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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十一月二十二 ...

  •   部门策处科三组办公室内,甯安轻轻来到施杨的办公桌前,说:“关于上次科长提及的事,我想,还是算了吧。”
      施杨抬起头,以无神的目光打量他,“为什么?”
      “我不想放弃医院的工作。”
      甯安的去留对施杨来说,其实无关紧要。毕竟他将他留在身边,只为有个人方便差遣、帮忙搞定文书工作之类的。纵使甯安不在了,还有晨星可使唤,尽管后者的文笔不如前者就是了。“那尹娜呢?”
      “我准备托和玉笙‘监护’她。”
      这的确是个全身而退的好办法。施杨弹弹烟蒂,道,“部长想你留下来。”
      甯安一愣。
      “本来,只有正式的策处科成员才能‘监护’异类。给你特权,让你上手专员事务,都是他的命令。”
      “为什么?”
      “这就得你自己问他了。所以,再好好考虑一下吧。”
      出了办公室,甯安靠着墙壁,止不住地头疼。
      他明白,他非留在部门不可了。然而他猜不出万佳晟一定要留他下来的理由。万佳晟之所以盯上他,无非是因为风逸才。可明明已经拒绝他了,他若真需要谁帮他监视风逸才,找别人不行吗,为何一定得是自己?况且自己和风逸才关系不错,若真发生了什么,包庇他的可能性很大。综上所述,他没道理硬要留下自己,可他为何非要这么做?
      甯安也明白,与其自己烦恼,还不如直接去询问对方,于是他便去了部长办公室。但不巧,万佳晟不在。没办法,他只好先回去。走廊内,前方不远处的两个人引起了他的注意。他走过去,蹲下来,问:“你们怎么在这里?”
      那是欧阳尧旭的“监护对象”。双眼无光的她们正像尸体一样背靠墙壁,互相倚着跪坐于地,听到甯安的声音后,不约而同地抬眼看了他一下,接着又不约而同地垂下眼帘。甯安道:“不认识我了?”
      二人均无反应。
      “是钟轶和钟晴?”
      位于左边的钟轶木讷地抬起头看向他,钟晴则悄悄瞄了他一眼。甯安笑了笑,说:“我先前看过你俩的档案。你们是姐妹吧?”
      钟轶点了点头。
      “双胞胎?”
      钟轶点头。
      “你是姐姐钟轶?”
      钟轶再点头。
      “你是钟轶,”甯安看向仍旧低着头的钟晴,温柔地笑了起来,“那你就是钟晴了。”
      钟晴不敢抬头,仅是怯怯地盯着他。钟轶替她点了头。
      “你们在这儿做什么?”甯安扫了眼四周,视线最终停在了写着“联络科办公室”的门牌上。“难道,在等欧阳尧旭?”
      钟轶点头肯定。
      甯安看了看那紧闭的办公室的门,不由得皱起眉头,刚想说什么,却听得一阵绵长的“咕噜”声从钟轶的肚子里传了出来。钟轶连忙害羞地转过头以掩饰尴尬。甯安丝毫不介意,从背包里找出一盒饼干:“这本是我打算带给某位即将出院的患者的礼物,但现在看来,你更需要它啊。”见对方想拿又不敢拿,他笑了笑,拆开包装,说,“没关系,我等下再买一盒给那位患者就行了。你先吃着吧。”
      钟轶看了几眼盒中那散发着甜味的饼干,再抬头看向甯安,没有举动。甯安想了想,拿起一块递了过去。果然,钟轶有反应了,但出人意料的是,她竟像一只等待嗟来之食的丧家之犬般小心翼翼地向前爬了一步,摇尾乞怜似的探过头,刚想张嘴咬下那块饼干,却见后者将手收了回去。当然,她并没有失望,因为她已经习惯了。可甯安想的却截然相反。
      “你们,都是这样吃东西的?”
      钟轶点了点头。
      “那个家伙,竟然……”
      钟轶并不懂对方为何生气,她只是蹲坐着,安静地等待着他手中的饼干。甯安沉默了一会儿,收起了阴沉的表情,笑道:“把手伸过来。”
      钟轶迟疑了下,乖乖照做。
      甯安将饼干放进她的手中,再拿起一块饼干,送到嘴边,咬下了一口:“像我刚才做的那样来一遍。”
      钟轶看了看手中的饼干,又看了看甯安,不知所措。甯安扶住她的手,帮她将饼干送至嘴边,再张嘴做了咬合的动作。钟轶讷讷看着甯安,模仿着他的动作,慢慢张嘴,咬下了去。在吃到饼干的那一刻,虽然只有一瞬间,但她的眼中的确闪过了一道不一样的颜色。甯安笑了笑,说:“以后不要再那样吃东西了,学会用手。”他看向至始至终都不敢光明正大看他的钟晴,问,“要试试吗?”
