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溺夏夜》雪满山岗

7、同桌

　　女生下意识地看向沈茹菁，眸光陡然发亮，如同绝望的人抓住最后一根稻草。

　　“同学，”女生认真地问她，“你期末考试多少分啊？”

　　沈茹菁：“……”

　　宋洵眼看着少女的脸越憋越红，就快要爆发边缘时，唇角的弧度收了收，随口道：“开玩笑，我乱说的，高考之前不打算谈恋爱。”

　　他的目光落到满怀期待的女生身上，“好好学习，学习才是你一辈子的恋人。”
　　话音落下，他转身离开。
　　余下两个人大眼瞪小眼。

　　沈茹菁迈了迈站得有些许发麻的腿，也准备走了。

　　女生回过神来，上前几步扯住沈茹菁的衣角，“同学，冒昧问一句，你期末分数多少呀？”

　　“……他不是说了开玩笑的吗，我根本跟他不熟。”
　　沈茹菁扶了扶额头，有些头痛，不知道怎么面对满怀期待的女生。

　　她很难不怀疑宋洵是在报复，白天她拿他做幌子，逃避督察组检查；晚上他就拿她做幌子，挡桃花，可谓是以牙还牙。

　　“不熟也没关系，至少，让我有一个努力的方向，”女生仰着脸期待地看着她，“拜托你了！”

　　“……六百二三的样子。”沈茹菁努力回忆了一下上学期期末的成绩，“具体数字我记不清了。”

　　“好的，谢谢你！”女生的眼睛霎时亮了起来，嘴里还念念有词，“六百二减五百七，还差五十分，如果一个月提高十分……”

　　待沈茹菁回到宿舍时，已经熄灯了，宿舍门也已经关上了。

　　她只好悄悄地从一楼窗户翻进去，好在一楼住的恰好是她们班的女生，才成功混过了宿管阿姨这一关。
　　摸黑回到寝室，室友们都已经上床躺着了。

　　听到开门的声响，邱晓诗第一个坐了起来，“菁菁，你回来了吗？”
　　“嗯。”沈茹菁放下书包和课本，开始小心地换衣服，尽量不弄出声响。

　　“吓死我了，你要再不回来，我都想去跟宿管阿姨说了。”
　　邱晓诗低声抱怨道，“你学了这么久吗？害我一阵担心。”

　　沈茹菁刚挤好牙膏，一边刷牙一边含糊道：“木有，主要是路上遇到人了……”

　　“遇到谁了？”邱晓诗顿时竖起耳朵，八卦之情在燃烧。

　　“遇到宋洵了，好像还有个高二的学妹。”沈茹菁吐出一口水。

　　“卧槽——！！这么劲爆的吗，宋洵原来有女朋友？”
　　邱晓诗压低了声音，奈何她本身声音音色就尖，还是略显高昂。

　　“我就知道！长得好看，成绩好又有个性，最招女生喜欢了。”

　　沈茹菁刷完牙，开始洗脸，“好像是学妹想跟他表白，被拒绝了。”

　　“啧啧啧，意思就是看不上咯？”邱晓诗语气有些惋惜。

　　沈茹菁回想了一下，“好像也不是，听他说的，高考之前不打算谈恋爱。”

　　邱晓诗不屑地冷哼一声：“切，这你就不知道了，菁菁，我告诉你，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遇到不喜欢的类型的时候，就是暂时不打算谈恋爱。遇到喜欢的类型，欸嘿，就恋爱脑发作了。都是这样，两副面孔。”

　　“不过，要不是他不是我喜欢的类型，我就主动追了。”

　　沈茹菁手一抖，毛巾差点掉到地上，“你想追他吗？”

　　“那倒没有，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沈茹菁收拾完毕，上了床，舒舒服服躺进了被窝。

　　一直沉默没说话的蒋蓓蓓突然出声了，“那，宋洵有没有说他喜欢什么类型的女生啊？”

　　沈茹菁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你在问我吗？”

　　“不然呢？我们其他人跟宋洵都不熟。”

　　沈茹菁摇摇头，“我也不熟，你们如果好奇，自己去问吧。”

　　虽然一中是重点中学，但这方面抓得不算特别严，除非那种太高调并且成绩下降的。
　　光沈茹菁知道的，班上就有好几对小情侣，偷偷摸摸谈恋爱。
　　她收敛了下思绪，盖好被子，进入了梦乡。

