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阻止黑心莲灭世这件事》寒岁

16、第二梦

　　林玉乾趴在床上，望着斑驳的墙面发呆。这屋子十分简陋，墙是红砖砌就，只在接床的这一面糊了墙纸。

　　床颇有些硬，床单倒是整洁一新，只是那大红的颜色晃得他眼睛疼。枕头是软的，但有些刺人，也不知道里头塞了什么。

　　林玉乾轻叹一声。没有手机、没有娱乐设施就算了，他竟然还变成了人类幼崽，简直是弱小、可怜又无助。

　　他正愁眉不展时，忽然听到肚子传来一阵“咕咕”声。

　　他摸了摸肚子。圆滚滚的，怎么就饿了呢？

　　大丫本来在叠衣服，听到声音，吓得衣服一丢，“弟弟，你饿了吗？鸡蛋已经被我吃完了，怎么办？对了，我昨天剩了一小块饼子，你吃吗？”
　　“吃。”

　　大丫很快拿了饼子来。这饼子当真是小得可怜，只有他手掌般大，而且大半都是焦黑的，又硬又干，差点没把他噎死。

　　林玉乾猛地咳了咳，“姐，我要水！”
　　大丫连忙拿了水过来，“慢点吃。”

　　林玉乾拿着饼子，心情有些复杂，“姐，你平常就吃这个吗？”

　　“是呀！”大丫咧嘴一笑，“这饼子好吃呢，只是有点硬，你年纪小，牙齿奶，可能有点咬不动。”

　　“姐，你每天都过来吗？”
　　“是呀，怎么啦？”
　　“那等爹娘不在，我给你半个蛋。你别和别人说。”

　　“那哪成呢？不行，弟弟你还在长身体，我不能吃你的蛋。”大丫面露愧疚，“今天是我太馋了，想尝尝蛋味……”

　　林玉乾沉默了。大丫大概是顺从惯了，他一时半会也很难改变她的想法。

　　大丫继续叠衣服，林玉乾则继续发呆。不一会儿，便到了晌午。

　　黄金榜和苗翠兰双双提着水壶回来了。他们身上都是汗和泥，肩上搭的毛巾，也在往地上淌水。

　　苗翠兰脱下外衣，在天井接了水，咕噜一大口，然后回到房里，问林玉乾：“狗蛋，鸡蛋吃了没？”

　　大丫闻言，心骤然一紧。她扯着衣袖，压低了脑袋。

　　“吃了，娘，你煮的蛋真好吃！还有吗？”

　　苗翠兰闻言微愣，面露为难，“还剩几个。不过要留着你明后天吃的。你想吃几个？娘去给你煮了，没了再去隔壁买。”

　　“好呀好呀，我要三个。谢谢娘！”林玉乾笑得眉眼弯弯。他不爱吃蛋，但他现在年纪太小，还是得补充点营养。不过他只打算吃一个，剩下两个他会偷偷塞给其他几个姑娘。

　　“好好好，娘马上就去！”瞥见大丫时，苗翠兰的笑容瞬间消失，“大丫，你傻站在这里干什么，赶紧去帮奶奶做饭！”

　　“好，娘我马上去！”大丫飞快跑出去了。

　　午饭不多时便做好了。黄家人口虽然不多，但也有十几号人，除了黄老汉和刘氏坐在主位，空间较大，其他人均是乌泱泱围在长木桌左右两侧，互相贴着手臂。

　　除二房一家八口，便是大房媳妇王秀梅和长孙黄玉童。大房只有三个孩子，其中两个女儿已经出嫁，只剩黄玉童一人在家。

　　黄玉童生得胖乎乎的，眼睛极小，被两颊的肉一挤，甚至都有些瞧不见了。他的脸黄黄的，头发也有些干枯。

　　本来黄老汉和刘氏是非常喜欢这个孙儿的，毕竟是大房长孙，只可惜黄玉童小时候发高烧，烧坏了脑子，从此痴痴傻傻，惹了不少笑话。

　　黄老汉和刘氏失望不已，便将所有的爱都转移到二房两个孙子身上。其中尤以黄玉书为最。只因当初刘氏带着黄玉书去城中进香，那高僧曾道：此子日后定当贵不可言。刘氏听闻后，只差没把这个孙儿供起来了。

　　林玉乾只瞥了他一眼，便收回了目光。他望向了坐在他对面的五个姐姐。

　　大丫已经九岁了，外表却如六七岁，干瘦干瘦的，仿佛随时能被风吹走。她干活最多，却因大姐的身份，被教导让着弟弟妹妹，一直吃得最少；

　　二丫八岁、三丫七岁、四丫六岁，一个个都是面黄肌瘦。只有小丫不同，她刚满五岁，脸蛋圆圆的，皮肤也是白里透红。

　　她长得最漂亮，嘴也最甜，人还机灵，深受刘氏和黄老汉喜爱，虽然远比不上林玉乾这个宝贝孙子，但也是孙女中独一份。

　　林玉乾收回目光，瞥向桌上的饭菜。这饭菜过于简陋，只有一碗豆角汤、一碗蒸土豆、一碗馒头以及一只鸡腿。除了那只鸡腿勉强让人有些食欲，其余均是“色香味”俱不全。

　　“狗蛋，奶奶给你煮了鸡腿！来，尝尝看。”刘氏笑眯眯地将唯一一只鸡腿夹到了林玉乾碗里。

　　其余众人见状，均是下意识咽了咽口水，但什么也没说。

　　“奶奶，我也要！”黄玉童馋得流口水，说着就伸手去抓。

　　刘氏连忙拍掉他的手，“要什么要，那是弟弟的！”她塞了个馒头给他，“吃这个，这才是世界上最好吃的！”