      钟晴的胆怯目光在甯安与其手中的饼干之前来回跳跃,最后,她也抵不住跃跃欲试的心情,咽了口唾沫,缓缓伸出手。可正当她快拿到饼干时,却忽然像看到了鬼怪般吓得立刻蜷缩起了身子。欧阳尧旭悠悠地走过来,俯下身,于甯安耳边道:“我听说甯见习养了只猫,却不想也喜欢喂狗啊。”
      甯安站起转身,瞪着他没有回话。
      欧阳尧旭一瞥仿佛因做了错事而耷拉着脑袋、畏缩在一边的钟轶和钟晴两姐妹,道:“我的狗,自有我这个做主人的来投食,不劳甯见习你费心。”
      “‘监护人’的监护必须按照‘监护人’守则进行。”
      “啊,”欧阳尧旭恍然大悟,“甯见习这是对我的监护方式有疑问吗?”
      “没错。”
      “哼,”轻蔑,“甯见习恐怕搞错了什么。我的监护方式是完完全全按照‘监护人’守则进行的,要有问题,早被人举报了。甯见习若真觉得我监护不当,还麻烦拿出证据。”
      “她们都这样子了,还需要什么证据吗?”
      此话一出,欧阳尧旭当即“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甯见习,你难道没听说过,人的爱好千千万,家畜也挑圈栏睡吗?她们喜欢这么玩,我这个当‘监护人’的,除了奉陪到底,还能怎么办呢?”
      甯安怒了,“别用你的恶心癖好来侮辱她们!”
      欧阳尧旭无奈地叹了口气,“我就知道甯见习你不会信我。那这样吧,反正当事人也在场,就让她们来说吧。钟轶钟晴,你们说说,我有不遵照‘监护人’守则,每天不给你们饭吃、不给觉睡,滥用‘监护人’的权利虐待你们吗?”
      姐妹俩慌忙拼命摇头。
      “就是这样,连当事人都说没有,甯见习你就别瞎操心了吧?再说了,三组最近的事还不多吗?脑浆迸溅女和毒酸抓到了?约瑟夫·李找着了?需要不要我二组帮你分担一些?”欧阳尧旭因甯安脸色铁青而备显得意,“甯见习,我听说你正在考虑正式加入部门。实话和你说吧,我是打心底尊重你的,但你这种人,不适合。”
      他说完,拿起狗链并一扯,离开了。钟轶回头望了甯安一眼,低下头,默默跟上了主人。
      同天上午,卢那接到了新任务:割脸案。
      案子要总结起来,也很简单:入室杀人。凶手于22、23号两日凌晨偷入死者房间,将其一刀毙命之后,剥下了他们的脸皮并带走。两名死者均为男性,相互间没什么联系,生前都是公认的好邻居好同事好朋友,可以排除仇杀的可能;加之后名死者的妻子被凶手刺伤,经抢救后虽脱离了生命危险,但仍在昏迷之中,故而线索只有分别在两个案发现场找到的疑似凶手留下的DNA和半枚血指纹。
      DNA经检测,确定为一名身份不明的“怪胎”,至于那半枚血指纹,则属于一个名为杜泽的小偷。
      这杜泽身为职业小偷,天生一副贼头贼脑样,仗着手巧身小的优势,入室偷窃27起,搜刮走的财物总价值少说也有三四十万;尽管吃了几年牢饭,但由于没有金盆,他也没有洗手,只要一闲下来就去大街晃悠,手痒了便扒一扒,顺个钱包、手机、自行车什么的。而且,他还有个奇怪的习惯:不顾富人宅,只逛穷人窑——这来自于他的安全理念。
      在他看来,尽管富人家的宝藏更多,即使丢了几个古董、少了几幅画也不痛不痒,但富人有权有势,一定忍受不了小偷踩在他们头上,故而一定会报案。一旦报了案,肯定优先处理。加上富人家的宝贝太过显眼,只有不要命的蠢蛋才会拿出去卖。
      虽然这话听起来似乎有几分道理,但实际上,只是该龟孙胆小怕事。杜泽以盗取小户人家的财物出道,练了几次后觉得自己牛逼哄哄,不知天高地厚的打起了某户富人的主意。这户富人是真正的有钱,据说男主人是某个家族企业的CEO,保险箱里全是比花姑娘还讨人爱的红爷爷。于是他选了个黄道吉日,换了身新衣裳,于凌晨两点,光临了那家豪宅。当晚,他本想撬了门锁、大摇大摆地进去,却不想火候不足,拿那设有密码的防盗门丝毫没办法。
      这海口都夸下了,哪儿还有收回的余地?不想在同行面前失面子的他便绕着整座宅子绕起来。这一绕,还真教他发现了一扇半开的窗户。果真是,上帝关了你一扇门,一定会为你打开一扇窗。既然有窗道,傻子才不走。杜泽通过那扇窗户溜进去后,一落地就闻到了股怪味。可这味道如何奇怪,他说不出,只知又臭又腥,十分冲鼻。因为不想被熏个半死,他没仔细看这房间,就朝隐隐传来声音和光亮的客厅蹑手蹑脚地摸去了。
