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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9、八月二十七 ...

  •   楼莲带孩子的方法非常简单粗暴:不闹就让他们自个儿玩去,闹了就让他们自个儿吵去。双胞胎吵累后,不约而同地犯起了困,于是爬床上睡了。睡醒后,肚子也饿了,于是嚷嚷着要吃饭。虽然楼莲出于被背叛的打击不愿碰那饭菜,但没道理让两个孩子跟着挨饿,所以他就把他们抱到椅子上,摆好餐具,替他们系上围嘴。
      兄弟俩素来只会在怀珺衡面前卖乖,一旦与楼莲独处,就会暴露出熊孩子的本性,花样百出地折腾他,让他一辈子恐生恐育。这不,哪怕肚子已经饿到咕咕叫的地步了,他们还是一动不动地坐着,双手垂在身侧,眼巴巴地看着楼莲,张着嘴巴嗷嗷待哺。楼莲犹豫片刻,调整了一下座位,然后拿起勺子和筷子,有条不紊地给这两个小崽子喂食。双胞胎吃到第一口饭后,心有灵犀地对视了一眼,随即站到椅子上,一左一右用力捏起他的脸来。
      “……疼疼疼疼疼疼疼疼!住手!”
      直到楼莲带着怒气大喝一声,双胞胎才依依不舍地松了手。江胤惠一侧首,一脸难以相信地对哥哥道:“竟然是真货。大葱,我怀疑他在我们睡着后,被外星人抓去改造了。”
      “我也这么觉得。”江胤聪也侧过头,一副十分赞同的模样,“怎么办?榴莲他实在太可怜了!我们得想法子帮帮他啊!”
      “不不不,这样挺好的。”江胤惠不以为意,目光新奇地端详着楼莲,眼窝中流淌着最纯真的恶意,“怀哥哥不让我们养狗是因为担心家里会被弄脏,那这头他总没理由拒绝了吧?既没长毛,还不会到处撒尿拉屎。”
      “哦!”江胤聪恍然大悟,双眼闪闪发光,“原来如此!这主意真是太天才了!”
      “去你妈的!”楼莲本想不和小屁孩一般见识,但总归忍耐是有限度的,尤其是在涉及尊颜的问题上,“小兔崽子别给我蹬鼻子上脸!屁股又痒了是吗?!”
      “哇哇哇,真的叫了!”江胤惠充耳不闻,兴奋不已地拍掌道,“来,再来叫几声听听。叫了有狗粮吃哦。”
      楼莲掐紧餐具酝酿须臾,一吼“给我适可而止”的同时拍案而起,却不料江胤惠早一步跳下椅子,和江胤聪欢呼雀跃着逃走了。
      楼莲:“……”
      为什么世上会有熊孩子这种生物?为什么他一个正值意气风发之年的大好青年非得受这种罪?
      瞧这位正值意气风发之年的大好青年不出三秒就丧失了斗志,双胞胎又步调一致地“嘿咻”跑回来,爬到椅子上吃饭了。楼莲默默瞅了他们一眼,心累地长叹一息。
      饭后,兄弟俩闲着无聊,在沙发两头来回打滚。滚了一会儿,发现楼莲没像平时那样迫不及待地蹲在手机面前等待综艺节目更新,便面对面支着脑袋,光明正大地窃窃私语起来。
      “大葱大葱,今天的榴莲真的非常奇怪啊。”
      “是呢是呢。该不会是被他天天念叨的花姐姐甩了吧?”
      “我感觉应该不是因为这个。就他那咋咋呼呼的劲儿,如果被甩了的话,肯定会痛哭流涕要死要活,才不会那么安静呢。”
      “有道理有道理。那他到底为什么突然变得辣么反常啊?”
      “嘘!怀哥哥说不能在背后偷偷议论人家隐私。这大概和女人每个月总有几天脾气暴躁是一样的吧。咱们也要小心些,千万别被迁怒了。”
      楼莲:“……”
      他一直很好奇这俩臭小子才六岁就如此无法无天,这要是长大了,岂不是连颠乾倒坤都不在话下?他们难道真不是首领的私生子吗?