　　黄玉童傻傻望着馒头，哈喇子滴了下来。他大口咬下去，眉头直皱，“奶奶骗人，不好吃！我要吃肉肉，我要吃肉肉！”

　　他说着两手一摊，一屁股坐在地上，一边扭一边嚎。

　　“每天抢弟弟吃的，你个臭小子！”刘氏用力拍了下桌子，“秀梅，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把他拉回去啊！”

　　王秀梅连忙拿了两个馒头，拉着黄玉童回房了。

　　见这闹心的离开，刘氏又吩咐大丫，“大丫，去厨房把粥端过来。”

　　大丫端了一大锅粥过来，每人盛了一碗。这粥里只零星飘着几颗红豆，其余均是白米，看着很没有食欲。

　　黄金榜给刘氏盛了碗粥，她没吃，而是去厨房端了个银碗过来。

　　她吹了吹，递到林玉乾面前，“我的乖孙儿呦，这是给你的。”

　　其余人均是仿若未闻，显然早已习惯了这样的特殊对待。

　　林玉乾眼皮跳了跳。他瞥了眼这粥。这碗粥用料十分扎实，有银耳、莲子、桂圆、红豆等，看着便极其美味。

　　他摸了摸肚子，的确有些饿了。

　　“奶奶呢？奶奶吃了吗？”

　　刘氏闻言，有些受宠若惊。因为之前她的孙儿，从没问过她这样的话。她笑得皱纹堆在一处，“哎呦，奶奶吃啦。狗蛋吃！”

　　她又从兜里掏出三个鸡蛋，给了两个给他，“吃鸡蛋咯！”最后一个她递给了小丫，“小丫也吃一个！”

　　“谢谢奶奶！”黄小丫甜甜一笑，“奶奶煮的蛋是世界上最最最好吃的蛋！等我长大了，我也要给奶奶送好多好多好吃的！”

　　刘氏闻言眉开眼笑，“小丫真乖。奶奶就知道你最孝顺了！！！”

　　其余几个丫头只是低头扒饭，一言不发。

　　饭毕，刘氏又使唤二丫去洗碗了。

　　林玉乾看在眼里，心里有些不好受。后来每次得了好吃的，他都会偷偷给四个姐姐塞一点，让她们不要告诉别人。四个姐姐也越发宠他了。

　　半个月后，大哥黄玉文回来了。他穿一袭青色长衫，发髻高束，只用一根同色发带绑着。他面容清秀，瞧着不过十一二岁，神情却异常老成。

　　刘氏知道他回家，早早地便炖了鸡汤。

　　刘氏笑容满面，“放田假了？”

　　本朝规定，每年五月有田假。五月麦子成熟，正是农忙时分，因此会给学生放一个月田假。若学生离家远，或是家中农活繁忙，还可以申请延长假期。

　　“是的，祖母。”黄玉文有些闷闷不乐。回想起当年被水蛭吸血的情景，他实在是不想下地。

　　刘氏一思忖，道：“狗剩，你只管念书，其它不用管。地里的事有你爹和你爷呢，要实在忙起来了，我叫你爹去请两个人帮忙。”

　　黄玉文闻言松了口气，又道：“祖母，不要再叫我狗剩，叫人听见了笑话。”

　　刘氏尴尬地笑了笑，“实在是叫惯了，一时忘记改口。”

　　“祖母，以前也就罢了，但现在，我已经上学了。还是肖敬文老先生的弟子！要是被人听见，他的弟子叫狗剩，还不知道要惹多少笑话！还有弟弟，他也快四岁了，不要整天称呼他狗蛋、狗蛋的了。”

　　刘氏闻言神情瞬间严肃，“我知道了……”

　　黄玉文卸下包袱，拆开，道：“祖母，我看到你的针线盒坏了，特意在镇上买了个新的。还有这个，这是给祖父的。他那烟杆旧了，不太好使。”

　　“哎呦，我的好孙子，果然是疼奶奶的！”

　　黄玉文见过了父母后，又去给其他长辈、姊妹分发礼物。他给林玉乾的是一支毛笔。

　　黄玉文摸了摸林玉乾的头，道：“玉书，哥给你买了毛笔，以后好好念书。”

　　他望着斑驳的墙面，神情有些复杂。他也不知道他对这个弟弟，到底抱有怎样的感情……

　　自打弟弟出生后，全家人的目光，都凝聚在弟弟身上，对他的态度发生极大转变。

　　最开始，他憎恶弟弟，讨厌他抢走了他的一切。可到了书院后，老师教会了他宽容、仁爱。他和弟弟终究是一家人，血浓于水，且弟弟十分乖巧，很讨人喜欢。他最终也想明白了：长辈的偏心，终究与小辈无关。

　　“谢谢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