　　接下来的一周，沈茹菁才发现，那天晚上紫藤萝走廊里的告白，只是个开始。

　　先是有隔壁班的女生，假装上厕所路过班上，实则在后门口围绕着，各种打量。
　　再然后，就有其他楼层胆子大的女生，直接来到一班门口，说找宋洵。

　　短短一周，各类情书和礼物已经塞满了教室后门处的垃圾桶。

　　新一次周考，年级第一不仅换人，还生生甩了第二名三十多分。
　　在这次周考题目极难的情况下，宋洵拿到了701的高分，比第二名的669高了三十二分。

　　荣誉榜放出来的时候，围观的众人看着英数理化这四科的单科冠军，都不约而同的倒抽一口气。

　　英语148，数学150，物理95，化学96，这是何等恐怖的压迫感。

　　待其他年级开学，几乎全校都知道，高中部新来了一个转校生，不仅长得帅，还拿了竞赛特等奖，雄踞卧虎藏龙的一中年级第一。

　　有小道消息称，学校也是废了很大力气才争取到，恨不得捧起来供着。
　　各类绯闻传说，传得沸沸扬扬，甚至越发离谱。
　　连外校都听说了一中高三有朵高岭之花，又冷又拽，极其难追，必须先成绩超过他才有机会。

　　有外校女生不信邪，伪装成本校学生偷偷溜进来，看到楼下张贴的荣誉榜上的数字之后，默了一会儿又回去了。

　　而众人在围观荣誉榜惊叹时，也发现一件同样很微妙的事。
　　语文和生物这两科的单科最高，恰好是与宋洵一个班的一个女生，名叫沈茹菁。

　　理科所有单科第一，都被实验一班包揽，一时间一班班主任春风得意，走哪都是笑吟吟的一张脸，连面对班上最调皮的男生都温柔和煦。

　　而火箭班的班主任，脸黑了足足一周，像锅底的煤炭，
　　每天冷声斥责班上的同学，还不如隔壁整天睡觉的人考得好。
　　火箭班众人：……那能比吗？

　　-

　　盛夏午后。

　　男生们三三两两地在篮球场上打球，挥洒着汗水和多余的精力，炙热的日光晒得人大汗淋漓，篮球场外却仍围着些被吸引而来的女生们。

　　中场休息，男生们回到树荫底下，擦汗喘气，一边聊天一边抱怨这火炉似的天气。

　　浓密的树荫里，光透过树叶间隙，投下斑驳的影子，如浮光跃金。

　　江少聿大剌剌地敞开腿，坐在椅子上，接过一个女生送过的水，拧开喝了一口，而后抬眼冲女生一笑，“谢了，很甜。”

　　他笑起来时阳光而又放荡，明明故意暗示的低语，说出来却并不让人讨厌。

　　原本胆大的女生便倏然红了脸，低下头去，“……不、不客气。”

　　女生旁边的人见同伴成功，也蠢蠢欲动，想要上前去给另一个少年送水，可是察觉对方身上生人勿近的气场，愣是站了半天也没敢上前一步。

　　过了把嘴瘾的江少聿用胳膊肘推了推旁边的人，“你今天怎么了？打球都心不在焉的，被我压着打怕了？”

　　原本正随意地撩起衣角擦汗的少年动作一顿，瞥了江少聿一眼，“我是你爹。”

　　“哟，火气还挺大。”江少聿不以为意，笑嘻嘻地搂过宋洵的肩，“听说开学第一天，你就被女生拦下来告白了？看来换个学校宋少也魅力不减啊。”

　　“什么告白。”宋洵随手将打湿的额发撩到头顶，语气淡而懒倦，“找我问题而已。”

　　“切，说是问题，还不是找借口勾搭你。”江少聿不以为然，“这种套路小爷我没见过一百，也遇到过九十九次了。”

　　他示意了一下远处聚集在一起看着这边的女生们，“这么热的天，那边跑出来的女生，至少有一半来看我，另一半来看你的吧。”

　　想起那天中午的场景，宋洵的动作顿了顿，而后又继续将水从脖颈处浇下。

　　凉爽的冷气霎时冲淡了被汗沾染的热雾。

　　“无聊。”宋洵随手将空水瓶投进十米远的垃圾箱，毫不客气地嘲讽，“你但凡把你多余的精力拿去学习，江姨也不会急得嘴角起泡。”

　　提起学习，江少聿哀嚎一声，动作夸张地瘫下来，“能别谈学习吗？好不容易出来打个球，还要提这些扫兴的，我真的感觉我妈快变得跟你妈一样变——”

　　他察觉到自己失言，赶紧收了话。

　　江少聿小心地观察了下宋洵的表情，向来大大咧咧的他难得有几分局促，“呃，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

　　“嗯，你说得没错。”透过树影的光斑落在少年脸上，愈发显得光影分明，轮廓利落，“我妈确实是个变态。”

