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胎》风落雨吹

59、十一月一

　　卢那最近有些闷闷不乐。因为王叔有给史佩均下药的嫌疑。
　　这件事还得追溯至大前天中午。那天，送完外卖回来的卢那见施杨正在向店里的员工问话，不由得立即紧张起来。他虽不知他为何会出现在此处，但心中却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晨星看到卢那后赶紧跑过来，脸色难看，“卢那，你还记得上次的熊芳吗？”
　　“嗯。”卢那点点头，“怎么了？”
　　“部门会将所有试验药剂异肽素的实验者记录在册，但我们却没在部门的数据库里找到熊芳的档案。这说明，她并不是被部门变成‘怪物’的。”
　　“那就是别人干的？”
　　“没错。部门最近发现了一种可能出自塞勒涅、与异肽素极其相似的药物，经专业人士检测，它能将普通人变成‘怪物’，熊芳就是因为它才有了精神控制能力。这种药一旦大面积流通，后果将不堪设想。而且就在昨天，一个名为史佩均的‘监护对象’被查出，他的血液中含有类异肽素的残留物。”
　　“这和你们今天来有关系么？”
　　“史佩均同你一样属于三组。经过调查，确定没有与塞勒涅勾结的嫌疑，并且因为他的外表和体质比较特殊，平日足不出户，生活起居全由他的‘监护人’和玉笙亲自照料，应该没有接触类异肽素的途径，除了他们在上月14号晚上点的外卖。”
　　“外卖？”卢那一惊，“难道是……”
　　“嗯。史佩均在那晚后身体出现不适，还差点因此丧了命。若不是及时救治过来，作为他的‘监护人’，和玉笙作难辞其咎。”
　　问完话的施杨慢腾腾地转过身，走过来问卢那道：“你叔叔呢？”
　　“叔叔？”卢那一时反应不过来，“你是说王叔吗？”
　　“他人呢？”
　　“不知道，”卢那无奈，“他本来住在我家，但上周五我和他吵了一架后在外面住了一晚，等我回去时，他就已经不见了。”
　　“联系不上？”
　　“嗯，他没手机。”
　　施杨满脸怀疑。
　　晨星道：“卢那说的是实话，我可以替他作证。”
　　“那个，”卢那有些担心，“你为什么问王叔？”
　　施杨冷冷地盯着卢那，缓缓说：“那份外卖，是你叔叔送的。”
　　卢那顿时大脑一片空白，愣了几秒后道：“不、不可能，他不是店里的员工，怎么会……”
　　“你的同事说，那晚你走后来了一份订单，你叔叔看他们饭才吃到一半，就帮他们送了。”
　　卢那愣于原地。
　　“如果有你叔叔的消息，”施杨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凶光，“通知我。”
　　自那日之后，卢那因烦恼王叔的事而时时发呆，但可笑的是，并不认为他有什么烦心事的同事们不是说他“神游太虚，驰骋天地”，就是“夜生活太丰富，乃至白日做梦、想入非非”。老板与素来只会调侃卢那的臭小子们不同，看得出卢那是真遇上麻烦了，但碍于其与王叔先前的争吵而不好问后者的情况，可见其时常断片出神后又担心出事了，就问了一句。
　　“王叔他……我也不知道他去哪儿了。”
　　“上次来店里的人，感觉不太好。你叔叔是遇上什么事了吗？”
　　遇上了什么事？他的确遇上了什么事情，但这事不是他“遇上”而是他自己惹的！卢那一想到这点就来气，他实在想不通王叔为何会与这方面的事情扯上关系。
　　“具体的我也说不清，我只知道王叔他或许与一些不好的人有了来往。尽管他应该不是那种人，但一切都不好说。老板，你要是看到王叔了，一定记得告诉我。”