      客厅里有一个男孩在看电视,他僵坐在沙发上,看着已经反复重播到令人呕吐的狗血偶像剧一动不动,甚至连眼睛也不曾眨一下。这诡异的场景让杜泽顿时头皮发麻,心脏略略加速的他只想早些找到藏保险箱的房间,便转身向楼梯走去。然而这一转身,令他永世难忘。
      那是一具被捅了数刀、死不瞑目的女尸。女尸正面朝上,两颗比黑夜还幽深的眼珠子直愣愣地瞪着他,仿佛要吸走他的灵魂,拖他一同下地狱似的。杜泽一向胆小如鼠,当即吓得破了声。他虽想赶快离开这个鬼地方,但因女尸正对着大门,没胆子跨过去,也没脑子绕路,遂屁滚尿流地原路爬回,去了他进屋时经过的那个房间。只可惜他进来的时候腿一软,趴倒在了地上,这一趴,更是让他与躺在地面上的男尸来了个亲密接触。这下,杜泽是真没胆子逃跑了,只能缩在房间一角,哭爹喊娘,求菩萨和上帝保佑。折腾了一晚后,见外边已是白天,他方才靠仅剩的最后一丝力气翻窗离开。自此之后,杜泽再不敢挑富豪人家下手了。他只要一靠近哪家豪宅,那晚的噩梦就会瞬间将他吞噬,而他的那件“光辉事迹”也成了业内人士茶余饭后的必谈笑话。
      看完档案后,卢那道:“杜泽这么胆小,应该不可能杀人,更不可能剥下死者的脸皮吧?”
      “不错,凭死者的贵重物品都在这点,我也这么认为。”晨星思考道,“我看这货大概踩到了哪处的狗屎,撞上了杀人现场。”
      “他会不会目击到凶手的行凶过程了?”
      “就他这个胆子,要是看到了,肯定吓得鬼哭狼嚎,进而被凶手一同解决了。我倒觉得,他或许只看到了尸体,并没看到凶手。”
      卢那点点头,觉得此话在理。
      晨星想了想,提议道:“对了卢那,要不要去现场看看?”
      “……现场?可以吗?”
      “只要得到允许,当然可以啦。”见对方犹犹豫豫的,她问,“怎么了,不想去?”
      “不想去,倒没有。只不过我没受过专门的刑侦训练,即便去了现场,恐怕也没多大用处吧。”
      “哼,有没有用,也是去了才知道,哪能是一句话就能盖棺定论的?你也别太小瞧了你自己,说不定,你真能发现我们看不出的东西呢。”
      “嗯,你说的对。”受鼓舞般,卢那点点头,“我们快去吧。”
      在去往案发现场的路上,晨星向卢那说明道:“为减少和公安局在交接调查权限上的矛盾,当有什么离奇的事件出来后,特别是一些犯罪手法匪夷所思的刑事案件,部门虽有独立调查权,但不得干扰警方办案,等有证据证明与异类相关后,才会正式介入。科长说此案引起了不小的风波,一定要我们尽快抓住凶手。”
      现场仍保持着案发时的样子,根据已发现的线索,鉴定科推测,凶手趁死者熟睡之际,先用水果刀一类的刀具刺破他们的颈部动脉,待他们失血过多死亡后,再割下他们的脸皮。环绕了遍现场,晨星问:“你说凶手割下死者的脸皮,是不是为了留一样纪念品,好日后回味杀人时的感觉?”
      卢那看着被血染成棕色的被单,下结论道:“不会。”
      “为什么?”
      “因为你说的那种杀人犯只是为了杀戮而杀戮,他享受的是杀人这一过程,在他眼里,死亡的尸体没有任何价值;若真要什么纪念品,也该是方便取走的东西,而不是费时费劲地割脸。死者的尸检报告说,尽管凶手的技术不达标,但根据他下刀的力度和角度,可以看出他割脸皮时十分小心,生怕手滑弄破一般。所以我觉得,这个凶手正好是完全相反的类型。”
      “正好相反的类型?你是指,凶手是为了死者的脸才杀害他们的?”
      “嗯。”卢那点了点头。
      “那也太变态了吧。”晨星不禁感慨了一下,“不过,他为什么瞄准了死者的脸?”
      “或许,”他皱起眉头,“是因为死者都长得比较好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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