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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退婚 ...

  •   夜色降临。

      卫夫人王氏的屋子里,传来阵阵药香。

      卫丹钟坐在软塌边,端起一碗汤药,吹凉了,又试了试温度,递到了母亲王氏嘴边。

      王氏披着一件外袍,正倚着看书,瘦削的脸蛋上毫无血色。

      她与卫丹钟有四五分相似,鹅蛋脸,柳叶眉,眼角边有些许岁月细痕,却不掩端庄柔美。只可惜她一身病气,瘦得骨相分明。一袭藏蓝衣裙挂在她身上,显得冗余。

      见女儿递药过来,她温柔地笑了笑,仰头将药慢慢喝下。

      因卫丹钟怕母亲忧虑,刻意叮嘱隐瞒,所以王氏尚不知悉刺客之事。

      “母亲,杨妈妈年岁大了,近来身体多有不适。她和女儿说,打算回老家去,还望母亲准许。”卫丹钟道。

      王氏点头,细声说:“不打紧,你做主就好。”

      卫定儒有两位夫人,正夫人是王氏,闺名端慎;侧夫人便是曹氏。

      王氏出身兰陵名门,婉约柔顺,是卫定儒的发妻,也极得卫定儒的敬重。

      她生性大方贤惠,听闻丈夫爷常常因为只娶了一个妻子而被同僚嘲笑“惧内”,她便做主为卫定儒又迎娶曹家的小姐曹金珠为侧夫人。

      曹金珠是京城五品官家的女儿,精明能干,又懂男人心思,过门不久,就把卫老爷的心思牢牢抓住了。

      曹氏和王氏相继怀孕,前前后后为卫老爷诞育了五个孩子。

      曹氏生了一儿一女,王氏则生了一儿二女。

      卫丹钟上头有个哥哥,随舅舅在边疆驻守;下头原本还有个小妹,名唤卫锦瑟。

      但可惜的是,三年前,卫锦瑟溺水而亡。

      王氏深受打击,那之后便一病不起,也没心思管家,遂将卫府事宜都交给曹氏,自己则专心调养身体。

      王氏喝下药后,面色就好多了,有了些温暖的光泽。卫丹钟接过空药碗,犹豫一下,把琢磨了一天的话说了出来。

      “母亲,女儿有件事,想要您帮忙。”

      “什么事?”王氏问。

      “我……我想退掉和景安王的婚事。”

      王氏面露惊色,低咳一阵后,无措地问:“这是怎么了?为何突然要退婚?”

      在王氏的眼里,祈元是个极好的嫁人之选。

      祈元身份、容貌、性情都好,对卫家也算客气有礼。最重要的是,祈元是卫丹钟一心仰慕的人。

      卫丹钟十二岁时,与家人一道去看灯,却不小心被拐子拐走,是一个好心少年将她从拐子手里救回来。后来卫家人费尽心思才打听到,那少年就是祈元。

      此后,卫丹钟就对那救了她的少年倾慕无比。

      怎么今天,她忽然要退婚?

      卫丹钟垂眸,犹豫几分,道:“依女儿瞧,景安王喜欢的人,是朝露。要女儿嫁给一个不爱自己的男子,我心有不甘。”

      王氏叹息一声,道:“你还年轻,才会介意这样的小事。天下男子都如此,三妻四妾,多情风流。王爷心系朝露又如何?她是庶女,上不得台面。唯有你,才能做景安王妃。”

      罢了,她又柔柔劝道:“女子之命,就是如此,由不得你挑喜不喜欢。能嫁一个保你富贵无忧、不打你骂你的男子,便已算是好运。”

      卫丹钟咬唇不语。

      她也明白,母亲说的话并无错处。这个世道便是如此,女子的婚事由不得自己挑选。可她偏偏不甘心做了他人手里的牵线傀儡。

      见她面露伤心色,王氏略略慌了神,忙软下口风来:“你要是当真不想嫁景安王,母亲也不会逼你。只是这件事,终究需要你父亲做主……”

      话未完,门口就传来卫定儒的冷哼:“退亲?绝不可能!”

