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胎》风落雨吹

379、十月十八

　　在施杨和黄金娇的守卫下，希和学校全员平安无事地度过了二十四小时。而当第二个清晨来临时，变故的前兆发生了。
　　收到通知，文菁匆匆忙忙从宿舍赶到医务室，为意识模糊的景明测量了一下/体温，“这两天，景明有咳嗽打喷嚏，或是其他不舒服的地方吗？”
　　和景明睡同一间房间的杨泽道：“……没有。但是，昨天他去草丛里捡球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一跤，中午和晚上都没吃饭……”
　　因为怕上药疼，另一方面，也是因为没有受了伤就找医生的习惯，摔了之后，景明仅是随手拍了拍，像个没事人一样，继续去野了。文菁猜测，或许是他摔倒时，有细菌从伤口进入了体内，从而导致发热的症状，“详细的病因，只能等化验结果出来后才能判断。我先给他抽血，再打一针退烧药。”
　　和玉笙担忧地问：“应该没事吧？”
　　文菁宽解道：“这群孩子的抵抗力比普通孩子强很多，一般情况下都不会有大问题的。”
　　橙橙揪住文菁的白大褂，低声细语地说：“文老师，你一定要治好阿泽哦。”
　　“嗯。”文菁蹲下身，笃定地答道，“我向你保证。”
　　于是孩子们放下心来，跟着宿管去食堂吃早餐了。文菁先取了景明的血液样本，放进检测仪里化验，再给他注射了退烧药。在退烧药的作用下，景明的呼吸平稳了不少。
　　由于生理上的差异，许多能令一般人虚脱好一阵子的病毒或细菌，在异类面前就像蚂蚁一样微不足道，很少能让他们烧到将近四十摄氏度。保险起见，文菁又检查了景明膝盖上的伤口，除了略有些泛红和结痂之外，但并没有发现奇怪之处。
　　……希望是自己多心了。她默默在心里想。
　　早读铃声响起。孩子们自觉正襟危坐，拿着课本念起古诗来。书声朗朗之中，史佩均在绿化带里四下搜罗，费了好大功夫才勉强捉住一只蝌蚪畸形体——这东西虽然长得奇形怪状，但四条小短腿蹬得奇快，几乎能与风火轮不相上下，所以史佩均也不晓得究竟是个什么原理。他抓住它的尾巴，将其头朝下拎起来，颐指气使地问：“喂，你那俩兄弟呢？叫你们搜索可疑人影，你们倒好，一整天都在给我抓虫子吃！”
　　畸形体奋力挣扎，“呱呱咕咕”乱叫，似乎颇为生气。
　　史佩均吐槽道：“你要么就蛙叫，要么就不叫。哪有蝌蚪学鸟叫的？”
　　畸形体被惹毛了，奋力晃动身子，张嘴去咬史佩均。只可惜它舌头不够长，又没有尖牙，完全伤不了他半分。
　　“和你说认真的。”史佩均正色道，“你应该也不想玉笙受伤吧？”
　　话音一落，畸形体顿时平静下来，“呱呱咕咕”说了一长串，奈何史佩均听不懂。
　　“唉，你们的智商怎么就这么欠呢？果然脑神经不够用么？”
　　“呱呱呱呱呱咕咕咕咕……！！”
　　这句史佩均听懂了。它是在骂自己。
　　“不管怎么说，你先带我找到另外两只。”他懒得和两栖动物计较，五指一松，把它丢在了地上。畸形体翻身爬起来，用自己的语言痛骂了他好一阵子，这才一边甩着尾巴，一边顺拐着爬走了。史佩均跟在它后面，不多时就找到了剩下的畸形体。
　　这两只也和第一只一样，专门在草丛里或是树上捉虫吃，而且只吃白色的毛毛虫，黑色带壳的撇都不撇一眼。就在史佩均准备彻底放弃的前一刻，他又想，虽然“黑山羊“的能力是自己固有的，但这些玩意儿如今能像寻常动物那样活好长一段时间，无疑是因为刘禅嗣。尽管对他本人了解不多，可究体的能力非同小可，总不至于造出些毫无用处又活气死人的东西吧？他静下心，努力抛开成见，观察起被一只畸形体叼在嘴里的白虫来。
　　“……等等，这虫子，怎么这么像甯安送去鉴定部的那个？”
