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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4、五月十八 ...

  •   “是焉然。”
      话音一落,甯安顿时感觉眼前虚晃了一下。他缓了缓,谨慎地确认道:“你确定是科长?”
      “这有什么不好确定的?”秦莘野漫不经心地反问。她盘腿坐在雪白的病床上,转手插起纸盒中的最后一个章鱼丸子送进嘴里,“还是说,组长你觉得我在诬陷她?”
      “没有。”甯安瞟了一眼秦莘野身前的炸年糕、热狗和烤鸡,百思不得其解她究竟是如何在一大清早从来那么多高热量食物,“我只是不懂科长这么做的理由。”
      “是呢~要是早知道她会开枪打我的话,我也不会杵在原地不动了~”
      按秦莘野所言,焉然应该一直潜藏于任务地附近,然后在她追击“榴莲”之际,悄悄跟在了后面——单从这一点就能看出,她并非为了保护成志良而行动,而甯安也确实不曾得知她会暗中辅助这次任务。他瞥了眼一脸享受地喝着果汁、大口嚼着炸年糕的秦莘野,皱眉沉吟片刻,正欲开口,却被她毫不留情地堵了回去:“那时候,‘小榴莲’已经被我彻底打趴下了,根本不需要支援。所以你也别说‘她是不小心打中我’这种蠢话了。”
      把秦莘野交给随后赶到附二医的沈连寂后,甯安又去见了成志良一面——虽然很在意焉然的事,但对于成志良,他同样有问题想问。
      “市长,您应该不是出于愧疚心,才把赃款捐献出去的吧?”
      面对着甯安的诚恳目光,成志良顿了顿,没有否认。
      “这是本末倒置。”甯安严肃地说,“接受了您的捐款的机构和人们,肯定也不希望您为了帮助他们而去贪污!”
      与甯安的激动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成志良那宛若置身事外的沉静。良久,他缓缓吐出一口气,徐徐地说:“当你走到我这一步的时候就会发现,有些事,即使你以为自己有能力阻止,可到头来,尽剩下无济于事的徒劳。与其让这笔钱被别人浪费,还不如由我拿去用在正途上。”
      “那滨太商城呢?这已经是无法用‘本末倒置’来形容的程度了吧?”
      听到“滨太商城”四个字,成志良的双眼即刻如被吹灭的蜡烛一般暗淡了下去。他表情略显挣扎地沉默了一会儿,被峥嵘岁月和老道经验雕琢而成的“市长”外壳层层剥落,露出了其中最真实、最无助、最落魄的孤寡老人,“在这件事上,我的确失策了。居然轻信了雷纪荣,也没有调查那家建筑公司的背景……”
      他说着,一颗懊悔的泪水夺眶而出,从脸上滑落。甯安不忍地移过视线,心中一片五味杂陈。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用在此处,可能有点不合适。但事情之所以变成今天这个样子,毋庸置疑,是因为成志良采取了错误的方法——“人们无法通过邪恶的手段来达到美好的目的。因为手段是种子,目的是树。”
      “就算前路再艰辛,也决不能使用错误的方法。”甯安握紧双拳,默默下定了决心。
      由于组长不在,二管事施杨又受伤住院,审讯彭天祺的重任便落到了欧阳尧旭和晨星头上。欧阳少爷似乎对此信心满满、跃跃欲试,一进审讯室就毫不客气地一屁股坐到椅子上,接着高高地翘起二郎腿,双手十指交叉搁在大腿上,一副相当不可一世的姿态。他眯起眼,如选美评委审视台上模特一般,以略微带刺的目光,无言端详了坐在对面的彭天祺片刻,然后露出一道大大的笑容:“别紧张,我就是问你几个问题,不会把你吃掉的。”
      彭天祺此刻仍处于被背叛的愤怒之中,因此欧阳尧旭的存在让他觉得格外碍眼,便狠狠瞪了他一眼。若是以前,欧阳尧旭绝逼会暴跳起来拳脚相向,但在肚量已经被甯安锻炼得足以撑下一条船的如今,他仅不以为意地笑了一下,随即开始了正题:“像名字年龄住址这种废话,咱们就直接跳过吧。说说你和塞勒涅那群家伙搞上的过程吧。”
      虽然“搞”字的使用不太恰当,不过彭天祺也不怎么介意。他稍稍一顿,不甚耐烦地说:“在酒吧喝酒的时候,被一个恶心的gay缠上了……”
      “酒吧?”欧阳尧旭陡然惊呼出来,“你不是还未成年吗?怎么能去酒吧这种地方?不对,未成年应该不能进酒吧吧?你是怎么进去的?偷偷溜进去的?还是捡了谁的身份证?”
