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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桑格〈完〉 ...

  •   2023.6.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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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栾一唯是在某年夏天遇到桑格的,那些日子气温维持在三十五度以上,他当时已经西南边陲城市待了三天,计划天亮就离开。

      山城的夜晚很闷,从江面上吹过来的风抵消不了这种高温,栾一唯住在市区一块将要废弃的楼房里,顶层,白天火辣的太阳能把房顶晒透,桌子上那台旧风扇艰难摇晃着脑袋,“吱呀吱呀”地扇着风。
      可他仍是很热,从皮肤表层热到内脏,廉价短租房里没有安装空调,他那些天一直忍受这种环境,半夜被渴醒的时候,他想象自己是一只躺在金色沙滩上的鱼。

      那天他照例在凌晨醒过来,身上出了一层黏腻的汗,窗户外面的城市还亮着星星点点,车流声音传到房间里,是飘在半空里的繁华。
      他没办法洗澡,租的单间里没有厕所,洗澡的地方是公用的,设在走廊一侧,如果他去洗澡,只要把房东吵醒,第二天他就得卷铺盖走人,因此,在思想挣扎几秒钟以后,他拿起毛巾进入洗手间,房东操着一口方言在屋外骂骂咧咧。
      等到栾一唯浑身清爽地出来,房东脸色很差地问他是不是想要睡马路。
      栾一唯笑出两颗小虎牙,弯着眉眼回他,对啊,我现在就去。
      房东一愣,面前的年轻人已经揣着钱包离开,还轻声关上了门。

      栾一唯从闷笼一样的房间出来,蹲在马路边抽了一根烟,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走,实则他并没有思考,一根烟燃到底,他看到左边的灯光比右边的亮,起身向左。

      桑格就在左边的一条街道上,他经营着一家规模不大的烧烤摊。
      当时只有一桌客人。

      桑格皮肤黑,穿了件黑色无袖,下面是条到膝盖的裤衩,腰间系了条有污垢的围布。
      他露出来的两只胳膊像两颗粗树,烤串的时候只用左手,而右手则夹了一支烟。栾一唯当时眯着眼细看,发现跟他一样抽的是芙蓉王。

      桑格翻腾着那些烤串的时候,栾一唯才发现他左手腕上戴了一串棕红色的珠子,在腕上缠了几圈。
      桑格抬头看他,打量一会儿,而后才开口招待,问他要吃什么。

      栾一唯没有吃夜宵的打算,但是在桑格看他的时候,注意到对方极高的鼻骨,还有鼻子上面细眯着的一双三角眼,乌黑发亮,像只在夜间匿伏着的黑鹰。
      “一打啤酒。”
      他说。

      桑格稍稍后退,偏头抽了口烟,扬起下巴示意他先坐,说:“等会儿。”
      烧烤摊是露天的,桑格身后是辆移动面包车,四张桌子随意散落周围,栾一唯挑了离他最近的地方。
      他端着盘子给另一桌客人上菜,之后从面包车里拎出来啤酒,单手放在栾一唯面前的桌子上,他右手的烟还没抽完。

      他没走,坐在桌子那头,背对着人,两只胳膊撑在膝盖上,弯着腰看手机。
      啤酒是冰凉的,栾一唯猜他车里应该有冰柜。

      冰爽的啤酒入肚,栾一唯浑身都凉快下来。
      那桌的客人说话的声音很大,浓厚的方言腔调,在互相劝酒。桑格在刷视频,视频里面欢声笑语,而他一直保持沉默,表情毫无变化,左手划过屏幕,右手的烟凑到嘴边,抽烟的时候他那双眼睛眯得更紧。
      风吹得闷热,栾一唯喊他:“老板。”
      桑格回头,问:“怎么了?”
      “酒喝不完了,要不要一起?”

