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我的数独》十旬清

4、酸雨来袭

　　空气中氤氲着淡淡的清香，又甜又腻。

　　天花板上的白炽灯太亮，刺激了乔矜年的双眼。
　　她醒来了，发现自己身上穿着性感的低胸黑纱裙，裙子很薄，也很短。

　　“嘭！”门开了。

　　这一声吓到了乔矜年。
　　她坐直起来，两腿不知要怎么摆放，才显得没那么媚俗。

　　正在纠结的时候，那人进来了。

　　他身上的黑白制服显得很端庄，墨色的帽檐几近遮住了眉眼，给人一种生人勿近的感觉。
　　但仔细看，一定会发现他左侧眼尾下的一颗泪痣。

　　他就这样站在乔矜年面前，肃穆得与此刻床上艳装的女人形成了鲜明对比。

　　乔矜年抬头，望向他的脸庞。
　　这张脸时常出现在她梦里，可现实，却有整整五年没再相见了。

　　五年后，他依然那么好看，五官褪去了高中时的青涩，变得更加硬朗，却依旧是那么淡漠。

　　那神情就像五年前，他递数独题以拒绝告白的时候一模一样。

　　“乔矜年……你怎么在这里？”他问，字正腔圆，低沉的声音充满了磁性。

　　在这么狼狈的时候重逢，真是糟糕啊……
　　乔矜年低头，一想到谢予白就在面前，她的心跳不受控制地加快。

　　她不知道要怎么去面对，正苦恼的时候，一件制服外套盖在她身上，将底下的光景彻底罩住。
　　宽大的制服残留着谢予白身上的温度，暖和极了。

　　“起来吧！我带你离开这里。”

　　乔矜年怯生生地点头，她一直看着地板，不敢直视身边的男人。

　　她跟在谢予白的身后，亦步亦趋。

　　“啊！谢队长，您这么快就完事了？可还愉快？对了，您看看我和您说过的那笔交易怎么样？”

　　是赵德全的声音，那声音猥琐得让人恨得牙痒痒。
　　想来在走廊，就是赵德全那帮人偷袭的乔矜年。

　　谢予白停步，他长得很高，赵德全同他说话都要伸长脖子，仰着头。

　　“交易？你痴心妄想。乔矜年和你们公司签订的合同拿来，从今天起，它废了，违约金我也会照常赔付。”

　　他的语气很冷，好像是谁得罪他一样。

　　赵德全闻言，也只能巴巴地应声说是。

　　一场闹剧总算结束了。
　　乔矜年也缕清晰了思路。

　　“谢队长，您为何帮我呢？”

　　谢予白没有马上回答，他只是默默地看着面前的乔矜年。

　　她叫他“谢队长”，神情镇定自若，此外便看不出是否参杂其他的情绪，甚至连重逢的一丝丝欢喜都没有。

　　这样也好。

　　“职责所在罢了，乔小姐不必在意。”

　　闻言，乔矜年瞬间觉得心里空落落的，有什么话似乎说不出口，堵在心里。

　　“我也不敢欠谢队长的人情，那批抽血设备请尽快更换吧，有异人用变异的血液将它们污染了，如果不及时更换，将会有更多人受到感染。”

　　“设备早已更换，这也多亏了你在大厅的仗义之举，让研究队及时发现问题。我也不想欠乔小姐的人情，我可以帮你一个忙，什么都行。”

　　明明互相都认识，言语间却疏远得跟初见一般。
　　乔矜年甚至以为，堂堂的研究队队长谢予白，早就将她忘得一干二净，毕竟事情已经过去五年了。

　　“如果您真要帮我，就请带我离开地下室吧。”这也是她唯一的请求了。

　　谢予白默然，良久，他拒绝了，“地表现在很凶险，你一个普通人最好不要走出地下室。”

　　凶险？她当然知道，但又如何呢？
　　“是谢队长说什么忙都可以的，希望您不要食言。”

　　他思索了片刻，又问：“你要去哪？”

　　“南区！我要去南区。”