      彭天祺没好气地白了这没见过世面的温室少爷一眼,懒得对他一连串的白痴问题做出答复,兀自接上了被打断的讲述:“因为他实在太缠人了,怎么赶都赶不走,我就大人不记小人过,把他那龌龊的性/欲给净化了。之后,一个脸上有麻子的女生坐到我旁边,向我搭讪。因为她实在太可爱了,还一直不停地夸我,搞得我整个人都飘了,作死尝试了以前没喝过的烈酒。结果当场不省人事,醒来后才发现自己被带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
      “是塞勒涅的大本营吗?”欧阳尧旭百无聊赖地听着,如果手头有指甲刀的话,他肯定会直接修起指甲来。
      “或许吧。我只知道他们管那儿叫‘蜂巢’。”彭天祺继续道,“没过多久,一个身上裹满绷带的家伙把我带到了一个老头面前。那老头自称是心理医生,说我心里堆积了很多烦恼,需要倾诉出来。我虽然并不想鸟他,但不知道怎么搞的,嘴皮子擅自不受控制地动了起来。我告诉他,我想替父母报仇,想让那些可恶的贪官受到应有的惩罚,但苦于没有这个能力,只能天天借酒浇愁。然而他却说,我有这个能力,只是我没注意到而已。”
      “吼吼吼,原来是这么回事啊~”欧阳尧旭摸摸下巴,一脸欠揍的忘形笑容,“总而言之,你就是那老头蛊惑了呗。”
      彭天祺:“……”
      好想否认,但是否认不了。
      “你的报仇小分队,也是他给你组建的吗?”
      “嗯。”受不了欧阳尧旭那过于露骨的嘲笑眼神,彭天祺羞恼地扭过头,压抑着内心的怒火说,“但我实在没想到,他们居然……”
      “如果是我的话,从一开始就不会理你。他们好歹还奉陪了你一会儿呢。”
      此话一出,彭天祺立刻目眦尽裂地瞪向欧阳尧旭,暴戾凶狠的模样恨不得将其一口吞下。欧阳尧旭却仿佛十分享受他的反应,微微勾起一边嘴角,弯弯的眉目间不见一丝一毫的笑意:“彭同学,你该不会真以为你能威吓住那些腐败的官员,从而填补起体制的漏洞吗?这种东西就是为了扩大而存在的,没听说过堵不如疏吗?在净化他人的欲望前,你还是先把你脑子里的垃圾净化一下吧。”
      “你……”
      不给对方反唇的机会,欧阳尧旭维持着皮笑肉不笑的微妙神态,前倾身子,在他耳畔虚着声音细语道:“你只是一个害怕因报仇弄脏双手,从而拐弯抹角地用所谓体制漏洞来粉饰自身卑劣、不惜打脸也要充胖子的胆小鬼罢了。连雷纪荣都比你厉害,你有什么资格反过来制裁他们?像你这种人,就该一辈子像老鼠一样躲在沟里,否则就是被人踩死的份。如果我是你的话,才不会诉诸超能力这种比小孩子过家家还不如的幼稚手段。我会爬到和他们一样……不,比他们还要高的位置,然后向他们加倍讨还被他们夺走的东西,亲手将他们打入地狱!”
