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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7、十月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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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鉴定报告出来了。”从鉴定部门回来的钟佳佳把两份报告递给景少骅,说,“许文杰是因为近距离被炸弹炸伤,使得内脏严重受损,出血过多而亡。炸弹应该是凶手自制的。凶手提前将炸弹安装在卧室的衣柜内,再将引线与柜门相连,一旦许文杰推开柜门,引线便会被拉起,从而导致炸弹立刻爆炸。”
甯安问:“现在就认定张大伟是凶手了么?”
景少骅解释道:“另外五名死者的死因,分别是溺亡、坠楼、车祸、高空抛物和煤气中毒,由于凶手未在现场留下任何有效线索,我们只能尽量从许文杰案入手。而就目前已知的嫌疑人中,张大伟是唯一具备犯案能力的人,再加上他又就此销声匿迹,不怀疑他都难。”
他说完,伸手拍了一下甯安的肩膀,“放心吧。这案子既归我们管,那么就是掘地三尺,我也会把张大伟给找出来。”
“好。”虽然景少骅这个人不太靠谱,但他干的活还是挺靠谱的,所以甯安也不再过问了,“那就辛苦你们了。”
甯安走后,钟佳佳用胳膊肘顶了一下景少骅,“现在怎么办?”
景少骅不答反问:“你觉得,张大伟为什么要杀他们?”
钟佳佳想了想,“从聊天记录上看,他们都是在很正常地聊天,没闹过矛盾什么的,而且大张伟在群里也不怎么发言,倒像是一直默默观察着其他群成员一样。”
“是的。”景少骅点了点头道,“类似于暗网的存在,异类也有自己的网络世界。群主之所以建立这个群,也是希望能团结起处于困难时期的异类们。张大伟素日喜欢在网上挖掘有关异类的讯息,但凡碰上替异类说话的网民,就动用全部小号去围攻。我猜测,他可能是无意间打开了异类网络世界的入口,然后伪装成异类,加入了这个群。接着,他又凭借自己的‘老本行’,搜集群内成员的个人信息,再一一杀害。或许在他眼里,他这行为不是杀人,而是为民除害吧。”
“所以你才让易部长验一下张大伟的DNA?”
“毕竟不是讨厌异类的,一定就是普通人。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
钟佳佳颔首表示赞成,“那知道了以后呢?”
“机场和火车站那边,招呼都打过了;张大伟的家,也已经派人去盯了。群里剩下的人都不在燕川市,没有现成的饵可以拿来钓。”
“那我们只能等张大伟自己出现了吗?”
景少骅邪邪一笑,“没有现成的饵,咱们做一个不就成了?”
钟佳佳皱了皱眉,“你该不会是想……”
景少骅自信满满地说:“我是管控局上下唯一公开了长相和名字的‘监护对象’。对张大伟来说,不正是一条求之不得的香饽饽嘛。”
钟佳佳:“……”
“干吗?有意见?”
“如果你认为没问题的话,那就去做吧。但要是一不小心被炸死了,我可不管收尸。”
景少骅连连摇头,表示自己无福消受,“要是让你来收尸,钰珏姐可不把我化骨扬灰、死无葬身之地,还是免了免了。”
于是次日,一篇关于管控局异类专员的采访报道登上热搜,占据了各大新闻媒体平台的头版头条。由于报道的主人公不仅又帅气又优秀,还有“奶茶中毒症重度患者”这一个极具反差萌的特点,评论和转发量均在短短一个小时内破万,并且清一色粉丝和迷妹的态度。钟佳佳放下手机,忍不住一个白眼,“你到底是买了多少水军啊?夸自己也夸得太不要脸了吧?”
景少骅不以为意,“要是不做到这份上,怎么引我们的鱼儿上钩啊?”