　　“南区？你要回家吗？那里应该早就变成废墟了。”

　　“是的！我必须回家，我要找到我的亲人，他们是我唯一的牵挂。”
　　这些话乔矜年是脱口而出的，她的神情终于不再镇定，多了几份迫切和担忧。

　　“如果只是寻找亲人，那你更没必要亲自去南区。国家正在重建信号站，幸存者名单也在逐渐同步更新，只要等地下室通信了，你自然能知道亲人的下落。”

　　可乔矜年不想等，谁知道信号站何时才能建好呢？就算建好了，那她的亲人是否可以幸存到那个时候？种种这些都是不得而知。

　　“我不想等。我想马上、亲眼看到，不管结果怎么样。请谢队长帮我离开地下室吧。”

　　她的眼神，充满了渴求、期盼。
　　谢予白在之前，从来都没有见过这样的乔矜年，她好像在示弱。

　　“明天早上七点整，我在现在的位子等你。”
　　他终究是松口了，因为他有信心，这一次也绝对能保护好她。

　　……

　　暗黄的壁灯下，A区走廊人群熙攘。

　　崎岖的路面四散着食物和死去的动物的残渣，发出难忍的异味。

　　人群底下来回窜动的，还有肥硕的老鼠和虫兽。

　　谢予白走在前头探路，扫清前方的物理障碍。

　　乔矜年跟在他身后，即便戴了口罩，也难忍冲鼻的恶臭味，还得用手捂着鼻子。

　　在后面的，是几个嘻嘻哈哈苦中作乐的志愿兵。

　　“你们有谁知道，谢队为啥要带乔小姐一起走吗？”薛雷问。

　　“你咋那么多为啥？谢队想带谁就带谁。”一个黝黑的志愿兵说。

　　薛雷无语，作势要大大推人一把，后又止住，“小黑，你能不怼我？难道你不好奇谢队这么干，是不是喜欢人乔矜年。”

　　小黑白了他一眼，“你才知道？你见过谢队对哪个女人这么好？以后你要是看上谁了，喏！就跟前面谢队一样，二话不说就将人拎回来。”

　　薛雷强颜欢笑，还给小黑一个白眼。

　　一群人就在玩乐中走到了地下避难所出口。

　　谢予白从背包拿出了一双墨色橡胶手套戴上，骨节分明的手指套上手套后，显得更加修长有力。

　　这双手很漂亮，乔矜年看了他穿戴手套的整一个过程，目不转睛。

　　视线过于热烈，谢予白当然早就注意到，但也只是红了耳朵。

　　假装什么事也没发生，他用力扳开了地下室出口的把手。

　　厚厚的石门缓缓地挪开了。

　　金黄色的阳光从室外挤进来，在暗淡的地下室汇成了一束温柔的光。

　　终于。
　　离开地下室了。
　　离开了这个阴郁的、封闭的地下室。

　　即将有数辆越野车从原地出发，开往各个受异辐射感染的区域，志愿兵们将开启下一个任务，收集异辐射感染体样本，并取回研究基地做科研。

　　谢予白所在一队的任务，也是如此。

　　有一辆越野车将去往南区。

　　身为队长，谢予白主动坐了驾驶位，其他几位志愿兵都非常自觉地去到后座，故意留下副驾驶位给乔矜年，似乎在给这两人制造什么机会。

　　这辆越野车一共坐了七人，除了谢予白和乔矜年外，还有包括薛雷和小黑在内的五名一队的志愿兵。

　　往南边开的道路很崎岖，大概是地表被地脉爆炸后破坏得太严重的缘故。
　　大大小小的石块满地都是，时不时还会出现狭长的裂缝，若是不小心撞上石块，陷入缝里，这辆车随时就会报废。
　　能不能安全迅速到达南区，可就太看司机的技术了。

