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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9、五月二十三 ...

  •   “姐姐,我,就这么好吃吗?”
      刹那间,秦莘野猛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即使被透过窗帘缝的小区路灯光铺上了一层暗沉色调,却也依旧毫无瑕疵的天花板。方才所做的梦虽然十分令人讨厌,但算不上噩梦的程度。她之所以从梦中惊醒,是因为她感觉自己被偷窥了。
      ——梦的内容,全被谁给觑去了。
      她下意识握紧双拳,凌厉的双目逸出无穷无尽的凶戾杀气。
      线下上课第一天,四班就像去年暑假期间的返校日一样,教室内乱哄哄的一片,围绕着“异类”的叽叽喳喳声如烧开的热水般沸腾不止,同时刺痛了沿走廊走来的高望远的耳膜。他前一秒刚悄无声息地走进教室,后一秒全场立刻鸦雀无声,每个学生都不禁紧绷着神经,提心吊胆地屏息凝视在讲台上站定的班主任。
      高望远面无表情地俯视了一下这群成熟了却又不成熟的孩子,沉下脸说:“我知道最近社会上发生了很多匪夷所思的事情,我也非常理解你们对相关新闻的关心。我小时候也一样,对此类原仅存在于想象中的事物感到好奇。可既然你们已经回到学校,就应该恪守学生的本职,静下心来好好学习。话,我就说这么多。接下来,看你们自己了。”
      话音落下,课堂回归课本。尽管一开始还有些喧闹,但一段时间后,包括四班在内的全校师生都恢复了往常的平淡而忙碌的工作和学习状态,好似学校这地方被施了神奇的魔法,能将一切纷扰人心的喧嚣隔离在外。然而在已经重归日常的众人之中,却有一个异端。
      秦莘野两眼一扫桌上的历史书,百无聊赖地打了个哈欠。她看似一如既往地对学习兴趣索然,但一半露于眼睑外的眼珠却在紧张地戒备着四周,全身散发出比刺猬还蜇人的气息,仿佛有不明身份的敌人躲在暗处监视着她。沈连寂不动声色地瞥了她一眼,什么都没说。
      久违的早起和高强度学习令人头昏脑胀。晚自修时,光是防止上眼皮和下眼皮打架就耗尽了秦莘野浑身解数,遑论像白天一样对空气疑神疑鬼了。好不容易爬上四楼,她顾不及给沈连寂献上一个爱的道别,正要以颤颤巍巍的右手从口袋里掏钥匙时,冷不防被阻止了。
      “今天住我家吧。”
      沈连寂说完,直接拉她进了自家。秦莘野呆呆地看着他的后脑勺,不由得有些茫然。
      虽然平时也经常在对方家留宿,但每次都是秦莘野随心所欲地想留就留、想走就走,沈连寂从未发表过任何意见。然而他今天却不知吹了什么风,居然主动让她留下来过夜。
      不过古话说得好,既来之,则安之。尽管该句的原意并非如此,但这并不妨碍秦莘野舒舒服服地洗了个澡,然后惬意地在沈连寂的床上一屁股坐下,呈“大”字形躺着。随后,冲完澡的沈连寂步入卧室,关掉灯,再轻手轻脚地在床的另一侧躺下来。
      “晚安。”他握住她的手,像是这么无言说了一句后,慢慢闭上了眼。
      沈连寂醒来时,一具心脏处插着一把刀的狰狞尸体正笔直地横陈于书桌旁。血迹持续蔓延,不仅把衣服染成了深红色,还无声无息地沿着尸身描边,润湿了地毯下的地面。
      人虽然偶尔能意识到自己在做梦,还能在梦里为所欲为,但更多时候,往往会被梦境牵着鼻子走,只有等苏醒以后,才会幡然忆起曾经做了这样一个梦,甚至连一星半点的梦之碎片都拾不起来。然而沈连寂却不是这样。他体内仿佛存在着三个人格:一个正常地对外界刺激做出反应,一个不断置疑前者对不同刺激的处理,最后一个则冷眼旁观着这一切。或许正因为如此,即使在梦中,他也能像平常一样冷静流畅地思考,梦的内容亦若亲身经历过似的历历在目。