“你这样搞,简直就差当面朝他喊‘这是陷阱,快往里面跳’了。”
“这不正好嘛。男人就该正面刚。”
大抵是觉得他没救了,钟佳佳无奈一叹,放弃了无谓的争论。
“时间差不多了,我去了。”景少骅转身下车,随后又一手搭在车门上,弯腰叮嘱道,“我的背后,就交给你啦。”
他的计划很简单,就是借着所谓巡逻的名义,露出满身的破绽,给张大伟接近自己的机会,遂随心所欲地到处闲逛起来。钟佳佳则一路悄悄跟在后头,随时注意周围的情况,以便目标出现后能即刻实施抓捕。
然而天不遂人愿。景少骅从上午闲逛到天黑,手中奶茶换了一杯又一杯,别说张大伟的影子了,连路人都没向他放半个屁。
——折腾了一整天,“计划失败”这四个大字,终是无情地压在了他俩脑袋上。
钟佳佳索性不藏着了,她从暗处走上前,同情地拍了拍景少骅,安慰道:“不怪你。要怪,只能怪你买的那批水军不行。”
景少骅:“……”
他此刻只想说一声:还老子的血汗钱!
“看你这么有精神,我就放心了。”马格荣温和关切地说,“上次咨询结束后,你的状态非常让人担心。”
“……对不起。”欧阳尧旭歉疚地说。
“不,是我考虑不周。在使用催眠疗法之前,应该再给你一段时间,缓冲一下的。”
欧阳尧旭迟疑片刻,坦白道:“其实这段记忆,我从来都没忘记,只是刻意地不去想起,从而让自己产生了已经遗忘的错觉。所以说,也不能全归咎到他们身上。是我自己造成了如今的局面。假如我那时没选择逃避的话,或许也不会有人因我而死了。”
“过去的事情已无法改变,你不必把一切都当成自己的责任。”马格荣劝慰道,“你应该把目光放到现下,多珍惜身边人。”
“我也是这么想的。”欧阳尧旭说着,无意间流露出了最真实最开心的微笑,“正因如此,我才要努力克服对血的恐惧,早日在工作中独当一面,成为真正有能力保护她的人。”
“你能有如此决心,我也定当全力以赴。那么,我们就开始吧。”
“好。”
治疗结束以后,马格荣一边目送着欧阳尧旭离去,一边头也不回地对从书柜后现身的不速之客说:“下次,还请你通过正门进来。”
“我要是走门,不就会被门口的监控拍到了吗?”男人走到马格荣对面坐下,“我想即使是马医生你,也应该不想被人知道和通缉犯有来往吧?”
马格荣皮笑肉不笑地问:“你今天怎么有空来了?”
男人不假思索地反问:“我工作都没了,为什么会没时间呢?”
“早上不是出了一篇很火的报道么。”马格荣徐徐道,“我还以为,你今天会忙着‘招待’那篇报道的主人公呢。”
“这么赤裸裸的一个陷阱,马医生不会真看不出来吧?”男人嗤笑道,“话说,刚才那个人,是你新收的患者吗?你会像当初蛊惑我去杀人那样,让他也去杀人吗?”
马格荣面不改色地道:“为社会清除名为异类的害虫,难道不是你自己的意志吗?我什么时候蛊惑你了?”
男人冷冷地嘴角一抽,没回话。
“那篇报道,你真就置之不理了吗?”
“他们想引蛇出洞,断不会轻易作罢。不想被找到,就只能躲起来。不过,”男人冷不防话锋一转,“马医生应该帮我准备好下一个目标了吧?”
马格荣轻轻一笑,“刚才那个人,叫欧阳尧旭。他喜欢的人,是异类。”
“原来如此。”男人说完,光明正大地从正门出去了。与此同时,欧阳尧旭看见晨星站在医院大门口,连忙三步并作两步地小跑过去,“为什么不找家店坐着等我?脚疼不疼?”
“我又不是一下都不能站的八十岁老人,你也太关心过头了。”晨星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心里却十分欣喜欧阳尧旭一直记挂着自己,“医生怎么说?”
“还算不错。一步一步慢慢来的话,总有一天能克服的。”
“哼~”
“你哼什么?”
“就是感慨咱们的欧阳少爷也终于明白什么叫循序渐进了,很欣慰。”
“那你干吗哼得那么微妙?”