      虽然并不奢望这两个小家伙能理解大人的苦楚,但眼下他必须集中精神思索摆脱监/禁的对策,于是来到他们身边,语重心长地说:“聪聪、惠惠,其实你们睡觉的时候,外面停电了,而且因为故障比较严重,大家都被嘱咐尽量待在房间里,所以这几天你们也不能跑出去玩了,知道了没?”
      话音一落,楼莲自己都感觉这个谎假得不能再假,简直把人的智商往地上碾。奈何说出去的话就好比泼出去的水,没有收回来修改的余地,他只能硬着头皮直面双胞胎的狐疑视线,色厉内荏地强调“首领也让你们老老实实待在房里”。江胤聪和江胤惠凝视了他一会儿,交换了一个眼神,随后从沙发底下摸出白纸和蜡笔,安安分分地画起画来。尽管以楼莲的经验,他们越是轻易地听话,之后来临的“暴风雨”就越可怕,但此时此刻,他还是忍不住松了口气,万分感谢老天爷终于开了一次眼,让他们消停下来了。
      一推开门,风逸才那大剌剌地坐在患者席上的身姿就映入了约瑟夫的眼帘。见房间主人的差心情丝毫不漏地全写在了脸上,风逸才也就收了阴阳怪气的调调,以正常语气问:“你接下来想怎么做?”
      约瑟夫一屁股坐到原木椅上,动作较平日而言,可谓十分粗鲁。他阴恻恻地扫了风逸才一眼,继而深吸一口气,把面部神经一根一根地牵起来,挤出了一道优雅绅士的微笑,“当然是整理行李了。已经没有继续留在这里的理由了。”
      “可你不觉得进展太过顺利了吗?”风逸才无视了端来茶水的谷谢,一本正经地道,“以咱们那位‘坏先生’的城府,定然有所察觉了。但他却放任自流,什么都不做。”
      “有些事从一开始就注定了结局,远非人力所能改变。”约瑟夫呡了一口红茶,“你知道我为什么让无艳带着录音笔去套他的话,而不是直接在他的房间里安装窃听器吗?”
      “为什么?”
      约瑟夫轻轻一笑,仿佛他自己也认为这太不像话了,“怀先生养的那两个小宠物虽然年龄尚小,却对隐藏在他周围的不利因素格外敏感,无论谁想做什么手脚,都会被他们提前‘抓包’。即使是戴小姐,也很难越过他们,对怀先生进行二十四小时监视。大概,这就是他收养他们的原因吧。”
      讲到这种程度,几乎等同于明示了。由于过于匪夷所思,风逸才眉毛拧成了一条,“你的意思是,怀珺衡是主动‘邀请’你去揪他话柄的?”
      “除此之外,我想不出他明知无艳是我的人,却仍把她留在身边的原因。”
      “更深一步讲,应该是明知你不怀好意,却仍允许你加入塞勒涅的原因吧。”
      风逸才的一针见血令约瑟夫冷哼着笑了出来,他并不认同“不怀好意”这个说法。
      “范冰通知了吗?”
      “通知了。那婆娘的利用价值,也就只有这点了。”
      “现在还来得及哦。”
      “来得及什么?”
      “你即将舍弃的,是与你有着同样痛苦经历的可怜之人。”
      风逸才嗤之以鼻:“你若真心可怜他们,还会把他们当成弃子吗?”
      约瑟夫笑而不语。
      “说起来,怀珺衡那位‘朋友’,你觉得是谁?真是,沈连寂吗?”
      “关于沈同学的‘溯源’能力,有用的记录委实少之又少。我还是部门特聘顾问的时候,机缘巧合下看到了他的档案,于是申请给他做监护对象资格考察的心理测评,但被拒绝了。后来我才得知,部门其实是因为沈承信不同意,才换了别的顾问。”
      “沈承信的话,一定对沈连寂能追溯到何种程度的信息了如指掌吧?他是故意把报告书写得语焉不详吗?”
      “是或不是,都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决不会坐视不理这点。他一名十几岁的学生,究竟能对两个种族今后的存亡产生多大影响呢。真是让人拭目以待啊。”
      与此同时,约瑟夫口中的十几岁学生,正坐在椅子上,冷冷地盯着不请自来的客人……不,用“客人”来称呼她,实则不太准确。因为这个房子本就是黎兰月买来给她,或者说,她那具躯体的原主居住的,沈连寂顶多算个寄宿还不交房租的。她眼角一翘,温声细语,笑靥如花,“我回来了,连寂。”
      “……”
      “怎么了?总该不会太久没见,不认识我了吧?是我啊。莘野,秦莘野。”
      “……”
      “干嘛半天不说话啊?是因为我复活了,一时间惊呆了吗?”
