了,就真成鸿门宴了。”
大家被她的说法逗笑了。
陆执盯着季阮的手指,忽然感到惫懒,他看不得季阮温顺听话的样子。
“我开玩笑的。”陆执长臂一伸,把季阮手上的奶酪片夺过来,扔进盘子里,速度很快,略显烦躁。
其他人都能感觉出来的那种烦躁。
梁右然毕竟跟他一组,又同屋住了那么久,以为他昨晚没睡好,就问:“陆哥,你要不吃完饭再去睡会儿?”
陆执绷着脸,没说话。
今天综艺任务是去各处打工赚钱,哪个组赚得多,就算哪个组赢,当然这些打工的地方节目组已经圈定和协商好了,大约有十二处地点。
每个组的人选依然按照这几天的房间分,原芳菲和乔露露经过多日锻炼,自信可以完成任务,不用依靠男人,没有刚拍摄那会儿娇气了。
汪询道:“所有人都可以请求其它组的援助,至于对方会不会帮忙,你们私下协商。”
这种规则,在嘉宾们看来就是挖坑,节目组最擅长模糊规定,自由灵活调配。
网友们既喜欢又因为上次肖扬欺负季阮的事情,对节目组有怨言,他们很多人都不是季阮的粉丝,被节目组虐成了路人粉,季阮也算因祸得福。
林素和季阮随便找了个地方,任务是做木工,师傅笑得憨厚老实,戴着一个草帽在太阳底下给小桌板凿眼,两人大概了解了一下具体要做哪些事,每做一个木桌或者凳子能赚多少钱,师傅比了个数字:“一件五块。”
林素目瞪口呆:“太便宜了吧,我们在外面买都不可能这个价格啊,起码得三十五十吧?”
况且选料、下料、刨平、凿眼、开榫等那么多步骤,一件得做很久,林素大呼不值,他拉了拉季阮的衣角,说:“要不咱们还是换一个吧?”
季阮却想到了其它办法,跟师傅商量:“如果我们在这里干的时间长,每加一件涨三块钱可以吗?拜托您了。”
他长得好看,一瞧就是乖孩子,语气软下来像撒娇一样,老师傅哪里好意思克扣,根本没坚持就同意了:“好吧好吧,不过你只能在我这里干到中午11点。”
季阮答应了。
林素佩服得五体投地:“我发现你太能争取了,不像我,动不动就放弃。”
季阮笑了笑说:“买东西还有第二件半价,赚钱肯定得涨工资啊。”
林素道:“咱们两个都做木工吗?”
季阮:“地图上还有很多任务,我先在这里做,你用这个方法去其它地方探路,看看哪些任务性价比高。”
林素完全听他的,点头道:“好,咱们随时联系。”
事不宜迟,季阮立刻卷袖子跟师傅学起来,刚挑完木料,门口传来响动,有人带着摄像师走进来,季阮转头一看。
陆执穿着皮夹克,正站在离他三米远的地方,视线略过他,直直看向师傅。
“师傅,我找工作。”语气很酷,像是来抢钱的。
老师傅“哦”了声,节目组没说一个任务只能一组人做,当然来者不拒,他指着季阮旁边的圆凳道:“你坐吧。”
陆执用脚勾过凳子,气势汹汹地坐在季阮身边,两人之间隔着大约半臂距离。
季阮看了他一眼,抿了下唇,侧过身把一套工具递给他,陆执接了,但没跟他说话。
师傅把工作流程和价格跟陆执说明,陆执心不在焉地点头,手上动作却很快,师傅见他这么有专业素养,放心了,坐在他们斜对角一边用余光确认他们的手艺,一边自己干活。
木料要削成圆的,季阮做的是最简单的小圆凳子,基本的木料成方形,得切角,他用锯子把木板锯开,那姿势看起来很危险,锯齿离手指很近,看得陆执皱起眉来,心脏都跟着缩了缩。
他盯着他,想提醒,张了张嘴,又闭上了。