      此时此刻,他可以百分之百地断定自己正处于梦境之中。理由很简单:他不认识眼前的人,也不认为自己会做这种梦。固然不知对方是谁,但他一定是出于某种意图才把自己的意识拽入此处的,而关于其目的的线索,十有八九就隐藏于这杀人场景里。
      除了胸口的致命刀伤外,尸体的其他部位基本完好无损。检查完毕后,沈连寂站起身,环顾了一下四周。
      这是一间颇有年代感的卧室,装饰摆设和尸体的穿着都是上世纪的风格,而且还相当阔绰。窗外风雨交加、电闪雷鸣,屋内不仅不见半点类似手印或脚印的痕迹,抽屉和柜子也没有被翻找过的迹象。忽然,伴随着一声“老爷”,一个仆人打扮的女人端着一份餐点出现在了门口。她惊奇地对不速之客眨了眨眼,视线稍稍向下一移,当即面色苍白地尖叫起来,同时手中托盘脱落,点心茶水和碎瓷片散了一地。
      闻声赶来的,是从打扮上看,分别为太太、少爷和管家的五人。他们在看到尸体的瞬间,五官陡然被爬上面庞的惊恐扭曲。随即,那位年轻的太太痛苦地呜咽一声,泪水在此之前就已满眶。她无意识伸出手,一边呼唤着“老爷”,一边摇摇欲坠地迈出一步。下一秒,三位少爷中的最年长者突然出声,令她猛地回过了神:“你是谁?”
      沈连寂保持着现代的装扮,加上又站在死者身旁,不可能不被当成可疑人员。或者说,这群NPC已经认定他就是凶手了。虽然按照这个走向,他们毋庸置疑会上演一场勾心斗角的家庭大剧,可如果找出凶手是这个“游戏”的规则的话,沈连寂不介意耳根子疼一会儿。
      然而就在这时,一声猝不及防的焦急呼唤在耳畔响起,令沈连寂的意识蓦地回到了现实。见他平安苏醒过来,秦莘野激动地将他搂入怀中,心有余悸的声音夹杂着丝丝哭腔:“太好了,太好了!你的气息突然间微弱了很多,我还以为……”
      沈连寂怔了怔,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背:“我没事。”
      秦莘野唯恐他会陡然消失似的紧紧抱了他半晌,随后依依不舍地松开手,问:“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你会忽然变得像要……”
      生怕“死”字说出来后会灵验,她忙不迭缄了口。
      “我没事。”沈连寂淡淡地重复了一遍方才的话语,“只是,做了个梦而已。”
      “梦?什么梦会让人……”话音未落,秦莘野倏地想起了什么,不禁双眼圆睁,脸色一变,“难道你也……”
      “‘也’?”
      “呃……没什么。总之,没事就好。快睡吧,明天还要上课呢。”
      秦莘野让沈连寂躺下来,对他若无其事地笑了笑,再向他展现出显然是刻意伪装出的安详睡脸。沈连寂静静地看了看她,不置一词。
      次日,两人和以往一样重复着学校和家两点一线的日常,继而在夜晚降临之后,怀着各自的心思入梦。
      呈现在沈连寂眼前的,是一座十分破旧的瓦房:深灰色的墙壁稀稀落落地蜿蜒着几条裂痕,窗户浑浊不堪,角落附着蜘蛛网;被用红线吊在天花板上的电灯泡一照,人的肤色宛若得了黄疸一般难看。坐在横七竖八着数个空酒瓶的桌子边的男人定定地瞪着他,凶神恶煞的样子恨不能将他像手中的瓶子一样捏碎。
      “去哪了?”
      “散步。”
      “大晚上出去散步,不怕被人贩子掳走吗?”
      “……”
      “呐,连寂,过来。”
      男人缓下语气,放下酒瓶 ,朝沈连寂招了招手。沈连寂毫不犹豫,径直走到了他面前。
      “连寂啊,”男人一手搭在沈连寂的胳膊上,另一手摸了摸他的脸,微笑着问,“你觉得你妈妈,为什么丢下我们两个跑走呢?”
      “……”
      “因为我太没用了吗?因为我天天喝酒吗?还是因为,她在外面有男人了?”