      栾一唯最多只喝过半打,酒量不好,喝不完他也不能带走。
      桑格看了眼桌子上的酒,又看了他一眼,转回头,继续刷他的视频,说:“喝不完能退。”
      他的背部微微弓起来,往下腰部被围布系着,勒出腰线。他是健壮的身形,离得近了栾一唯能看到他脸上粗糙的红,不明显,这让栾一唯想起小时候偷玩妈妈的化妆品,一点细碎的腮红洒到棉麻裤子上,当时他担心害怕,所有的紧张情绪浓缩在那一片带红的颜色里。

      “从西藏来的?”
      栾一唯开口问。

      桑格滑动屏幕的手没停下,听到后也只是简单嗯了一声,不愿多说。
      栾一唯开了第二瓶酒,对他说:“我上个月去过那里,天很蓝很好看。”

      桑格突然发笑,很短促一声,毫不避讳:“你们外地人都喜欢这样说。”
      他的语气很轻,没把栾一唯的话当回事。

      “我沿着川藏线过来的,上个星期还待在四川,”栾一唯继续说,“过几天会去贵州。”
      桑格右手夹着的烟终于抽完了,关上手机,这才转过身看他,问:“旅行?”
      他摇摇头。

      那桌客人喝高了,嚷喊的声音刺破夜晚的沉静。
      栾一唯开了罐啤酒推到桑格面前,对他笑:“我请你喝,陪我聊个天吧。”
      桑格用那双黑亮的三角眼看人,但又好像没看,因为那目光似乎不在人身上。过了半分钟左右,他拿起那罐啤酒,说:“行。”

      “你为什么来这边?”
      栾一唯碰了碰他的啤酒,喝一口问。

      桑格捏着啤酒,啤酒上的水珠滑落到他的手背上,他盯着那水珠,抬眼反问:“你呢?”
      他们坐的是凳子,后面没有靠背,栾一唯往后倚的时候几乎摔下去,那一瞬间他看见桑格忍不住笑了下。
      桑格没有西藏人民淳朴的气质,相反,他身上带着狠劲,尤其是被他注视的时候,栾一唯感觉下一秒就要被卸掉。

      “我生病了,医生让我多走走,家里人也不管,”栾一唯努力回想起之前去过的地方,说,“打算从西到东,然后再南下。”
      桑格仰头咕噜几下把那罐啤酒喝完,抹了把嘴,大大喇喇地坐着,说:“差不多,”他接道,“只是我没病。”

      栾一唯被这句话逗笑了,笑得刚喝下去的酒被呛出来,脸被呛到发烫,问:“那你下一站打算去哪里?”
      桑格没有犹豫,说他没想好。
      那两个人喝醉了的人互相搀扶着走了,桑格起身说:“谢谢你的啤酒。”
      他去收拾那张桌子上的残余。

      栾一唯没了能说话的人,只能喝酒,或者看桑格随意又利索的动作。
      这个男人开始收桌子了,其次是凳子,最后是烧烤架,搬着东西的时候显露出肌肉,汗珠顺着有棱有角的下颌线滚落。
      最后他把东西收得只剩下栾一唯这里。
      栾一唯心想他要走了。

      “明天还摆摊吗?”
      栾一唯问。

      桑格整理垃圾,全部装进袋子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嘴里又叼了支烟,含糊不清地回我:“明天我就走了。”
      栾一唯看着他粗壮的手臂,以及有些干裂的嘴唇,提议:“要不要去贵州?”