　　虽然不清楚王叔摊上了什么事，但看卢那的严肃表情，老板就知情节十分严重，不由得郑重地点了点头。
　　晚上，听到卫生间传来水声的卢那猛地睁开眼睛并直立起上身，再僵硬地转过头。上完厕所，晨星见黑暗中杵着一个一动不动、与僵尸如出一辙的人影后吓了一大跳，说：“卢那！你吓死我了！”
　　“史佩均‘监护人’的联系方式，你有吗？”
　　“啊？你说和玉笙？有啊，怎么了？”
　　“给我。”
　　“嗯，知道了。”
　　见晨星往睡房走，卢那再重复了一遍：“和玉笙的联系方式，给我。”
　　晨星的困意还没退去，她打了一个哈欠，一挥手，说：“我知道了，明天给你。”然而，她的手还没放下就被卢那紧紧掐住了。卢那瞪着她，一字一顿道：“现在，马上给我！”
　　晨星被掐得生疼，又被对方的凶狠模样吓得心下一颤，连忙道：“好好好我知道了，我马上拿给你，行了吧？”
　　卢那看了眼晨星，像是担心她会违约似的犹犹豫豫地松开。五分钟后，晨星回来了，还带着一张写有号码的纸条。
　　卢那接来看了一眼，突然身体一软，倒在了晨星身上。结果第二天，醒来的他见自己和晨星睡在一起后，先是大脑一片空白，之后再一个激灵猛做起来大叫一声，摔下了床。被吵醒的晨星微微抬起头，瞅了眼床下的卢那，以与惊恐的他形成鲜明对比的淡定语气道：“你醒了啊？”
　　“不不不，这不是重点吧！”卢那大喊，“我我我们为什么会在一张床上？昨昨昨天晚上，我们应该没发生什么吧？”
　　晨星依旧困倦，“能发生什么？还是说你想发生什么？”
　　“呼——没发生什么就好。”卢那松了一口气，“不过，我记得我们昨晚应该是分开睡的啊，怎么会……”
　　“哦，昨晚你梦游了。”
　　“梦……梦游？”
　　“嗯，忽然出现在我后面，嚷嚷着要什么和玉笙的联系方式，”晨星幽怨，“真是被你给吓死了。”
　　“我……向你要和玉笙的联系方式？”卢那震惊，“不会吧？”
　　“我骗你干什么？又没有糖吃。”
　　“这……”无意间碰到睡衣口袋、感觉里面有东西后，卢那将其拿出来看了看——一张写有一串号码、被折过的纸条。这下，他终于有点相信晨星的话了。“可是，我为什么会在晚上向你要？而且，我还一点都不记得……”
　　“所以才说你梦游了啊，要不是我，你现在还睡在地板上呢。”昨晚，晨星把卢那搬到床上后，因为实在太累太困就直接躺下睡了。“不过，你为什么会想要和玉笙的联系方式？你找他有事吗？”
　　“我……我想向他道歉。”
　　“道歉？为什么？”
　　“因为……王叔害了他的朋友。”
　　“我不是和你说了吗，现在还没有证据证明披萨被动了手脚。而且，哪怕王叔真是下药人，和你又有什么关系？又不是你让他下药的。你就别胡思乱想，把不属于你的责任揽到自己身上了。”
　　“但是，王叔是我视作亲叔叔甚至是亲生父亲的人。他要是害了人，怎么和我无关？”
　　“既是你视作亲叔叔甚至是亲生父亲的人，你就该相信他，而不是怀疑他啊。”
　　“如果是其他事情，我或许会相信他，但这次偏偏是对他来说，原本该是属于另一个世界的事，我不相信这只是巧合。”
　　晨星顿了一下，“你认定王叔有罪？”
　　“我……”卢那磕绊了一下，“我说不上来，但总有这个感觉。”
　　晨星想了会儿，道：“卢那，你要知道，类异肽素绝不是一般人能拥有的东西，王叔即便有药，也肯定来自于别人，他肯定是被人利用了。你若坚持你的想法，就去查明真相吧，我会支持你的。”