　　-

　　而此时，沈茹菁正在座位上，捏着发下来的物理和化学试卷，头疼。
　　试卷上是醒目的57，甚至比上次摸底考还低了两分。

　　沈茹菁捏了捏鼻梁，又揉了揉酸胀的眼睛。

　　只能认命地想着继续缩减晚上休息时间，多花精力在薄弱科目上。
　　学习的烦恼还没能解决，新的难题又接踵而来。

　　班主任，同时也是一班的英语老师，把沈茹菁叫到办公室里，循循善诱道：
　　“菁菁啊，你一直是老师的好帮手，老师也一直非常信任你，你能帮老师一件事吗？”

　　沈茹菁不明所以地点点头。

　　班主任的表情更柔和了：“我有在考虑把你和宋洵安排成同桌，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你们强弱势科目互补，可以互相帮助，达到双赢。你平时就是个非常自律的学生，最让老师放心不过了，而宋洵则在这方面就有所欠缺。”

　　“物理化学上你有任何难题，都可以问宋洵，同样的，如果宋同学上课时在你旁边睡觉或者打游戏，你能督促他一下吗？”

　　沈茹菁：“……”
　　她能拒绝吗？

　　班主任琢磨着，宋洵入学一周多，经常上课睡觉或者打游戏，他私下找对方谈过话，奈何不起作用。

　　班主任没法，只好把希望寄托在同学互助上。

　　沈茹菁从高一开始就是纪律委员兼课代表，勤恳努力，给同学讲题从来温和而又耐心，两年多来，从没听说她跟谁红过脸。

　　问任何一个1班的同学，沈茹菁怎么样，就没有夸不好的。
　　可谓是这个计划的不二人选。

　　沈茹菁从小到大都习惯了听从老师的话，根本不知道怎么拒绝，开不了口，只好勉强地点点头，接过这个任务。

　　回到教室，沈茹菁长叹一口气，认命地开始收拾东西。

　　同桌女生看到她在收拾课本，好奇地道：“菁菁，你干嘛呢？”

　　“老师让我换个座位。”沈茹菁闷声道。

　　“换哪儿啊？”

　　沈茹菁抬头，用下巴指了指教室后方靠窗的位置。

　　同桌女生的眼睛一下子瞪大了，“啊！老班让你换的吗？”

　　沈茹菁点点头。

　　恰好此时，陆星辰也从前门进来，看到沈茹菁正抬着重重的书箱，忙小跑过来，露出殷勤的笑容，“菁菁姐，要不要我帮你？”

　　自上次她和邱晓诗拿外卖差点被抓之后，邱晓诗就单方面宣布要跟陆星辰他们冷战。

　　理由是对方太不讲意气了，通风报信之后就跑路了，一点有难同当的气概都没有。

　　沈茹菁其实本身对陆星辰没什么意见，也知道大家都自顾不暇，但是为了和好友同一立场，也默不作声地同意了。

　　看着眼前陆星辰笑起来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以及浅浅的小酒窝，一幅讨好的狗腿样，本就心软的沈茹菁再也维持不住冷漠的样子。

　　她松口道：“那你帮我搬一下吧，谢谢。”

　　算是仅代表自己结束了与陆星辰的冷战。

　　“好勒！”陆星辰很是爽快地回应，随即便哼哧哼哧忙活起来。

　　同桌女生见状，也不好再坐着，过来帮忙搬一些轻省的活计。

　　众人齐力之下，很快便在大课间结束之前搬完了，邱晓诗刚从办公室回来，就发现自己好友的课桌已经空了。

　　“菁菁！”邱晓诗一阵风一样扑过来，扑进沈茹菁的怀里，抱住她。

　　“你怎么换位置了啊啊啊，是谁，是谁抢走了你！”
　　她怒气冲冲地道，还挽起了袖子，颇有几分要去找人算账的模样。

　　沈茹菁差点被冲劲冲得后退几步，抓紧邱晓诗的衣服免得摔倒，她用下巴指了指靠窗的位置，“诺，搬哪儿去了。”

　　邱晓诗循着视线看过去，怒气冲冲的气场顿时萎靡了，“啊……宋神把你抢走了啊，那没事了。”

　　自从宋洵在开学典礼发了那样的言，又以701的高分拿下了年级第一，1班的同学们都很默契地开始称之为宋神。

　　理由就是，学神和学霸是不一样的，宋洵明显和他们不是一个物种。

　　沈茹菁哭笑不得，刚想说是班主任的安排，就刚好跟从后门进来的少年对上视线。

　　他显然也听到那句话了，看向沈茹菁，微微挑了挑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