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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插秧时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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扫墓向来都是要趁早,一来是家里还有其他活要干,二也是因为十点过后的日头太晒。
梁未冬和苏长青两人早早的就拿好东西往大哥家走去,一路上都挨个跟提着东西准备上山祭祖的村民打招呼。
片刻后,两人来到大哥家门口,梁未冬往门上敲了几声。很快,里面响起一道急促的脚步声,是侄子梁伟明来给他们开的门。
梁伟明倒是很有礼貌地喊了人:“叔叔们好!”
“诶,你爹娘东西准备好没?要出发了。”梁未冬刚说完,还没见何翠竹的人影,她那破锣嗓子就已经从里面徐徐传来:“催催催,催什么,这不就来了吗。”
嘴里叽喳完后,又探出个头吼道:“阿明,你站门口干嘛,快过来帮你爹提点东西,想重死你爹啊。”
“哦,来了!”梁伟明又像兔遛似的跑了进去。
最后,两人又在门口等了小会,才见一家四口齐齐整整地走了出来。
梁未冬跟苏长青往侧边让了条路,主动开口问候道: “大哥大嫂。”
“嗯,走吧。”梁未春朝他俩点点头,言简意赅道。
倒不是梁未春不理人,其实两兄弟之间虽说不上亲近,但也没有什么矛盾,只是他本来就是这个性子,沉默寡言的。他俩接触变少主要还是因为娶了何翠竹,她性子烈,家里的事梁未春一般也都不管,都是交由她来打理,所以才变成了现在这样。
“这是小女儿?”苏长青第一次见这个小女孩,好奇的在后面跟梁未冬低声询问道。
梁未冬给他解答:“是,小侄女,叫梁有金,安安静静的,不怎么出门,家里人不重视,今年刚十岁才送去跟儿子一块读书,就盼着以后嫁人能多要点彩礼。”
毕竟在他们这里,读过一点书的也算是个附加价值。
苏长青这么一听后,瞅着小女孩的背影,眼神里多了几分怜惜。
他轻声叹了口气,道:“是男是女都应该一视同仁,哪有这样子当爹娘的?”
梁未冬点头,心中无不认同,但也不得不承认,重男轻女的观念岂是一时就能改变的?莫说古代,几千年后的现代,这种情况依旧屡见不鲜。
梁未冬能大概猜到苏长青现在心里所想,估计也是透过梁有金在心疼当时的自己吧。
虽然多说无益,但梁未冬还是想给苏长青许诺道:“放心好了,咱家的孩子,无论是男是女,只要是你生的,我都喜欢。”
这句话砸的苏长青有些发懵,他只是在惆怅这样的不公到底要延续到猴年马月才能彻底消失,却没料到梁未冬想到他俩的未来去了,说不感动是假的。
一行人走了许久才到达偏僻的后山处,这地方平日里没人来,今天又是他们家第一个到,现在这会到处都是杂草丛生,那些横生出来的灌木全挡了前进的路。
兄弟俩动作迅速,配合着用砍刀清理出一条道来,也好方便后面来人走路。来到自己爹娘的位置,把东西放好后接着又除去坟墓周围的杂草,铲上小土块让它体积更大一点,这样不至于过了几代之后,那坟墓就都在风雨侵蚀中消失殆尽了。
然后梁未冬又在坟前清扫出一块空地,以用来摆放贡品。
身后的苏长青跟何翠竹等空地清扫出来后,便点上香烛,拿出贡品摆好,倒上三杯白酒,最后开始烧起纸钱来。
何翠竹一边烧嘴里一边不断地呢喃着:“保佑阿明以后科举顺利啊,娶个听话有钱的小姐。”“保佑你家大儿子身体健康,多赚点钱啊。”
.......
苏长青不信这些东西,从小跟着他爹娘上山扫墓就是走个仪式,但现在心中却也默念了一句:“希望未冬无病无忧。”
烧完纸钱后,几人轮番跪拜了三下,两兄弟又围着坟墓放了鞭炮,到此算是真正结束这处的祭拜。
接下来还得爬到另一座山头去祭拜别的祖先,这一来一回,最后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将近十一点了,两人身上被汗黏得慌,一回来就赶紧都洗了澡。
梁未冬洗过两人衣服过后,把昨天压好的蒲扇绑上绳子挂到晾衣架上,让它自然风干。
做完这些后闲下来了,才感觉到肚子已经咕咕乱叫了。
但今天不能生火,吃的是昨天苏长青做的青团和凉糕。
“这才三月初就已经这么热了,今年不会又像去年一样大旱吧,这地里的庄稼可怎么办?”苏长青眯着眼望着火辣辣的太阳担忧道。
“不会的,过几天就有雨了。”梁未冬前几天也担心这个问题,灌水的时候明显蓄水沟的水位已经低了不少,远远不够村里一半的人使用。
“你怎么知道过几天的天气?”苏长青酝酿了一会,问道:“未冬,你老实说,你,是真的会夜观天象,还是说有什么事情我不知道?”