　　看着晨星那水汪汪的大眼睛，卢那振作地点点头，说：“嗯！”
　　秦莘野看着上来的猪排咖喱饭，抄起勺子就迫不及待地开吃了。沈连寂像是为了躲避咖喱气味般地向后一靠身子，眼珠子还不由自主地瞄了瞄别处。秦莘野注意到了他的这个小动作，问：“到现在了，都还没缓过来吗？”
　　沈连寂点点头。
　　“哈哈，看来我做的咖喱，威力还是很大的嘛。”秦莘野得意，“你要是就这么一辈子都不想碰咖喱了，那我岂不是罪大恶极？不行，这么罪过的事，我可承受不了。”她舀起一勺咖喱饭，“连寂，快，吃了这口，向我证明你并没有被咖喱打倒！”
　　沈连寂看了眼浇在饭上咖喱层，不禁眉毛一抖，但看秦莘野满眼期待后犹豫了几秒，还是张嘴吃了下去。秦莘野点点头表示满意，“嗯，不愧是我的男人，真是好样的！”
　　尽管咽了下去，但嘴里的咖喱味迟迟未退去。沈连寂故作镇定地咳了一声，对送来乌冬面的服务员礼貌一笑，然后马上拿起勺子喝了好几口汤。秦莘野见了，忍不住捧腹大笑起来，敲着桌子说：“哎呀哎呀，不行了不行了，我的肚子都要笑得痛死了！”
　　沈连寂对投来目光的人们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对难以缓过来的秦莘野说：“好了，别打扰别人用餐。”
　　“笑你可爱还不行吗？”秦莘野笑着，脸蛋在灯光下白里透红，“哎呀，这可怎么办好呢，我真是越来越喜欢你了。”
　　沈连寂看着秦莘野，伸手擦掉沾在她嘴边的咖喱，说：“我也是。”
　　秦莘野举起手，似乎想抚摸沈连寂那抚摸着她的脸的手，但下一秒，她放下手，说：“你的手机响了。”
　　沈连寂这才注意到，拿出手机一看。来电人是风逸才。他看了秦莘野一眼，走出店接听。
　　“沈同学，你早就知道了吧？”
　　“知道什么？”
　　“你拜托你叔叔安排史佩均回设施，是因为你早猜到史佩均体内异肽素分泌量突增的原因，不只是忽然停药造成的吧？”
　　电话那头沉默了三秒，“只是出于保险起见。”
　　“什么令你起疑的？”
　　“约瑟夫·李的方式太迂回了。”
　　“迂回？”
　　“如果他的目的只是解决掉蛇女的次人格，没必要将史佩均牵扯进来。否则，他不会需要和老师来当替罪羊。”
　　“哦，原来如此，我懂了。”风逸才想了想，“只是，如今才发现史佩均有问题，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
　　“……”
　　“说起来，你为何如此执着于那老头？甚至不惜让他……”
　　“与你无关。”
　　尽管沈连寂的语气淡淡的，但风逸才能明显感觉到那份藏在淡然背后的不悦。
　　“你接下去打算怎么办？最近，不断有一种从盗版异肽素升级来的毒品流出来……”
　　“交给你们了。”
　　“我们？那你呢？”
　　“学习。”
　　“学……学习？！”风逸才大跌眼镜，“你逗我呢！距离高考不是还有很久吗？学啥学？”
　　“时间不多。”
　　“呃……好吧，你说不多就不多。”风逸才汗颜，“祝你们明年考个好成绩。”正要挂电话，却听沈连寂道：“约瑟夫·李只会带去毁灭。现在放弃，还来得及。”
　　风逸才默然片刻，“哼，我虽不及你们这些天生的变态，可也不要小看我了。”
　　沈连寂转过身，见秦莘野在对他挥手后举了下手，“你知道后天的比天生的，差了什么吗？”
　　“什么？”
　　“永远弥补不了的差距。”沈连寂说完，挂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