      他给垃圾袋打结,平静看人。栾一唯笑着说:“看我们到时还会不会遇到。”
      他不说话了,可能觉得栾一唯刚才说的那句“我生病了”不是谎话。

      不过栾一唯的确没有骗人,他记不住很多事情,会突然情绪暴躁,记忆时长仅限两个月内,再往前就想不起来了,就算想起来也不敢保证是真实存在过还是他臆想出来的。
      但他记得这个西藏男人时不时会盯着他看,他们频繁对视,互相打量。

      最后桑格撤下腰上的围布,靠在面包车上抽那半截烟,呼吸声匀长安静。他们没再说话,桑格眯起眼睛,看着栾一唯一口一口地喝酒,偶尔弹掉烟灰,两条腿交叠站着,烟灰上的火星子飘到一半就灭了,空气中有烟的味道。
      栾一唯喝了六瓶,还剩下几瓶不打算带走,桑格把多余的钱退回。栾一唯用的是卷着汗湿的纸币,他搓着纸币上面早就磨平的纹路,问他叫什么名字。

      “桑格。”
      他依旧用那副平静的眼神看人。

      桑格,桑格,栾一唯问他是什么意思。
      他说了句藏语,栾一唯听不懂。

      “狮子,”他把最后一张桌子也收起来,犀利的眼神看向人,“桑格是狮子。”
      原来他不是一只在夜间的鹰,而是一头狮子。

      在他把凳子也收回车里的时候,栾一唯突然问:“你车里有床吗?”
      他如树干一样的胳膊伸上去,用力关上面包车的后备箱的门,发出“砰”的一声。他把烟拿掉,呼出烟雾,没说话没点头。

      但栾一唯知道车里会有一张折叠床,而且还知道他马上就要开着这辆面包车离开这里,前往下一个地方。
      他用左手挠了下耳朵,左手腕上棕红色的珠子晃动着,深邃的目光像草丛里的捕猎夹。

      “你成年了吗?”
      他问。
      身份证上显示栾一唯今年二十一岁。

      “你多大了?”
      栾一唯学着他之前的样子反问。

      他的皮肤黑且粗糙,胳膊肌肉上的青筋颜色很深,夹着烟的手指关节上结了大大小小的痂,还有褐色的伤疤,是经年在外行走的模样。
      他们彼此都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互相看着对方,过了很长时间,桑格歪头笑,丢掉烟,说:“只有车座椅行吗?”

      那是凌晨三点多,车窗外面的路灯上了一层阴影,栾一唯背后是皮带咔嗒的声音,桑格裹着淡淡烟草味的身体贴过来,粗粝的指腹摩擦着他的咽喉,他身上汗毛立起来。
      他问栾一唯为什么要找他,当时栾一唯的手指紧紧缠着安全带,缠到手指发红,依旧反问他为什么愿意。

      桑格身下突然用力,牟足了劲儿,将对方的声音都碎到空中。
      “你很像我小时候养过的马,尤其是眼神。”
      “后来它被公路上的车碾死了。”

      栾一唯松开安全带,抓住座椅边沿,闭着眼想象那种场景,最后在他猛烈的撞击下也只说了一句:“挺惨的。”
      桑格的呼吸加重,他的力道让栾一唯觉得自己就是那匹被车碾死的小马,卧倒在公路上,流着鲜血,发出生命中最后一丝颤抖尖叫。

      “因为你像一个人,但是我记不起来他是谁了。”
      栾一唯闷着嗓音出声,回答他刚才的问题。
      这样就扯平了,一夜过后谁也不必记挂谁,可是最后他又问桑格会不会记得自己。
      桑格把他翻个面,干裂的嘴唇喇着皮肤很疼,咬了他一口,说,不会。

      桑格忽然伸出手臂开了车窗,大量的热风吹进来,栾一唯额头上全是细细绵绵的汗,外面的动静声陡然变大,他仿佛能听到远处江水流动的声音,似乎还有汽车从公路上呼啸而过碾死那匹马的声音,声音凄厉惨烈。

      桑格是在天微亮时离开的,开着他那辆破旧的面包车。
      栾一唯蹲在路边数着陆陆续续出现的人,抽完最后一根芙蓉王。

      后来栾一唯住在一个苗寨里。那里气温不算太高,他还能忍受,只是仍会在半夜被热醒,会猛地想起桑格这个名字。
      桑格,桑格。
      他不确定这个人是真实存在过,还是他臆想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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