大家都是成年人了,下手有轻重,而且现在的自己之于他,连朋友都算不上,有什么好说的。
于是直播间的观众就看到了诡异的一幕,其它嘉宾嘻嘻哈哈,有的组两人分工干活,如火如荼,镜头切换到陆执和季阮,万籁俱寂,除了锯木头的嘎吱声,两人跟有仇似的,谁都不理谁。
【我差点以为走错了直播间!这俩干活那么努力吗,不会忘了是在拍综艺吧?】
【刚从乔露露和原芳菲直播间出来,她们蜂巢采蜜太有意思了,我笑得不行,结果现在,请还我笑容(微笑脸)。】
【究竟是谁在磕这对蟹脚CP!连互动都没有,你们怎么下得去嘴的啊!】
【对不起楼上,造成这种困扰,我们磕颜值,而且纯恨CP嘛,现在这种气氛多好!】
【我们小执念粉丝特此声明:拒绝捆绑!什么人就敢和陆哥捆一起,你们饿疯了?】
陆执在哪里,流量就在哪里,即使场面尴尬,观看人数依然是最多的,大家甚至开始猜,两人会在直播第几分钟的时候说话。
【报!半个小时过去了,陆哥的桌面快做完了!】
【报!四十分钟了,两人同时握了桌上的那把锤子,手碰到一起,依然没说话!】
【哈哈哈,一个小时了,救命!我在看意识流默片吗!?】
结果在一个小时零十分钟时,陆执放下手里已经完成的桌子,攥着五块钱出门去了,观众们想着,估计陆执要去找梁右然归队,这下好了,谁都没猜对,不少人大失所望,离开了直播间。
季阮也是这么想的,陆执在他身边,让他压力很大,明明昨晚已经调整好情绪,今天还是没能快速进入角色,他有点懊恼,悄悄叹了口气。
但出乎所有人意料,陆执没有归队,镜头里,他去了一家卖药的小店。
走到门口,他跟摄像师说:“这段先别拍了。”
摄像师询问过导演意见,同意了,陆执作为资方,有很大的话语权。
“陆老师,你受伤了吗?”导演同意的原因也是出于这个考虑,怕陆执哪里受伤,播出去不好看。
陆执随口“嗯”了声,找店家问跌打损伤的药膏,店家拿了两款,陆执一翻标签,三十五块。
他捏了捏手里的钱,生平第一次感受到囊中羞涩,但他脸皮向来厚,直接跟店家说:“五块钱以下的土方有么?”
老板一呆,不太痛快地道:“有是有,喏,就这种小药膏,多抹几次也行,没牌子,你要是愿意你就拿。”
他不认识什么大明星,打量陆执的穿着,一看就是大城市里来的,没想到这么寒酸,兜里就揣五块钱,连扫码支付都不行,这单算是白瞎了。
陆执脸不红心不跳地付钱就走。
摄像师在门口抽烟,见他出来,说:“严重吗?”
陆执回忆着自己看到的那块伤,膝盖一片青紫,隐约有血痕,挺吓人,但走路正常,应该没伤到骨头。
他伸手给摄像师看,摄像师在他的手腕找到一块青紫的痕迹,嘶,看着颜色挺深。
“怎么弄的?”
陆执:“没看清楚,撞桌子上了。”
其实是他自己撞上去的,想试试本地的土方药膏管不管用,他抹了一丁点在手腕上,清清凉凉,还可以。
陆执离开的这一阵,季阮做完了木凳,用纸巾擦了把汗,开始选下一块木料,摄像师借这个空档去旁边喝了口水,休息了片刻。
季阮做事时很认真,并没有察觉周围的动静,正弯腰,面前突然冒出一条手臂,横亘在眼前,手上拿着一小管药膏。
季阮看着面前的陆执,神色迷茫。
陆执冷着脸往外蹦词:“膝盖,抹上。”
见季阮没动,陆执直接把药膏丢到他手里:“我不像某人,没有虐/待前任的癖/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