　　史佩均记得，甯安说马格荣催眠欧阳尧旭去刺杀欧阳凯的原因，应当是受人操纵，而操纵工具极有可能是一条从其大脑中被逼出来的寄生虫。如果畸形体们捕食的虫子与那寄生虫是同一种的话，为什么它们会出现在学校里？
　　霎时间，三只畸形体不约而同地发出尖厉的警告声，将史佩均的思绪拉回了现实。他一抬头，竟发现自己被数条白色长虫层层包围了起来。它们相互交织成一起一伏的浪潮，又接二连三地如弹簧般跃起，教被困的一人三“蝌蚪”根本无路可逃。下意识的，史佩均举起双手挡在面前，而那三只畸形体却忽然将嘴巴扩张至原本大小的十倍，像网一样朝这些主动送上门来的虫子一兜，随即上下颚一合，一口咽了下去。
　　位于包围圈外层的虫群被这一幕刺激得溃不成军，当即四处逃窜。未料这三个小家伙竟有如此大用，史佩均不免目瞪口呆，担心自己是在做梦，“难道你们一直在捕食这些虫子吗？”
　　三只畸形体上下摆动脑袋，然后又蹦跶了几下，似是意犹未尽。
　　“既然如此，你们就去人多的地方，比如食堂、宿舍和教学楼。从那些虫子想攻击我这点来看，它们或许是以人为食。”史佩均下令道，“另外，你们知道它们是从哪儿来的不？”
　　退烧药的效果，仅持续了二十多分钟。在此之后，景明的体温一路狂飙，直接到了四十一摄氏度。这也使得他心脏加速、气喘吁吁，嘴唇白得血色全无。一股十分不祥的预感在文菁心里弥漫开来。她抄起化验单一看，混乱的各项指标，绝非一般的病菌所能导致，即使送到附二医，也不能断言一定能活下来。唯一的可能，就只有送去研究院了……
　　这时，只听得“咚”一声。文菁回首一看，竟见试管的盖子在桌上滚了几圈，落到了地上。与此同时，一只细长的虫子从剩余的血液样本中显现身躯，一扭一扭地从试管里爬出来。它看见一脸惊愕的文菁，顿时如饥渴难耐的毒蛇似的直扑过去。好在文菁反应迅速，及时侧身躲了过去。她抬眸一瞧，源源不断的虫子正在从景明的口鼻耳里冒出，并像瀑布一样从床沿垂落至地面，以自己为目标不停逼近。尽管尚不明确这怪异的虫子究竟是什么生物，但文菁十分清楚，一旦被它们碰到，下场只有死路一条。不过，纵使这怪虫再奇异可骇，想来也是应该异类，或者说异肽素的产物，那么只要“对症下药”，或许便可获得一线生机。
　　她冲至药柜前，一把抓出三瓶异肽素抑制剂，朝虫堆抛了去一瓶。药罐破碎的瞬间，虫子们确实集体停顿了一下，但旋即又无事地加速前行，似乎根本没受到影响。无奈之下，文菁只能把其余两瓶一起丢了出去。刹那间，虫群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一般，全部静止不动了。趁此机会，文菁赶紧关门退出医务室，试图到外面寻求援助。然而她还没跑出去几步，却倏地愣在了原地。
　　目之所及，均是蠕动着的白色蠕虫。它们扎堆成一块儿，一层一层铺在地面上，一感应到猎物的气息，便争先恐后地翻涌过去，直令人头皮发麻。
　　“……和老师。”
　　闻言，和玉笙暂停讲课，转头一看，是牙牙，“怎么了？”
　　牙牙抬手指了指杨泽，低声说：“阿泽好像不舒服。”
　　一听杨泽身体不适，和玉笙立马担心起来。他来到杨泽身边，温声询问道：“阿泽，你哪里不舒服？老师带你去医务室吧？”
　　杨泽此时小脸涨得通红，额上冷汗连连，状态显然不对劲。但他还是努力装成无事的样子，推开和玉笙，逞强道：“我没事。感冒而已。”
　　在被杨泽触碰到的那刻，和玉笙吓了一大跳，因为他的体温实在太高了。
　　“小潮、楼莲，你们帮我看一下其他孩子们。”他当机立断道，“我送阿泽去医务室。”
