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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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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钱,小默这次考得真不错。”妈妈往我碗里盛了一满勺虾仁,对着爸爸说。
爸爸笑眯眯地点头:“嗯,小默现在越来越有进步了,看来我们家有希望出两个名牌大学生啊!这爸爸走出去多有面子啊!看看我老钱家,俩孩子多有出息。”
妈妈白他一眼,笑着说:“还不是人唐帅帮的忙。要是小默再努把力以后和唐帅考一个学校,有他看着我比什么都放心。”
“嗯嗯,把我直接送他们家当童养媳你更放心。”我接口。
妈妈拿筷子在我头上敲了一下,嗔道:“哎,你别说,你要真成了他们家的我还真愿意。唐帅这孩子我喜欢,还知根知底的。就怕呀,人家看不上你。”
“知根知底,那以凉哥最知根知底了,我嫁给他多好啊,你也不用愁以后儿媳妇对你不好啦。”我装做开玩笑的说。
“要死啊你!多大的孩子了一天到晚还胡说八道呢!说起以凉啊,老钱,今天以凉打电话回来了。”
我一下抬起头看向妈妈。
“他说这个寒假接了份工,没空回来。过年也不回来。”妈妈吃了口菜,停住不说了。
我一下急了:“过年也不回来?”
“啊,你说以凉这孩子,谁要他那么拼命啦?我说给他钱,他就是不肯要,说是要提前适应社会。”妈妈叹口气又道:“增加社会经验是没错儿,可是过年都不回来,这半年过去了,也不知道这孩子现在什么样了,胖了瘦了。啧!”
爸爸轻轻一笑:“你呀,那么担心不如去看看?”
“那么远。”妈妈有点心动,嘴上却这么说。
我忙看向爸爸,只见爸爸说:“儿行千里母担忧。要不放心咱们真去看看,他去了那么久,我们也没去过一次,就当是旅游了,过去瞧瞧。一来你也就放心了,省得天天在我旁边长吁短叹的;二来呢,也给以凉一个惊喜。”
“我也去,我也去。”我大叫。
“好,你也去。”爸爸摸摸我的头。
这是我第一次坐飞机,一切都是那么新奇新鲜。连坐在飞机上因为流量问题枯坐三个小时待飞我都满心欢喜。飞机上的送餐按说不怎么好吃的,可我愣是吃得起劲,连带着把老妈的也吃掉了。飞机上的卫生间因为好奇进去了两回,把里面每一样东西都翻出来看看是做什么用的。
爸爸因为无聊早睡着了,妈妈因为轻度的晕机不适也闭上了眼,我趴在窗户上看着外面的蓝天白云。那些从小让我仰望的白云一下子离得那么近,当飞机从云层中穿越的时候,我是多么多么的失望啊!机器猫和大雄都站在云里玩,在云里翻滚的。所以我一直认为云应该是像棉花糖似的,即使不甜吧,起码该是粘稠有实质的,要不它们怎么会粘成一朵朵的呢?到这时我才知道,原来云就是一团雾气,会引起飞机振动的雾气而已。多么的不神秘,幻灭。
刚坐回身子,突然心一下吊起,身子失重,耳边一片惊叫声。不过二秒飞机迅速回稳,所有的人都还在回神,我高兴得两眼放光,对着惊吓不已的妈妈说:“太好玩了!再来一次就好啦!”
老妈一翻眼恨不能晕过去,趴到老爸肩头不再理我。真小气,还不都是她不带我坐过山车,我在飞机上过过瘾也不成?哼!再过几个小时我就能见到以凉哥了耶!他看到我会是什么表情?他会想我吗?
真到了以凉的学校才发现要见他倒不怎么容易。先找到宿舍,他宿舍的人说他不在,一早就出去了,也说不准什么时候才能回来。爸爸想着不是办法,就说先在学校附近找个宾馆把行李放下。我却不肯,生怕与以凉哥错过了,爸爸没办法,只得他一人拖了行李先去,然后等安顿好了再回来找我们。
我满心欢喜地坐在他们宿舍楼下,妈妈因为晕机还有点没精神,只蔫蔫的不讲话。我坐在那边看走过的大哥哥大姐姐们,心里在猜,或许这个是以凉哥认识的,那个会不会是以凉哥的女朋友。
这天还算是幸运的,爸爸从宾馆赶过来不久,正告诉我们在什么位置的时候。以凉哥出现了。
正在跟一个漂亮女生边说边走的以凉哥显然没想到我们会来,当看到我们的时候他愣了一下,忙笑了跑过来:“爹,妈,小默,你们怎么来了?”
“啊,你不回来我们就来看看你。”妈妈看着他旁边的女生微笑着说。
那女生倒也大方,在我们三人的注视下,笑着打招呼:“叔叔阿姨好!我是以凉的同学,我叫王露。啊,你是小默吧,常听以凉提起你。你比我想像的还要漂亮。”
我脸一沉,以凉以凉的,什么时候他成了你家的?我恨恨地剐了赵以凉一眼,他却好似没看见,只是同妈妈笑着说话。我似笑非笑地对王露说:“王露姐,他肯定没说我好话吧?”
王露似想到什么好笑的事,捂了嘴笑着说:“没有,他就常说些童年趣事来着。啊,对了,叔叔阿姨等了好久了吧?还没吃饭吧?”