“有吗?是你自己想多了吧。”
欧阳尧旭郁闷地撇了撇嘴。
这时,晨星感到手机一阵振动,拿出来一看,是未知来电。
“您好,请问是晨星小姐吗?”
“你是谁?”
“我是欧阳家的管家。请问,您今天有空来一趟吗?有一些事想找您谈谈。”
晨星扫了眼欧阳尧旭,犹豫须臾,回复道:“好。”
等她挂了电话,欧阳尧旭奇怪地问:“谁啊?”
“你们家的管家,说是希望我今天去欧阳宅邸一趟。”
“为什么?”
“不知道。”
欧阳尧旭脸色微沉,“别去。”
“我都答应人家了。”
“那就打回去说不去了。”
“为什么?”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叫你别去就别去。你和他们又没关系,叫你去肯定有问题!”
晨星明白他是在担心自己,但正如他所说,唯一能让欧阳家联系自己的,也只有眼前这个人。若是关乎他的,她一定要去。
“你就放一百个心吧。你爸要是不喜欢我把你抢走,有一百种能让我死得悄无声息的方法,完全不必把我叫过去。”
欧阳尧旭却勃然大怒:“都说了你不能讲那个字,你居然还给我提!你是不是真当我是开玩笑?我告诉你,我是认真的!我不允许从你口中听到那个字!意思相近的词语也不行!”
晨星被弄得莫名其妙,“那你倒是说说我不能讲那个字的理由啊。难道我讲了就会死吗?”
欧阳尧旭气得脖子都粗了一圈,“呸!有你这么咒自己死的吗?总之我就是不允许!听见了没有?我!不!允!许!”
“唉,行行行,好好好,都听你的听你的。”晨星懒得和他计较,敷衍得格外直接,“不过欧阳家呢,我是去定了的。别想阻止我。”
话音一落,她抬手拦下一辆恰巧停在路线的出租车,不给欧阳尧旭丝毫反应的机会,上了车就赶紧关门让师傅快开。欧阳尧旭虽然拼尽全力奔跑,但到底是两条腿跑不过四个轮,最后也只能倒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气歇菜。
出租车司机吃瓜吃得很乐呵,“姑娘,和男朋友吵架了?”
晨星愣一下,随后踌躇片刻,笑着回答道:“是啊。”
管家似乎早就派人在门口守着了,晨星一下车,一位女仆便走上来问好,然后带她到会客室。行至半路时,晨星忽然开口道:“我可以去欧阳尧旭的房间看看吗?”
女仆惊讶地看了她一眼,继而迅速整理好表情,恭敬地说,“这边请。”
尽管这个请求是心血来潮,但随着近期的一系列变故,晨星不止一次地感到,自己其实并没有像原先所想的那样,对欧阳尧旭这个人的性格和想法了如指掌。她想知道他究竟是怎样的心情,在这个形如空壳子的家里生活了二十几年;她不清楚自身至今以来的努力,究竟是否有助于他从童年的阴影和真相的打击中走出那么一丁点。
——她不希望,他把自己活成欧阳尧旭;她希望,他只是名字叫做“欧阳尧旭”。
“晨小姐。”管家轻轻走进来,语气沉稳得反倒缺失了几分人味。
晨星有感而发:“那家伙表面上没头没脑,但实际上却背负着非常沉重的包袱。由于害怕牵连他人,即使无家可归,他也宁愿独自承受。”
“……”
“你实话和我说,并不是欧阳凯叫我来的,对吧?”
管家无从否认,“……是我个人的主张。”
“为什么?”
“您是少爷的心上人,所以我认为有必要告知您关于少爷的真正身世。”
晨星惊愕地看了他一眼,即刻沉下了脸色,“欧阳尧旭自己知道吗?”
“是的。”
晨星沉默片刻,直接拒绝了,“我已经和欧阳尧旭约好,等他想告诉我的时候,再告诉我。很抱歉,让你白等了。”
她说罢,径自转身离开,在路口拦了一辆出租车。然而她一上车,一股奇异的香味顿时钻入鼻腔,令她忽觉天旋地转起来。失去意识前,她看到司机回过头,朝自己阴森森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