      母女二人都惊了一下,侧头一看,便瞧见卫定儒不知何时来了,正一脸恼火地踏过门槛,走向二人。

      还没走到,他劈头盖脸就将卫丹钟数落了一顿:“丹钟,你这是睡糊涂了,怎么能说出‘退亲’这样儿戏的话来?这桩婚事,关乎卫府的颜面和未来,岂能说退就退!”

      顿一顿,卫定儒面色更怒:“丹钟,你想明白了,若要你哥哥回京,这桩婚事就少不了!”

      卫丹钟目色微沉。

      她的同母哥哥卫昌武,与舅舅一同在边疆为将。

      先帝在时,定下规定:凡手握重兵的将军,皆不能与父母家人同住。否则,视作谋反!

      卫家人留在京城,就成了皇室手里的人质。但凡卫昌武有任何不轨之心,那卫家人就会被杀。

      因此,卫昌武与卫家人,已经很多年没见过面了。

      所有大权在手的武将,都遵守这个规矩。但有一种例外:倘若武将与皇室结为姻亲,那就算是皇家的亲人,不必再受这条规则的约束。

      因此,卫定儒迫切地希望与景安王府结成亲家。如此一来,卫昌武就能回京。多一个在朝说话的武将,卫家的地位,会扶摇直上。

      “丹钟,你跪下!”卫定儒的呵斥从头顶传来。

      卫丹钟无法,只好膝盖一折,跪在地上。

      父亲一向如此,对她极为严厉,罚跪斥责,从不见少。

      王氏见丈夫气极,眉间蹙起一团焦意,连忙劝和:“老爷莫气,丹钟不是那等不分是非的孩子。想必是有谁乱嚼舌根,这才……”

      卫定儒却不解气,将矛头直指王氏:“也不知道你平日是如何教导的,竟叫她这样不知羞耻!”

      卫丹钟仰起头,声音坚定地对卫定儒道:“父亲,倘若我当真嫁给景安王,那才会陷卫府于不利!”

      她的声音铿锵执着,立刻让屋内安静下来。

      卫定儒怔住,讶异地望着跪落在地的她:“你,你在说什么……这桩婚事会带来怎样的利弊,为父还能不清楚吗?”

      景安王如今正与太子争权夺势,双方都有意于将来的皇位。但眼下,景安王显然是处于优势的。

      他们卫家世代名门,在朝中影响甚大,又有一个儿子是武将。卫丹钟嫁给祈元,会让祈元如虎添翼,而卫家也能借王府的权势,扶摇直上。

      卫丹钟膝行向前,认真地说:“父亲,景安王一直防备着我们卫家。今日,女儿听到他与朝露说,他便是娶我过了门,也不会让我生育子嗣。”

      卫定儒愣住。

      他皱起眉,眼底有狐疑色:“此话当真?”

      “您若是不信,可以问问朝露,那是景安王亲口对她说的。”丹钟说。

      这确实是祈元亲口说的。那时,朝露被丹钟那几句“生儿育女”气得不轻。为了安抚朝露,祈元才玩笑似地说了几句“不生”。

      卫丹钟只是夸张了一些。

      卫定儒的面色蓦然沉了下来:“哪怕结了亲,也不让我卫家的女儿生育子嗣……景安王府竟这样防着丹钟。”

      卫丹钟垂眸,故作忧虑,说:“父亲,王爷娶我,恐怕只是权宜之计。等来日他权势在手,第一个踢开的,必然就是我们卫家。”

      卫定儒负手,在房间中来回踱步后,又将下人唤来:“来人,去二小姐房里问话。”

      ……

      卫朝露正坐在母亲曹氏的小院子里。

      夜风徐徐,紫藤花架下绿风送爽。卫朝露望着青色藤叶,低落地问:“母亲,我是庶出,就做不得祈元哥哥的妻子了吗?”