赵以凉大约感到有点不自在了,对热情的王露有点尴尬地说:“那,王露,你忙你的去吧。”
“没事儿,叔叔阿姨赶了一天路了肯定累了,再跟着跑来跑去干嘛呀?你别管了。”说着,她从包里翻出了一个手机来,按了几个号码道:“爸,我在学校,在以凉他们宿舍楼下,你给我来部车,啊,再到福全楼定桌菜,嗯,啊对了,你让司机顺便把东大门那房子的钥匙拿来。以凉家里人来看他来了。嗯嗯,我知道。”
我和爸妈三人相视一眼谁都没吭声,在那个年代,手机可是个贵重物,大都是一些个体老板什么的才用的,一般的老百姓也就用个BP机,谁买得起那个,更何况是个学生?而且听她那口气,只怕家里也不是寻常人家。我们三人一齐又看向以凉哥,以凉哥在我们的注视下也没有了平时的洒脱,微皱了眉对王露说:“你少显一下会死啊?”
王露刚把手机放包里,满脸的欢喜被他一句话说得成了满腹委屈,看着他说:“我不是为叔叔阿姨着想吗?我这样也不对吗?”
妈妈左右看看忙出来打圆场:“以凉,你同学也是好心。王露,是叫王露吧?来,我们俩儿说说话。”说着把她拉到一边,问着:“你们家是当地人啊?和我们以凉是好朋友吧?……”
我站在原地,听着爸爸与以凉哥一来一往地说着话,突然发现原来这个冬天这么冷。原来,我竟是来错了。他说了,他很忙,我原本应该懂的,可我就是这么傻,抱了千分之一的侥幸心理,跟着爸妈来看他。我以为他会像我想他一样的想我,原来,他的身边已经有了别人。他不再会为我挑出所有的菠菜,不再会骑了自行车带着我满街乱窜,不再会在冬天给我温暖的拥抱,不再会了。
“小默现在这么高了啊?好像也变漂亮了啊,半年没见现在这么文静啊?”以凉哥试着和我搭话。
爸爸一笑,道:“嗨,这一路上闹腾的,把你妈搞得吃不消。刚飞机上遇到气流,哗一下降了几百米,整飞机的人都吓得要死,就这丫头没心没肺的,还吵着再来一次。哎,没法说她。”
以凉哥果然就笑了起来,连王露也在一边轻笑。我瞬时羞红了脸,一扭头气呼呼地坐旁边去了。
车子是蓝鸟,黑色的。车子里放了淡淡的汽车香水。在现在看来或许有点土,可在当时都是高级的象征。随车司机人热情又客气,把我们送到饭店却不上去,只在下面等。爸爸很是不好意思地跟他客气了一番,到底是王露请客不好多说,也就随那司机去了。
饭菜和他的装修一样,又漂亮又精致。坐在席间,我一句话也没说,只是听着。以凉哥坐在我边上,偶尔的说笑几声。上来发菜羹的时候,他一伸手先把我的那碗拿去,一根根帮着挑了胡萝卜才又还给我。我怔怔看着那漂着蛋花及发菜的羹汤,停了筷。
“咦?以凉,你怎么?”王露有些惊奇的问。
“啊,小默她就这样,从来不吃胡萝卜和菠菜。这汤里胡萝卜丝切那么细,一会儿她吃得嫌烦又要发火了。”以凉哥微笑地应。
王露一怔,慢慢才笑了出来。
妈妈在那边白我一眼对王露说:“这孩子给我们从小养娇了,让你见笑了啊!”
“不会不会,我在家也这样。我是独生子女从小就特别羡慕别人有个哥哥的。”说着王露含笑带羞的看了一眼以凉哥。
这一眼看得我几乎双眼冒火,一股子心火在喉咙口一蹿一蹿的。偏凉哥就坐在边上,我又不想让他看笑话。四周一看计上心头,指了旁边一桌突然问:“那个杯子里装得什么?好漂亮啊!”
王露顺了我的指尖看过去,一笑,道:“那个是芒果西米露,挺好吃的。小姐,每人加一份芒果西米露。”
我在心底冷笑一声,这又一百多出去了吧?妈妈在边上不好意思,忙拦着:“小默就是小孩儿,看着好看就问问,真上了她也吃不下。别加了别加了,菜够吃了。”
“阿姨,您真别客气,难得来一趟。”
我跟没事人似的只低了头吃菜,以凉哥也没说话。突然他手伸到我的胸前,我一怔没敢动只盯着他手看,头晕晕的看着他扯过我胸前长长钥匙链,只见他用拇指摩挲了一下那只小熊,带着笑意问:“新买的?”
我还在怔忡之间,一时回答不上来。只听妈妈在边上说:“她呀,上次又把钥匙给丢了。唐帅到街上给她买的这个,说是挂脖子上总不会丢了。”
以凉哥笑了笑一松手,那串钥匙“咚”一下砸到我的心口,生疼。我突然想起丢掉的那串钥匙是他的。就在暑假里,我去游泳不知怎么就丢了钥匙,本来要去配的,以凉哥说天太热就别跑来跑去的了,顺手就把他自己的给了我。
我猛地一抬眼去看他,他却再未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