　　说罢，伸手去抱杨泽。然而杨泽却登时表情扭曲，蓦地弯腰呕吐了起来。和玉笙离得近，难免沾上了不少呕吐物。闻着参杂着血腥味的酸臭味，他低下头，看到数条怪异的虫子在自己身上蠢动不止，紧接着剧烈的刺痛顺着神经冲上脑门，使他霎时脱力跪倒了下来。
　　下一刻，恐惧的尖叫于教室内爆发开来，学生们慌忙如鸟兽般四散，试图远离迅速向四周蔓延开来的虫群。混乱之中，江胤聪和江胤惠被撞倒在地，眼见就要论为怪虫的口粮，楼莲连忙冲去将他俩拎起来，随后用脚一踹课桌，暂时拦截了虫子的去路。其余助教亦竭尽全力地驱赶从四面八方逼近的虫群，为孩子们逃离教室制造时间。
　　作为班长，小潮主动肩负起了保护同学的责任。他右手化为电锯，对着上蹿下跳的怪虫一番劈砍，同时嘴上时刻提醒大家不要慌乱、有序离开。等所有孩子都逃出去之后，见景明与和玉笙仍处于虫堆中心，他抬起腿就要朝他们冲过去，却被一名助教拉住了胳膊。
　　“……你放开我！和老师和景明还在里面！我要去救他们！”
　　那助教望着被虫群吞没了下半身的和玉笙，咬咬牙，心一横，硬生生拉着小潮离开了。听着撕心裂肺的怒吼，和玉笙逐渐恢复了意识，他微微抬起眼帘，看见一道模糊的影子忽然绽放开来，随即攀爬到自己身上的怪虫尽数掉落。怀疑是自己出现了幻觉，和玉笙用力地闭了闭眼，待再度睁开眼时，他终于看清了那影子的真身——那是三条雪白的尾巴，柔软的绒毛仿佛暗藏勾刺，只消轻轻一扫，便能把这些骇人的食人虫扫荡干净。他再一抬头，只见一只足有两米高的白狐挺立于眼前，如沟壑般深黑的不规则纹路蜿蜒于其浑身上下，令人联想到在雷雨天将天空分裂成好几半的闪电。
　　虫群似乎对这白狐带有本能的忌惮，顷刻间退缩至几米外，但又不甘放弃美味的猎物，所以依旧蠢蠢欲动。白狐轻蔑地嫌恶地扫了它们一眼，回过头，朝和玉笙呼了一口气，宛若在问他有没有事。和玉笙虽然没进一步受伤，但因先前侵入体内的虫子一度深入骨肉，自然好不到哪去。他忍着疼，轻声问：“你是……玉玉？”
　　白狐用嘴巴蹭了蹭和玉笙的脸，用自己的方式做出回答。
　　“……抱歉，又让你担心了。”和玉笙说着，看了看气若游丝的杨泽，“玉玉，你有办法救阿泽吗？”
　　玉玉摇了摇头——如果有的话，它早就开始救治和玉笙了。
　　和玉笙失落地垂眸，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拖动虚弱的身体，一点点爬到不省人事的景明身旁，把他搂进了怀里。
　　“阿泽，不用怕。有老师……陪着你。”
　　“可恶！这些死虫子到底是从哪儿来的？不管怎么打都打不完！”
　　黄金娇一边抱怨，一边抡下大锤砸中地面。伴随一阵剧烈的震动，透明的黏液沾满锤头，散发出一股难以描述的怪味。一旁的施杨“砰砰”开了几枪，虽然弹无虚发，但虫子的数量实在太多，继续打下去也只是杯水车薪。黄金娇跃到他身侧，又是一击锤爆数只怪虫，“小杨，你不是有无效化的能力吗？为什么这些臭虫反而不怕你啊？”
　　施杨皱了皱眉，同是不解。
　　“本来还想靠你的，现在可真是麻烦了。”黄金娇叹了口气，手上的攻击从未停止，“也不知道你们组长什么时候才能带人赶到。”
　　施杨干脆利落地道：“用火。”
　　“可是这里没助燃剂啊。”
　　“去食堂。”
　　“好，我给你开路。”
　　黄金娇踹起附近一块石头，再举锤重重一击，将碎石横扫出去，瞬间解决了一大片白色蠕虫。施杨立刻趁机逃出虫圈，径直朝食堂奔去。见又有更多虫子从各处涌锅来，黄金娇加速一跃，一锤砍断一棵粗壮的大树，再一记重击使化成无数木片或木条深深刺入前方路面，搭建起了一座简陋的架空桥。施杨当即纵身一跳，踩在木片顶端，顺畅无阻地继续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