      “……”
      “喂,为什么不理我?喂!”男人抓着沈连寂的双臂,使劲推了好几下。他的眼球血丝遍布,一张嘴,混杂着酒味的口水立马喷溅出来,“我可是你爸!你亲爸啊!有话不跟我说,你还能跟谁说去?喂,听到了没有?哑巴了吗你!”
      沈连寂漠然地看着距离爆发仅有一线之差的父亲,仍旧一声不吭。
      “你……你就和你妈一样!打心底瞧不起我!打心底厌恶我!”男人骤然龇牙咧嘴地站起来,随手抄起一个喝了一半的酒瓶狠狠抡了下去。碧绿的碎片划破头皮,酒精如针雨般刺入裸露的皮肉,一下一下地扎着脆弱的神经;大脑就像发高烧时一样又昏又烫,视野亦似被蒙上了一层雾般朦胧不清,天地都在旋转。沈连寂迷迷糊糊地抬眼看了男人一眼,随即双腿一软,无力地倒在了地上。
      “教你看不起我!教你看不起我!”男人骑在沈连寂肚子上,一手揪住他的衣领,另一手握成拳,接二连三地砸下来,“再怎么看不起我,你也是我的儿子!你休想离开我!一辈子都别想!你们是我的东西!我的东西!就算逃到天涯海角,我也会把你们抓回来!”
      忽然,男人那行将落下的拳头停在了半空,同时脸上的怒气不知去向,反而还像看了一场好戏似的笑了起来:“虽然是梦,但也真是惨不忍睹啊。”
      沈连寂的迷离目光逐渐聚焦,虚浮地定格在了男人的笑容上。男人自觉从他身上站起身,往后退了一步。
      沈连寂吃力地爬起来,用桌上的纸巾擦了擦脸上的血液和啤酒。虽然方才发生的一切均是过去的回忆,但唯独疼痛残留了下来,不断刺激着他的太阳穴,令他必须坐到身旁的棕红色长椅上才能进行对话:“昨晚把我拉入那奇怪梦境的,是你吧?”
      “没错。”男人大方承认道。
      “为什么?”
      “因为我在你女朋友的梦里,看到了相当有意思的东西。”
      “……”
      “你女朋友真的很喜欢你哦。梦里尽是关于你的事,就好像非常珍惜和你在一起的时间,甚至还要在梦中回味一样。啊~这该死的爱情。为什么我就没有青梅竹马呢?”
      沈连寂面无表情地盯着隐藏于父亲躯壳中的不知身份者,问:“你是谁?”
      “啊,抱歉,忘了自我介绍。”男人顿了顿,提高语调道,“我的名字叫章诚,如你所见,是个‘怪胎’。我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他人梦中,也可以把特定对象的意识拉入我自己设计好的梦里。不过距离我一千米开外的人,我就力不能及了。”
      “你的目的是什么?”
      “别这么急嘛,先闲聊一下也不迟,反正时间有的是。”男人笑着,强行把话题的往自己喜欢的方向带,“我这人兴趣不多,唯一的爱好,就是观测别人的梦境了。俗话说得好,梦是人对现实进行主观加工后的产物。由于这加工是在潜意识里完成的,人往往难以察觉,所以对梦境的观测,能让我了解不少人的阴暗面和秘密。然而自从得知了你这个人以后,我才发觉我以前观测到的东西究竟有多么无聊、多么垃圾。‘异类’这个词,简直是就为你量身打造的。”
      沈连寂冷冷地看着像在自家似的坐到自己对面的章诚,缄默不言。
      “不过,”章诚伸长脖子,环视周围的目光兴致盎然,“我还以为你是那种绝不会回顾过往的人呢。你的老妈,似乎到现在也没有消息吧?你都没想过去找她吗?这要搁在一般小孩身上,不天天闹着‘我要去找妈妈’‘我要去找妈妈’才怪。啊,我当然明白你不是一般小孩,但是这么个离开你那恶魔老爸手的绝佳借口,你不可能没考虑过。可最终,你还是选择留下来,直到被你叔叔带走。为什么?因为年龄小,无法在外独立谋生吗?如果你当初选择离开的话,或许就不用受那么多苦了。”
      “你知道多少?”
