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胎》风落雨吹

65、十一月七

　　晨星本以为这则消息能让卢那欢呼雀跃，却不料后者沉默了许久。“喂？怎么不说话了？总不会高兴得都说不出话来了吧？”
　　卢那顿了一下，问：“你们什么时候搜查的？”
　　“今天上午啊。”
　　“你也去了？”
　　“没有。是组长和几个后勤科，还有联络科的同事去的。”
　　“你从一开始就知道吗？”
　　“嗯。”
　　“为什么不告诉我？”
　　“这很重要吗？反正不管我告不告诉你，组长他们都会去啊。”
　　阵阵烦躁爬上心头，“所以你现在才告诉我？”
　　“是啊。因为已经证明曹严无罪了嘛。”晨星的纯净声音不知为何，在卢那听来十分刺耳，“怎么了？不开心吗？”
　　“为什么……要插手？”
　　“嗯？你说什么了？我没听清。”
　　卢那用力咬了下牙，“是我发现曹严有嫌疑的，查清曹严究竟有无阿克索，也该是我的任务！你们为什么要插手？”
　　晨星顿了顿，说：“对不起卢那，我知道我们不该瞒着你，但组长考虑得也没错啊。曹严是你的同事，如果把他交给你的话，你能保证你不会因为私交而心软吗？”
　　尽管有口气咽不下去，但卢那也只能选择憋着。过了一会儿，晨星试探道：“卢那，你还在生气吗？”
　　“……”
　　“你就别生气了，好不好？看在我给你带来好消息的份上。”
　　“……”
　　“哎，其实我也不是不想早点告诉你。我只是觉得，你为了王叔的事，已经够烦了，再加上曹严，负担太重，万一吃不消了怎么办？而且万一曹严真的有罪，他又在我们调查的过程中生了什么事，到时候被怀疑受牵连的，第一个就是你。卢那，我不想你因为别人的错而惹祸上身，作为你的‘监护人’，我有责任在任何情况下保护好你。但如果我这样让你感到不舒服了的话，我下次不会再瞒着你了。”
　　对方都这么说了，卢那也不好再生气。他叹了口气，“好吧。”
　　晨星一听，觉得有门，“你不生气了？”
　　“我怎么可能生你的气？要生，也是生我自己的气。如果我有能力让你们信任的话……”
　　“笨蛋，我们怎么没信任你了？我们要是不信任你，怎么还会去查曹严？”
　　卢那的心情明朗了些，“确定曹严和阿克索没关系吗？”
　　“没找到证据，只能说明他是清白的。”
　　“施杨他们是在哪找到那包晶体的？”
　　“等等，我查一下……在客厅的桌子上。”
　　“你们只拿了那包晶体吗？”
　　“嗯。”
　　“其他地方搜了吗？”
　　“搜了，但据说疑似阿克索的只有那包晶体。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
　　“晨星，麻烦鉴定科的人验一下包装袋上有没有我的指纹。”
　　“诶？为什么？”
　　“哼，看吧，还说关心我，你要是真记得我这个同事，会让我等这么久吗？”
　　卢那被忽然身后传来的声音吓了一跳，晨星问：“卢那，刚才是你说话吗？”
　　“先这样吧，结果要是出来了，一定要马上通知我。”卢那迅速挂了电话。
　　见对方终于转过身来，曹严笑了笑，“女朋友？”
　　“嗯。”
　　“你女朋友，也是那什么特殊调查部的专员？”
　　卢那一惊，“你怎么……”
　　“切，这还不好猜吗？逮我去公安局的人中，就有上次来店里问你叔叔的家伙，而那天，你女朋友是和他一起来的，所以，你说呢？”
　　卢那总算意识到这个人远不止他所看到的那么简单。
　　“那啥特殊调查部的人盯上我，该不会是因为你吧？”
　　卢那忍不住目光闪烁。
　　“不否认，就是肯定咯？呵，我就说嘛，认识那些吸过毒的家伙的人又不止我一个，怎么偏偏就只抓了我一个，还一上来就是一副认定了我私藏了什么东西似的架势，二话不说就开始搜我的屋，原来是你小子举报的我。”
　　“不，我只是……”
　　“说吧，你为啥举报我？”曹严慢慢上前，“我看起来，就这么像毒贩吗？”
　　“你误会我了。我只是偶然看到你家里有很像那毒品的东西，所以……”
　　“啊，是因为那包糖吗？那包糖，是菜场旁边的那家乐福超市送的，只是一小包普通的试吃品而已，根本不是什么新型毒品。要是不信的话，你尽可以去问你女朋友……不对，她应该告诉你了吧。要不然，你早摆出一副的清高的模样来嘲笑我了，对吧？”
　　“……”
　　“你小子可真是了不起，有老板罩你，有你叔叔帮你，牛逼得都能帮专员女朋友破案了。卢那，你可真是长了全世界打工人的脸啊。”