　　那些日常走南闯北的志愿兵对这环境早就习以为常，担惊受怕的只有乔矜年一人，她生怕谢予白一个不小心，就撞上什么东西。

　　毕竟，她高中从没听说过数学天才会开车，他连上学都是步行的。

　　路途遥远，一路上，薛雷和小黑几个有说有笑的，驾驶位和副驾驶就一个交互都没有，乔矜年无聊得睡着了。

　　越野车驶入山区的时候，乌云滚滚，电闪雷鸣，雨哗啦哗啦地下起来。

　　山区地势险峻，植被还有点稀疏，山上不少裸露的石块被雨水冲刷而落。

　　小范围的山体滑坡，谢予白是能够躲避的。
　　谁曾想雨愈下愈大，泥沙流失得更快。

　　“轰隆隆——”
　　雷声震耳欲聋，乔矜年被惊醒，她一睁眼，就看到闪电下，有一块巨石朝车头滚下。

　　谢予白转了个大弯，而后急刹车。

　　巨石躲过了，车却陷入泥潭里。

　　“全体听令，马上下车寻找落地点！如果这雨下不停，泥石流迟早把车和人给淹没。”

　　他率先开了车门，帽子由于惯性掉到了车外。

　　左脚刚要踏出去，他就看到那帽子被雨水淋后萎缩了。
　　那帽子萎缩得很不对劲，似乎被什么腐蚀了。

　　“等等再下车！”谢予白关上车门，“防护服带了几套？”

　　薛雷答：“一共六套。这防护服是上面按照队里人数批下来的，谢队忘了吗？”

　　“每个人现在立马穿上防护服，抓紧时间，穿好后再出发找落地点。不出意外的话，这附近会有废弃的农户。”

　　队长这么说，大家就明白了这雨不对劲。

　　乔矜年正看到车前方有几道流动的红褐色液体，她顺着液体的源头望去，发现山体内一根曝出的乳白色胶管。
　　一道大大的缺口在胶管上，那红褐色液体顺着缺口迸出。

　　前方不远处，几个“神州石油”的标志牌若隐若现。

　　这雨，是酸雨。

　　其他五名队员相继穿好了防护服。

　　谢予白只戴了个帽子，他把防护服让给乔矜年了。

　　宽大的防护服被乔矜年捧在手里，她犹豫了片刻，最终挤到谢予白身边。

　　“你……做什么？”
　　好近，好近，头颅顶的头发都蹭到了他的下巴。

　　乔矜年抬头，说：“我知道外面下了酸雨，你不穿防护服，是想被腐蚀吗？”

　　明明，他应该忘记了以前的一切，为什么还默默表达了关心？连自己身体都不顾。

　　“乔小姐，你该担心的是你自己。赶紧穿上，别浪费时间了。”

　　真是逞强。

　　乔矜年拉开了防护服的拉链，把它披在男人和自己的身上。

　　她凑近这个高大的身躯，手都要撑不起防护服了。

　　谢予白见状，怔了好几秒。

　　“还愣着干什么？这防护服你撑起来，我们一起走吧。”

　　“好。”他左手撑住了防护服，右手将乔矜年环进了怀里。

　　乔矜年猝不及防，撞上他的胸口，宽大的臂膀将她围在怀里，她甚至可以闻到黑白制服上的味道。

　　雨势毫无变小的征兆，一群人一边在雨中快步走，一边四处观望，寻找适合的落脚点。

　　谢予白和乔矜年是走得最慢的。

　　防护服也不算很宽大，却能彻底笼罩住乔矜年的视线，她什么都看不到，只能按着谢予白的脚步，推测往前走的方向，所以慢得很。

　　她一定知道，防护服主要是套在她身上的。

　　走快点，必须得走快点，她很担心谢予白被酸雨淋到。

　　“谢予白。”

　　“嗯？”他的声音有点颤抖。

　　“我们跑快点，好不好？”

　　“没被淋到吧？加速也可以，前提是保证你的皮肤不能暴露在雨中。”

　　“一滴雨都没有淋到我，真的，一滴都没有！”

　　“那行。”

　　步伐变快了点。

　　很快，一群人就达到落脚点了，是田里一个废弃的茅屋，勉强能挡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