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子不善》潘小麦

9、谋生路

　　骨折一事虽然结束了，可郭小芽心里却再也平静不下来了。
　　一家子小娃娃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可现在明摆着每天的这点儿粮食根本不够吃，而小弟们不像自己知道动容易饿便整天在家窝着不动弹，他们可是整天在外疯野淘气的主儿，肚子饿得更是快，瞧瞧小崽子们饿得个个佝偻着身子，自己该怎么办呢？难道干等着断了粮后拖家带口地流落街头做乞丐？
　　乞丐？对了，非常时期乞讨也是个不错的主意，简单方便且无需技术含量，来钱虽少但总比坐以待毙的强。打定主意后，郭小芽从箱子里翻出几件小弟们破的实在惨不忍睹的衣裳，再带上小黑（天天跟郭家老爷子出去遛弯的那条小土狗）的食盆，啧啧，道具立马齐乎了，就差明天再把小旺忽悠上给她做向导跟搭档了。
　　第二天一早，郭小芽趁大家伙儿不注意，将昨晚准备好的“工作服”用一块破布包好，藏到门口的柴火垛里。早饭时，故意（其实不故意她也很慢）放慢速度，力求达到和郭小五步调一致拖到最后。等到屋里没其他人时，郭小芽便朝小弟靠了靠，压低嗓音诱拐道：“小旺，想不想跟大姐一块去县里买好吃的？”吃，是对付郭小旺的最佳法宝，百试百灵。
　　果然，一听好吃的，郭小旺顿时眼睛一亮，整个人也跟着兴致勃勃起来，“大姐，啥时去？买啥好吃的？”
　　“全是肉馅的大包子，白面大馒头，咋样？”郭小芽继续引诱。
　　“嗯嗯，好哇好哇！我跟大姐去！”“鱼”忙点头上钩道。
　　“小旺可不能跟大人说，说了娘就不让我们去了，你能保证么？”
　　“我保证，我保证，说了我是小死狗儿！”对于下保证这业务郭小旺自来熟，听到大姐这样一问，生怕她吃好吃的不带自己，立马溜溜儿表决心道。
　　很好！钓鱼成功！
　　于是，在某个大家不注意的阳光还算明媚的早上，郭小芽带着四岁的小弟，跟着路过本村的牛车奔县城去也，出门时还顺手儿把小黑吃饭的家把什也带上了。
　　不得不说，郭小芽他们运气不错，这日正好是永城县半月一开的大集。街上商贩云集，来往百姓格外的多。
　　好久没见这么多大活人了！郭小芽感叹。俩人进城之前找了个山凹凹把一身破破烂烂的乞丐装换上了，而原来的衣服则找了个隐蔽的地方藏了起来准备出了城再换回去。
　　郭小芽揣着个破碗，领着郭小旺四下晃悠，眼睛嘀哩咕噜地寻找市场潜力比较好的工作场地。忽然，一阵浓郁的粉脂香夹着阵阵莺莺燕语飘了过来，仔细一瞅，哎呀！可不是别地儿，原来是县里有名的黄金宝地——醉乡苑啊！
　　这醉乡苑虽说是个勾栏院，可这样子却与郭小芽前世在电视里看到的妓院不大一样。这大白天的，竟然也是人来人往，客人极多。蹲在角落里一打听才知道，原来醉乡苑的前身竟然是个酒馆，后半片才是勾栏院。白日里有来吃饭的客人，也可以直接点姑娘们出来陪酒。晚上到后边找姑娘的客人要喝个小酒，吃个小菜什么的，也正好可以从前边酒馆里现点。谁说古人不聪明的，看看这餐饮娱乐合二为一的设计，不比现代的会所差多少！
　　郭小芽当下拍板儿，场地就选在这醉香苑门口了！这里出来的土豪铁定都不差钱，随便打赏几个就不枉两人来这一趟了。
　　开门做生意，第一条得会演！不管古代还是现代，拼惨才是晋级王道。郭小芽将唠叨了一路的嘱咐再跟小弟嘱咐了一遍，活动了一下筋骨，酝酿了一番感情，便坐在地上以手遮面扯着嗓子哭诉起来：“小女子年方十一，天灾人祸家人亡，仅剩自己和小弟，孤苦伶仃在流荡，可怜小弟初长成，骨瘦如柴无人养……”啧啧，自己真是太有才了！瞅瞅这话儿说的，跟打快板儿似的！还是带押韵的。
　　见有人围了上来，郭小芽便将躲在身后的小弟拽到众人面前，先替小子擦了擦脸上的泥灰，又将其摁倒在地上半跪着博取同情。郭小旺一边被大姐强摁着跪着磕头，一边唰唰往下掉眼泪，边抹泪心里还疑惑，大姐这是往我脸上抹的啥，咋迷得眼睛这般疼涅？