      兴许是被gay性骚扰之后留下了心理阴影,彭天祺连余光都不敢掠过不住朝自己耳廓吐息的欧阳尧旭。他浑身僵硬,眼睑微颤,目光像是被牢牢地糊在墙上一般,一时连呼吸都忘了。察觉到彭天祺的异样,在隔壁房间旁观的晨星伸手按下麦克风的开关,提醒欧阳尧旭适可而止:“欧阳尧旭。”
      欧阳尧旭遗憾地撇了撇嘴,坐回椅子,弃一副丧家之犬模样的彭天祺于不顾,转身向单向透视玻璃后的晨星一招手,笑嘻嘻地说:“晨星,咱们中午去外面吃法式料理吧。”
      对于这种无关紧要的提议,晨星自然无视了。她目不转睛地透过透视玻璃注视欧阳尧旭的纯真笑脸,脑海中不禁浮现出她前天在整理时被甯安和欧阳尧旭弄乱的办公室时,发现的那张遍布猩红字迹的A4纸——整张纸上,密密麻麻的“史佩均去死”触目惊心,甚至可见笔划转折时被笔尖戳破的小孔。
      晨星微微启唇,下意识自言自语道:“欧阳尧旭,你究竟……”
      下午,结合欧阳尧旭对彭天祺的审讯记录,甯安将本次秘密任务的报告提交给了焉然。之后,他站在原地,目不转睛地凝视她,毫无退场的意思。感到甯安的目光略有些蜇人,焉然抬起头,奇怪地问:“还有什么事吗?”
      甯安上前一步,把一个弹头放到了焉然桌上——那是秦莘野肩上取下的麻醉弹。
      “科长,请您对此解释一下。”
      甯安明白如此直接太莽撞了,但一想到自己的组员被自己信任的上司偷袭,他的胸口就不可遏制地发烫起来。在决定与焉然当面对质之前,他考量了她是塞勒涅的间谍的可能性,却想不通若真是这样的话,她为何要告诉自己关于设施大爆炸的和雷轩的事。因此比起独自纠结烦恼,还不如不顾一切地击出一记直球,看看对方会如何回应。焉然无言盯视了甯安一会儿,随后轻轻一叹气,道:“抱歉。”
      甯安强硬地说:“我想要的不是道歉,而是答案。”
      “是呢。”焉然自嘲地喃喃了一句,神情凝重地开口道,“简单来说,部门通缉的二级异类罪犯‘榴莲’,是我的儿子。”
      甯安倏地一愣。
      “雷纪荣遇袭时,有人在附近目击了类似‘榴莲’的人,所以我才悄悄埋伏在成志良的住所周边,见他现身后又追了过去。”
      “然后为了掩护他逃跑,开枪击晕了秦莘野?”
      “……”
      “科长,”沉吟片刻后,甯安面沉似水地道,“部门里,应该没有其他人知道这件事吧?”
      “没有。”焉然站起身,真挚地直视甯安的双眼,“我自知早已丧失了担任科长的资格,也没权利求你隐瞒此事。但我不是塞勒涅的内鬼这点,请你务必相信我。”
      甯安再度陷入了沉默之中。他并不打算探究身为部门策处科科长的焉然的儿子居然是塞勒涅成员的缘由,因为这可能涉及他们的私事。然而他也没圣母到可以立即给她一个准确的答复。于是留下一句“容我考虑几天”,匆匆离开了。
      与此同时,地下蜂巢内,看着空荡荡的狭小房间,黄金娇不禁露出失落寂寞之色。她转头看向身旁的陈欣怡,娇声娇气地问:“欣怡,前几天我从酒吧带回来的男生,你知道他去哪儿了吗?”
      “不知道。”陈欣怡不假思索地回道。她才不会说,是自己将他卖给了汉尼·李,还亲手把他“献”给了部门。
      “哎,找都找不到,到底去哪里了呢?”黄金娇惋惜地说,“至少共度了一夜之后再走也好啊。明明那天在酒吧,聊得相当开心呢。”随后,她又话音一转,“算了。反正世上也不止他一个男人,再去找就好了。”
      她说着,悠悠地向前走去,全然不觉身后的陈欣怡已经被嫉妒的火焰烧得面目全非。
      “……绝对,不会让我以外的人碰你一根手指!”
      紧握成拳的双手逐渐松开。陈欣怡怀着不为人知的卑微丑陋爱意,迈开步子,朝眼前的所爱之人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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