      “没多少。不过你爸的死因,我还是知道的。”
      沈连寂射向章诚的视线猝然变得似刀一样锋利。
      章诚双目饱含笑意地咧开嘴角,似乎对沈连寂的反应颇为满意:“我现在可以透露的是,他绝对不是喝酒喝多了,进而不慎掉进窨井里死掉的。当然,如果你真想知道的话,我也不是不能告诉你是谁杀了他。”
      “……”
      “为什么不理我?难道你不希望获知真相吗?还是说,你其实早就已经知道了?”
      沈连寂的默不作声,令章诚确信了自己的猜测。
      “切,什么嘛,好无聊~我还铁定以为能让你吓一跳呢。和杀父仇人同床共枕吗?虽然有点恐怖,但凭你爸的所作所为,你可能得反过来感谢她吧?不过你要是听说了这件事,还能像以前一样和她交往吗?”
      对于章诚赤裸裸的挑衅,沈连寂完全无动于衷:“你接近我的理由,是什么?”
      “明明都说到这份上了,还不明白吗?不过,也算了。”章诚无奈地吁了口气,抛出了一个问题,“沈连寂,对于所谓的信息不对称,你应该相当有心得吧?”
      “……”
      “‘信息不对称’最早是作为一个经济术语提出来的,但这个概念深入我们生活的方方面面,并不仅仅只在经济领域起作用。打个比方,尽管学生和教师同样拥有考纲,可由于后者手头的资源和经验更为丰富,前者很难预测到他们会以何种方式考察哪个知识点。再或者,我是做销售的,现阶段所掌握的客户信息,直接决定了我今后的饭碗。对于社会而言,前天上热搜的乌龙事件就是一个非常好的例子——某小区的居民聚众驱赶一个被他们认定为异类的无辜孩子。他们之所以采取如此过激的行动,正是因为他们缺乏对异类的正确认识,以至于被偏见和恐慌侵蚀了理智,做出贻笑大方的反智行为。不过这也怪不得他们,毕竟他们是被故意蒙在鼓里的。啊~可怜的人民群众,永远被当成傻子看待。可如果不把他们当成傻子看待的话,他们又会干出自证傻子的蠢事。哎,到底该如何是好呢~”
      章诚一边观察沈连寂的表情,一边演讲家般地继续侃侃而谈,“作为深知情报重要性的销售员,没人能比我更了解收集情报的艰辛。因此,我非常渴望弄清你的‘溯源’能力,究竟是如何发挥的。”
      “……”
      “哈哈,别用这么冰冷的眼神看我嘛。我没有恶意的。我只是觉得,你如果来我们这行的话,一定会赚得盆满钵满。”
      “你想让我帮你挣钱?”
      对于一本正经地问出这个傻问题的沈连寂,章诚“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这个确实不错呢。和你合作的话,我就不用每晚孤零零地出来‘夜游’了。”
      “……”
      “赚钱的事先放在一边,来谈谈你的能力吧。‘根据碎片化的信息还原事件全貌’,需要多少信息碎片才行?假如对象是人的话,他的人生轨迹和个人信息会一一罗列在你眼前吗?否则,你怎么会知道汤苓芫和汤春晖,以及罗卉和罗琦之间的私人恩怨?”
      “……”
      “又不说话了。”章诚故作出苦恼的样子,“没关系。你不说,我说。”
      “……”
      “昨天给你准备的见面礼,是我读了上百本推理小说后,花了整整五年构思出来的——哈哈,曾经我也梦想着能出书致富呢,但又觉得自己不是这块料,遂没发表出来。我给每个出场人物都赋予了独特的过往,还加了不知晓他们所有人的故事,就绝对无法找出犯人的设定。当然,线索我只留了一点点,并且相互之间毫无逻辑性可言。别露出这么讨厌的表情嘛。不严格一点,如何能考察你的‘溯源’能力是否真有那么神奇?”
      “……”
      “说起来,你知道犯人是谁了吗?虽然才开始就被搅和了,但如果你的‘溯源’能力是货真价实的话,应该没什么难度吧?”
      “……”
      “沉默,是不知道的意思?”
      良久,沈连寂惜字如金地吐出一个字:“你。”
      章诚惊奇地扬眉:“我?”