　　两孩子乞讨本就看着可怜，听做姐姐的这么一说，再瞧弟弟哭的那个伤心，众人更是怜悯不已，于是不一会儿地，便有那心软的大妈大婶送上了馒头包子给俩孩子。郭小旺看着面前的包子甚是激动，这可是白面哪！过年才能吃的白面哪！
　　可郭小芽对此明显不满意：包子好是好，可终究没有钱攥在手里安生不是？俩人找了个旮旯，将包子馒头吃完，郭小芽又如是这般嘱咐了小弟几句，俩人再次折回勾栏院门口。
　　这回换郭小旺一个人自导自演了。
　　不得不说，郭小五这孩子还是蛮有演戏天分的，比如现在，只见他一边抽泣一边眼泪巴巴地瞅着一个从勾栏院出来的胖男人，神色无比委屈，仿佛那是他失散多年的亲爹似的。那男人被瞅得实在是受不了了，忙扔下一个铜板匆匆掩面而去了。
　　不错，开张了！郭小芽接过铜板，对小弟继续鼓励道，“要再接再厉！馒头有了接下来就是肉包子了！”郭小旺听大姐这么一夸，更有动力了，转身又开始寻找下一个目标。
　　有那碍于情面的，被这么个小可怜瞅着，终究狠不下心扔几个铜板便离开了；也有不客气的，大声呵斥几句，还要喊仆人将人撵开……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万一有那狠的，伤着了小弟可就不好了。
　　郭小芽脑子里飞速旋转，又想到了前世十字路口、天桥上常见的唱曲儿法子。先教小弟几句新鲜的顺口溜，又将饭钵后翻，教着他打了几遍拍子。郭家小五天生是吃这口饭的，郭小芽没教几遍，他便能自己摸索着拍子唱下来了。既顺溜儿又不怯场，一点儿不像头次进城的乡下娃。
　　不一会儿，便有很多赶集的百姓被这清脆的童音给吸引了过来。郭小芽见人聚得差不多了，便跟在一个满脸好奇的准备挤进去看热闹的公子哥儿边上假装小声嘀咕道：“那个小乞丐莫不是个傻子？竟然放着大钱不要捡小钱儿！”
　　那公子哥儿凑近一看，那小乞丐碗里竟真的只有一个铜板，心想，莫非这小乞丐真傻？便掏出一小块碎银子和一个铜板扔了过去。果不然，小乞丐只收了铜钱，银子却是瞅都不瞅。
　　“真是个傻的啊！竟只认识铜子不晓得银子的珍贵……”公子哥儿摇着扇子假装叹息可怜道。
　　于是乎，一传十，十传百，百传千……大半个集市的人都听说了，这醉香苑边上有个傻乞丐，只捡铜板不捡银子，许多人闻讯过来扔一块银子再扔一个铜板，但见那小乞丐只是捡铜板对边上的银子看都不看。围观的百姓皆哈哈大笑，人们乐此不疲，郭小芽更是眉开眼笑。古代娱乐极少，这么点儿事情便引来一大群人围观，更有不少者专门扔着银子、铜板看笑话玩。看来，好奇实践心理不分古今一直兴盛啊！
　　临近中午时，集上的人渐渐少了，郭小芽坐在小弟边上数铜板。好奇宝宝郭小旺终于有机会把一上午的疑惑提出来了，“大姐，为啥你给我擦完脸我就不住地掉泪啊？”
　　“记不记得我出门时洗了根小葱？”
　　“嗯，好像是。”郭小旺歪着头想着。
　　“你以为我为啥捏把了一路也没吃啊？就是为了手上多点儿葱汁。看！一抹你就掉泪了，嘿嘿……”
　　大姐还真是坏！郭小五碎碎念，“那为啥我只能捡铜板呢？”
　　“谁说只能捡铜板的？”郭小芽眯着眼瞅见醉香苑里又有一个肥头大耳的富家公子哥出来了，遂嘱咐道，“这次你就捡银子！”
　　“咦？”虽说小旺同学还有很多疑惑，却仍乖乖地听姐姐的话。
　　那个公子哥儿见小乞丐竟不捡铜板捡银子，不禁有些奇怪道，“不是说你只会捡铜板么？怎么捡银子啊？”
　　郭小芽翻了翻白眼儿不耐烦道：“没见收工了么？再捡铜板你当我们真傻啊？”
　　说完牵着小弟大摇大摆走了，留下了还在原地没反应过来的公子哥。
　　“扑哧~”醉香苑对面茶楼二楼的两个年轻公子见到这一幕不禁大笑起来。
　　“宏信啊！没想到这永城县还有这么有趣的事儿！”青衣男子笑呵呵道。
　　“嗯，倒是个机灵的！”对面的男子眯着眼看着有些熟悉的两个小身影，笑得有些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