梁未冬罕见的沉默了,并非他想瞒着苏长青,只是如果真的说出来,魂穿这种事被人相信的几率有多大,怕是只会吓到苏长青吧。
他不想拿什么夜观天象的烂借口糊弄苏长青,但权衡了一下,最终决定还是先不将这件事情说出来:“对不起,我的确有些事情瞒了你,但,事出有因,等时机到了我会跟你解释的。”
说完他有些忐忑地看着苏长青,仔细观察着他的神色,静静地等待他的审判。
没想到苏长青脸色平常,并没有流露出梁未冬想象中的怀疑或是戒备的表情,反而是温和地说道:“没事,你不想说我也不会逼你的,无论是什么,我都会相信你。”
这句话,让梁未冬悬在心里的石头放心的落了地。
趁着苏长青午休的时间,梁未冬出门去山上砍了根竹子,摘了些木贼草。
到家后把竹叶去掉,分节锯成了好几个竹筒,又用木贼草打磨了边缘部分,让它更加光滑,以免苏长青碰到时割伤手。
做好这些后梁未冬就把昨天摘回来、被苏长青放木桶里养着的花转移到竹筒里,随后认真地找了好几个角度,才摆在了苏长青经常坐着刺绣的桌子上,想着他眼睛疲劳了可以看一会绿植缓缓。
剩余的竹筒又被他放到梳妆镜前、窗台边,这些空着的竹筒等着以后梁未冬慢慢给它填满。
清明过后,田里的秧苗大多都长到了十五公分左右,这表示它们已经到了可以插秧的时候了。
仔细望去的话,梁未冬田里的水稻明显要比其他人的要高出一些,秧叶看起来也更茁壮。
三月中旬正午的太阳,像融化的铁浆一样,微风伴随着阵阵热浪袭来,烫的人发晕。
田里这会热闹起来,无论是男女老少,只要是能走的,几乎都在埋头弯腰、全神贯注地插着秧。因为对于他们来说,这不仅仅是一个作物,更是关乎他们性命的家伙,水稻长得好不好,直接决定他们下半年是喝粥还是吃土。
村长直起腰歇口气的时候,瞅到梁未冬家的秧苗似乎有些不同,便开口问道: “未冬,我瞧着你这苗长得要比我们的好嘞?”
梁未冬手上的活没停,嘴里也不安分地打岔道:“那可不,我这可是特种稻啊村长。”
“特种?你小子又在胡言论语了是吧?”蔡叔这会也抬起身来喘口气,听见梁未冬贫嘴又忍不住跟他斗几句。
梁未冬有些无辜道:“蔡叔,你怎么老不信我,到时候长出来你就知道我是在胡言乱语还是真材实料了。”
一旁的吴叔也来凑热闹,“诶,未冬啊,我记得你上次好像说过什么下不下雨的吧,你别说你的特种稻了,你就给大家伙说说这几天下不下雨吧,这天气不下雨怕是要提前备水咯,不然又像去年那般,水稻都枯了,直接抽不出穗来。”
梁未冬这会挺腰歇息一下,认真对吴叔说道“:“你信我不咯,信我的话就不用备,过几日自然会有雨的。”
“希望吧,不然又要饿死多少人啊。”吴叔的这番话使得大家都安静下来,似乎是都回忆起了去年整个庄稼几乎颗粒无收的惨状。
梁未冬没有亲身经历过去年的饥荒,但脑海里却是有着原主的记忆:陈国久旱无雨,水稻生长后期得不到灌溉,导致抽穗期开花困难,一半的作物更是抽不出穗,而那些好不容易长出来的稻穗结果大多都是干瘪的谷粒,结实率只有百分之十几。
情况本来已经够糟糕了,但最坏的还是后面的蝗灾。
都说大旱之后必有蝗灾,这句话也应验在了陈国身上。
附近枯竭的河流、裸露在外面的河床给蝗虫提供了产卵地,而蝗虫成虫期又短,大量增加的蝗虫,村民们应对不及,它们过境之后水稻几乎成了光秃秃一片。
光是去年,统计在册的老人小孩死了的就有四万。
四万是什么概念,陈国的总人口也不过六十多万,水乐村这样少见的大村也才只有两三千人。
在场的所有人,可以说都体会过一碗汤饭里面米粒居然可以数得过来的场面。
许久,梁未冬缓缓开口道:“不会有人饿死了,今年一定是个好年。”
苏长青也在此时回望他,应和道:“嗯,一定是个好年。”
整整三天,梁未冬和苏长青才把地里的苗给插完。
苏长青的脸被晒得发红,梁未冬怕他被晒伤,这会想起上次去村医何叔家,看到他家院子里种了蛮多花花草草,说不定会有芦荟和薄荷。
他当即前往何叔家碰碰运气。
何叔板着一张脸问道:“芦荟?你要这东西干嘛?”
梁未冬老实答道:“我想给我家长青敷敷脸,这不这几天插秧都要晒坏了。”
何叔听到是给长青的,语气轻了许多:“你倒是个会疼人的,不过我这里没有什么芦荟,这玩意只有皇宫那些娘娘才有得用,薄荷倒是有,就在院子里,要多少你自己去摘。”
“行!”
梁未冬知道何叔是种来卖的,不敢贪多,大概三盆就分摘了小几片,出来后要给何叔塞钱时,却不料还被这老头骂了。
何叔见他手里拿着的那点东西,又忍不住臭脸起来,“你当何叔是乞丐呢,就摘这么点,你家长青脸是巴掌脸是吧?”
梁未冬心想,你别说还真是。
何叔直接去后院给他捧了一盆出来,连钱都没要就把他赶走了,“这玩意山上都是,不值钱,赶紧拿走。”
怕梁未冬这个门外汉不懂,又在后面操心喊道:“对了,这薄荷只能晚上敷才有效果啊,别傻乎乎的白天给人家敷。”
“晓得了!谢谢何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