      “无论谁杀了死者,都是身为创作者的你操控他杀的。因此归根到底,罪魁祸首,是你。”
      这回答出人意料,令章诚宛若神经错乱似的捧腹大笑起来:“确实!确实!我怎么就没想到呢?妙!真是太妙了!妙到就算对杀人之谜一筹莫展,也让人无从反驳!”
      “……”
      笑畅快之后,章诚总算继续了话题:“其实,你的‘溯源’能力是真是假,对我来说根本无关痛痒。因为吸引我的,终究是你偷偷在背地里策划的事情罢了。明明只是一介小毛孩,却能干到这种程度。你真是太惊人了,沈连寂。”
      沈连寂面沉似水,一声不吭。
      “总而言之,我想加入你们。”章诚突然冷静下来,高高在上地说,“怎么样?需要考虑一会儿吗?”
      “不用。”
      “吼,这么爽快?那我是不是可以稍微期待一下了?”
      “随你。不过我的回答,是拒绝。”
      “为什么?”章诚一副十分困惑的模样,“因为我不打招呼就来找你吗?可这是向你展示自我价值的最直观方法了。”
      沈连寂无视了章诚的辩解,漠不关心地说:“对于一个既报假名又不以真面貌示人的人,你要我如何相信?”
      话音一落,章诚陡然不可遏制地大笑起来:“哈哈哈,果然暴露了吗?虽然使用假名是我不对,但我不是故意隐藏自己的真面目的。在他人的梦里,我无法现形,顶多附身于梦主以外的人物上。不过,你怎么知道我用了假名?”
      沈连寂直视着以沈承德的模样现身的章诚,不答反问:“谁派你来的?”
      “你太多心啦。我纯粹是按照自己的意志行动的,才没有什么幕后主使呢。”
      “……”
      “仍旧一副不会改变主意的表情呢。”章诚端详着沈连寂,难以理解地问,“喂,到底为什么拒绝我?我分明能派上大用场的。”
      “论能力,你确实算得上佼佼者。”沈连寂冷冷地道,“然而说到底,你不过只是想通过我来逃避现实罢了。”
      “逃避,现实?”章诚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似乎对方在用火星语与他交流。
      沈连寂静静地注视了他片刻:“像你这种自恋型人格,绝不可能仅满足于观测梦境。换句话说,你虽能看到他人的梦境,却无法窥探相应的记忆;你虽可以自由控制自己的梦,却无法修改他人的梦,以及操纵被你拉入梦中的人吧?”
      “哈哈,没错没错。”章诚忍不住鼓起掌来,“尽管很不愿承认,但事实就是事实。可即便如此,我也收集到了许多有意思的情报。关于这点,应该不用我多费唇舌了吧?”
      沈连寂置若罔闻,自顾自说:“销售员的工作是销售商品,即设法让消费者产生购买的欲望。你固然能目睹他人的梦境,却不能像《盗梦空间》一样给人植入特定的观念。也就是说,你的能力顶多在你失眠时帮你打发一下时间,没有对你的工作和生活起到实质性作用。你无法容忍自己生而不平凡却碌碌无为,所以才像抓着救命稻草似的缠着我,拼命推销自己。但是,你这种人,活该一事无成。”
      被毫不留情地拆穿虚伪的面具之后,章诚不禁气得脸色煞白、浑身颤抖。他死死瞪着一脸事不关己的沈连寂,伸出一半的右手似要把他揪起来狠狠揍一顿。半晌,他呼出一口粗气,冷笑道:“小鬼,你家长没教过你在大人面前太过嘚瑟,是会吃苦头的吗?”
      “什么苦头?”
      “我既能说出‘你偷偷在背地里策划的事情’,你也该知道我不只看了你女友一个人的梦。”章诚威胁道,“你的秘密,不怕我抖出去吗?”
      沈连寂从容不迫:“你已经没有机会了。”
      刹那间,章诚宛若意识到了什么似的霍然瞪大双眼。然而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就悄不留痕迹地消失了。沈连寂抬头仰视着随着脱离章诚掌控而恢复成原态的父亲,淡淡地喃喃道:“爸,你也差不多该想从‘那里’出来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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