　　“抱歉，曹哥，我也只是想尽快抓住毒贩……”
　　“呵，对不起？”曹严眼里是不可遏制的怨恨，“你以为你一句‘对不起’，就能让所有事恢复原状吗？你知不知道今早我被蓝狗条子请走的时候，在旁边看热闹的人的表情吗？因为没爹没娘、身体还残疾，阿钱受到的歧视还少吗？现在，他又多了个卖毒品的舅舅，真是了不得。这下，全天下都有瞧不起他的理由了！”
　　“对不起。”除此之外，卢那不知还能说什么。
　　曹严抓着隐隐颤抖的拳头，从牙缝里挤出了一句：“你给我滚，滚！”
　　卢那落荒而逃，骑上电瓶车溜了。等视线范围内再不见卢那后，曹严顿时像个瘪了的皮球一样瘫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没一会儿，甩着两根系着蝴蝶结的麻花辫的女人缓缓从角落走了出来。
　　女人个子不高，一身宽松的花格子衬衫淳朴无华，白皙的皮肤晶莹剔透；她头发乌黑亮丽，放下时长如流水，柔顺如丝绸；未经修整的眉毛如杨柳般俏弯，圆溜溜的黑珍珠散发着动人的纯真稚气；双颊上小麻子星星点点，将其天生的可爱提升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档次。
　　曹严转过头，看到女人后在无数声的“阿娇”中拼命爬过去，紧紧抱住她的大腿，摇尾乞怜的样子比一条流浪狗还不堪。女人弯下腰，轻轻摸了摸曹严的头，像是哄宠物般地道：“几年不见，你的演技什么时候提高了这么多？”
　　“因……因为是阿娇你吩咐的。只要是你的吩咐，我一定会达成！”
　　“嗯，很好很好。”她再摸了摸他，“今晚，我一定好好奖励你。”
　　“真的吗？”曹严的眼里充满了被压抑了五六年而亟需发泄的欲望，“今晚，你真的留下来吗？”
　　“当然，我哪次骗过你啊。”女人的笑容清纯得娇媚。
　　“可，可阿钱……”
　　“嗯～确实，让小孩子看到那么激烈的画面可不好，那……”女人一点曹严的鼻子，“要不就现在吧。”
　　曹严一个激灵。
　　女人摸过曹严的脸，娇声道：“你既顾忌你外甥，那也只有趁他还没回来前的现在了。怎么，不好吗？”
　　“好，好！”曹严兴奋地抱起女人上楼，进屋之后顾不及关门，直接把她丢到地上，上衣还未脱完就迫不及待地扑向了她。女人也不嫌被地板硌，非常积极主动，凌驾于男方之上。正当他们将要如胶似漆、如荼如火之际，突如其来的一声“咚”响令曹严全身一颤，一时间没忍住，全泄了出来。女人十分不满，推开曹严，抓起衣服一套，随手抓过一罐啤酒，翘着腿坐下，打开后喝了几口，一瞥倒在地上的男人，不屑，“你抓这货来做什么？”
　　另一个相貌平平、扎着低马尾、穿着打扮十分一般的女人道：“我发现他在外面鬼鬼祟祟的。”
　　“哦？”女人眉头一皱，“他是怎么找来的？”
　　“怕是尾随刚才那个男人一起来的。要弄醒他吗？”
　　“嗯。”女人一抬手，示意马尾女给他解毒，接着再看向曹严，“严严，你先出去，我们有要事商量。”
　　“阿娇，”曹严跪着爬过来，带着哭泣道，“阿娇我可以的，我真的可以的！我只是被吓到了，所以才……”
　　“我明白，”女人一挑曹严的下巴，安慰的语气中夹杂着丝丝的不耐烦与厌恶，“你先出去，等我商量好正事之后再说。”
　　听此，曹严耷拉着脑袋，拖着衣服出去了。地上的男人恰好醒来，他看到坐在眼前的女人与站在女人后面的马尾女后不由得一惊，紧张道：“你，你们是……”
　　“王海波，对吧？”女人俯视着他，轻藐而高傲。
　　“你怎么知道？”
　　“‘我怎么知道’？”女人一笑，“关于你的事，我全都知道。我知道，你并没有杀害你的妻子；我还知道，你的儿子之所以把你这个父亲忘得一干二净，是因为被人消除了记忆。”
　　王海波的大脑霎时被过往的愤恨与痛苦吞噬完毕，他咬紧牙关、握紧拳头，充满了戒备，问：“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清楚我的事？”
　　“塞勒涅，听过么？”
　　“塞……勒涅？”王海波忽然觉得这词有些耳熟。
　　“详细的之后再说，你只用知道你的儿子已经被栽赃陷害你的政府弄死了，而我们可以帮你复仇就行了。”女人嘴角一勾，“所以，要不要和我们合作？”
　　十多分钟后，看着木讷的王海波离去的背影，马尾女说：“让他负责剩下的阿克索，没问题吗？”