      曹氏正因刺客之事烦心,听她又旧话重提,话语里有了些敷衍:“你放心,娘会想办法给你谋一桩好婚事的。”

      嘴上这么说着,她的心还牵在被祈湛带走的那两个刺客身上。

      说话间,丁管家扣了院门,道:“夫人,老爷有话想问二小姐。”

      曹氏叫人开了门。

      丁管家凑到母女二人耳边,小声说完来意后,曹氏与卫朝露对望一眼,都有些诧异。

      老爷竟询问,景安王是否与朝露提过“不让卫丹钟生育子嗣”这般的话。

      卫朝露微诧:“说倒是说过……”

      今日在小桥上时,她赌气问:“祈元哥哥,你当真要和大姐姐生儿育女吗?”

      那时,祈元便答:“不生,不生。”

      曹氏闻言,心下吃惊之余,暗暗思忖:莫非,老爷也知道景安王不喜欢丹钟,因此想换个女儿嫁给景安王府,这才派人来问?

      她越想越觉得如此,便笑道:“可不是吗?王爷喜欢极了朝露,觉得庶女才好,够听话。不像嫡女,难拿捏。依我说呀,王爷想娶的,实际上就是我们家朝露!”

      机会难得,她要想法子把朝露捧到天上去。

      曹氏就这样抓着丁管家叽里咕噜说了好一通。半盏茶的功夫后,丁管家才回到王氏的屋子里,和卫定儒复命。

      “什么?‘庶女听话,嫡女难拿捏’……王爷竟是这样觉得的。”卫定儒听完丁管家自曹氏那头打听来的话,面色越发难看了:“看来,丹钟所说的是真的。这景安王府,从头到尾都防着咱们。”

      卫丹钟点头说是。

      一边点头,她一边暗暗舒了口气。

      她先前还担心,朝露不会按照她所预料的那样回话。现在听了丁管家的话,她总算是放下了心。曹氏与朝露,如她预料的一般,喜欢添油加醋。

      卫定儒拇指摩挲袖口,郑重说:“这桩婚事,为父还要再忖度一番。”

      卫丹钟心底微喜,正欲再劝,门外忽然有家丁道:“老爷,夫人,太子殿下来了。”

      这话叫屋内三人都愣住了。

      “太子殿下怎么在这个时候来了?”卫定儒微疑,“莫非是刺客的事有了眉目……”说着,他又挥手叮嘱下人:“好好招待太子殿下,绝不可怠慢了礼数。”

      卫定儒虽心底向着景安王,但也不敢太得罪太子。

      一旁的卫丹钟面色变幻,一颗心向下落。她闷闷地问身旁的丫鬟:“现在是什么时辰?”

      丫鬟答:“戌时了。”

      卫丹钟眼皮一跳。她想起了今日宴会临别前,祈湛托人带给她的话:“今夜戌时,您到‘福吉茶楼’来一趟,我家主人有话想和您说。”

      “卫大小姐,这可不是在和您商量,这是东宫之命。”

      ……

      卫定儒匆匆收拾衣装,步入前厅。

      “微臣见过太子。”

      屋内油烛正明,博山炉的香作了灰烬,还来不及点燃。正首的黄花梨木座椅上,斜靠着一道玄色身影。

      祈湛一手把玩着茶杯,一手托着面颊,面容落在烛光里,晦暗不明。

      一看到他,卫定儒便想起他在朝堂上的种种作为,心已绷得极紧。

      太子虽年轻,但不是善辈。他与太子交手不多,却知其手段狠辣,因此断断不敢小瞧。

      “不知太子殿下驾临,有何吩咐?可是刺客之事,有了眉目?”卫定儒小心翼翼地问。

      “刺客之事已了结,卫大人不必挂心。”祈湛笑一笑,说:“倒是你们家大小姐卫丹钟——原本要与孤在福吉茶楼幽会,如今却爽了约。孤久等她不至,便上门来瞧瞧她在做什么。”

      闻言,卫定儒如遭雷劈,一张老脸险些挂不住了。

      什么?!丹钟竟与太子幽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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