      “……”
      “抱歉,我也想早点来看你的,但一直没办法把她除掉,以至于到了现在还是‘不完整’的状态。不过,我是绝对不会认输的,所以你也再稍微等我一会儿,好吗?”
      “……”
      “连寂?”
      沈连寂竭力遏制几欲撞碎肋骨突破胸腔的心脏,温度常年在三十五摄氏度上下浮动的身体陡然从头到脚变得滚烫无比,苍白如纸的面庞上涌现出了异样的血色。他一动唇,顿时被强烈的眩晕感击中,整个人从座椅上摔了下来。秦莘野连忙想上前查看他的状况,却于迈出脚的下一瞬鼻子一疼,随即胃里翻江倒海恶心阵阵,迫使她不得不捂住口鼻避而远之。
      ……臭。好臭。恶臭。
      虽然这气味从一开始就混杂在空气中,但由于并不浓烈,秦莘野也就没放在心上,只以为是谁家没及时处理掉垃圾。然而这一刻她才恍然发觉,它,是从沈连寂身上散发出来的。
      ——宛若尸体腐烂的臭味。
      秦莘野懵了。她完全搞不懂这是什么情况。那贱人明明口口声声说连寂非常好闻非常香,可这股仿佛烂入骨髓的腐臭又是什么?她之前,难道每天都在这么臭的气味中生活吗?
      她惊愕不已地看向沈连寂,却又在抬头的瞬间不堪扑面而来的臭味,立刻把脑袋垂得更低了。因为这味道,她连正视幼年的青梅竹马都做不到。
      而这,正是她和秦源野之间,犹如天渊的差距。
      沈连寂明白她为何在此时来找自己。但他只求她赶快离开。这份锥心的痛苦,每承受一次,就会让这具身体遭受的伤害增加一个次方。而他现在,还不能死。
      “抱……抱歉,连寂。我……我也不明白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子……”秦莘野脑子里一片浆糊,连自己是否在做梦都分不清了,“我……我先回去了。对不起!真的非常对不起!”
      她说罢,像躲避瘟神一样,急不可耐地翻窗离开了。片刻后,一位身着大红色旗袍的女子走进卧室,将意识模糊的沈连寂抱起来,轻轻放到了床上。
      虚弱的呻吟从干燥发白的双唇间漏出,如熄灭之烛的烟雾一般虚无缥缈。申姜帮他盖好被子,把他脸上的冷汗擦干净,再给他贴上退烧贴,“药呢?放哪儿了?”
      沈连寂艰难地将眼睛睁开一条缝,“……吃完了。橱柜里,有新的。”
      “等着。”申姜去厨房拿药,顺带了一杯水回来,给他喂了药。虽然向病人打探隐私有损节操,但她还是止不住好奇心,在他耳边低声问:“食人鬼……呃,她现在不是食人鬼。嗯,总之,刚才那出究竟是怎么回事?她为什么一脸像闻到了臭鸡蛋的表情?”
      沈连寂气若游丝地答:“气……味……”
      “气味?”申姜伸长脖子,嗅了嗅沈连寂的颈窝,“没啥味道啊。”
      “……”
      申姜嗅了半天,忽然想起秦源野是出了名的“狗鼻子”,并且自己压根儿就没有嗅觉,遂讪讪地收回脖子,重新坐好,若无其事地道:“可食人鬼以前没这么大反应吧?”
      “……”
      看沈连寂一副疲惫得连嘴皮子都动不了的样子,申姜只好放弃追问,安静地守在一边。沈连寂朦朦胧胧地合上眼,不一会儿,微弱又均匀的呼吸声响了起来。
      “……放心吧。”仿若在隔空与谁对话似的,申姜冷不防开口道,“告诉怀珺衡,只要他把钱准备到位,他的小老板就嗝屁不了。必要时,我会给他弄一副新的身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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