　　“能有什么问题？曹严已经暴露了，找别人接手很正常吧？”
　　“但是……”
　　“没关系的，”女人来到马尾女面前，娇媚地抚过她的脸，“相信我。”
　　马尾女脸颊发烫地撇过视线，“那曹严……”
　　“他活不过明天了。”女人感叹般地吐了口气，却并没有丝毫惋惜的意思，“哎，真是在死前都要让我恶心他。”
　　“不帮他吗？”
　　女人转过头，单纯地笑了起来：“你哪次见过，我吃回头草了？”
　　同天下午，金堰初中外某条偏僻的小路。
　　“喂，你为什么推张洁？”
　　孙钱转过身，略显诧异地看了尹娜一眼，随即一笑：“你说什么？”
　　“我问你，你为什么推张洁？”
　　孙钱一瞥畏缩在尹娜身后的周末，问：“你有证据证明是我推了她吗？”
　　尹娜愤愤：“还用什么证据？我亲眼看到你了！”
　　“哦，你看到我了？你看到什么了？”
　　“我看到你站在张洁摔下来的楼梯口。”
　　“那你有亲眼看到我推她吗？”看对方的眼神躲闪了一下，孙钱得意一笑，“看来是没有了。”
　　“哼，我是没看到你推张洁下楼，可那又怎样？我没看到，并不代表你没有推她！”
　　“嘿，真是奇了怪了，你明明没看到是我推的张洁，凭什么认定是我推的她？”
　　尹娜瞪着他道：“凭的是事实！”
　　“噗，事实？”孙钱嗤笑，“事实是要靠证据证明的，没有证据，那就只是你臆想。”
　　“哼，究竟是不是臆想，你自己知道！”
　　“我说，你要真认为是我推的张洁，你尽管向姚岚岚报告去好了，何必装成一副警察质问小偷的样子来问我？”
　　“那种老师，谁要向她报告！”尹娜还记得周末曾受过不小的误会。
　　“哼，承认吧，你不报告，不是因为姚岚岚的人品不好，而是因为你知道你就算和她说了，她也不会相信你。”
　　尹娜涨红了脸，她真想让这家伙马上去吃屎。
　　“尹娜，是叫这个名字吧。”孙钱上前一步，“我不懂，就算真是我推了张洁，和你有什么关系吗？你干嘛反应那么大？”
　　“哼，那种人是和我没关系，就凭她曾经欺负过末末好几次这点，我巴不得把她的头摁进茅坑里搅粪。但问题是，你把她从那么高的楼梯上推下来，是想她死吧？”
　　孙钱顿了一秒，斜视尹娜，后者继续道：“我虽讨厌她，但也没到诅咒她去死的地步，末末也是一样。而你，张洁应该没对你做过什么吧，你为什么要她死？”
　　听此，孙钱忽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接着捧腹而笑。约五分钟后，他忽然一吸气回归平静，再以低沉的声音道：“她说的对吗？你真的不希望张洁，郑涵，吴英博她们去死？”
　　“干什么！”尹娜戒备，连忙护住不敢出声的周末，“有事冲我来，找末末干嘛？”
　　“呵。”孙钱终于明白了，他一声哂笑，说：“果然啊，我早该想到的，我该帮你解决掉她的，你最讨厌的，不是吴英博，不是郑涵，更不是张洁，真正该被解决掉的，是……”
　　猛然间意识到什么的周末大叫不好，虽想叫尹娜赶快逃开，但还是被对方抢先了一步。尹娜只看到眼前人影一闪，等反应过来时，她已被孙钱压在了地上；孙钱目光凶狠，紧紧掐着前者的脖子，一副恨不得将其除之而后快的架势。周末六神无主，慌乱之下下，使出全身气力喊道：“你快放开娜娜，我不许你伤害她！”
　　“为什么？你不是讨厌这女的吗？”
　　周末突然愣住，过了一会儿吼道：“我没有！”
　　“你怎么没有了？你和她一起来质问我，不就是希望我能像帮你解决掉张洁那样解决掉她吗？”孙钱红着眼睛瞪向尹娜，“你等着，我马上就如你的愿！”
　　看着尹娜痛苦的样子，周末忍不住开始颤抖，她很想前去阻止，可身体却不知为何不听使唤，任凭她如何努力驱使都一动不动。眼见着尹娜就要完全晕厥过去，忽的一阵狂风袭来，甯安从天而降，将孙钱掀飞出去后急忙去看尹娜，心疼与焦灼可见一斑。而这孙钱也算是初生牛犊不怕虎，根本不知道他根本惹不起这位空降的大佬，爬起来，一声大吼，还想冲上去和其决斗。然而，他还没跑出去几步，却被一只有力的大手钳住后颈并提了起来。
　　“谁？是谁！妈的快放开老子！”
　　施杨冷漠地一瞥拼命拳打脚踢着的孙钱，忽然加重了掐他的力度。被如此一掐，孙钱顿时失去了挣扎的力气，不由得老实了下来。
　　“敢碰阿克索，”施杨的声音听上去平淡，实则十分强硬，“你小子别想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