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风琰里》枯木难春

5、小时候的亏欠

　　“班长，今天的化学题第六题为什么是5？”

　　何慧慧又来问题目了，郑瑞识趣地扭开头。

　　宋风年低头看了眼自己的作业本，这题她也不会，就算看了答案也不会，上了高中，她感觉学习化学格外的吃力。

　　张琰呈看了眼手表，快下课了，犹豫地接过课本。

　　“呈哥，动作要快点。”郑瑞故意说着，连带着抬头看了眼何慧慧。

　　他低头，像是在书包里翻找些什么，然后抬头把课本还给何慧慧。

　　“同学，你可以把我的本子你带回家看，不懂的明天问我。”

　　“谢谢班长。”

　　何慧慧也察觉到了张琰呈的为难，轻轻点点头，看了眼扭过头来的宋风年。

　　她的眼神里裹着敌意，宋风年转头无视她。

　　张琰呈又看了眼表，握紧了手中的草稿纸，想着廖耀辉的话，有些犹豫。

　　扭过身还没一会。

　　突然有人戳了戳自己的背。

　　宋风年扭过头，低头向下看。

　　看了眼他的手，手上握着一支水笔。

　　是用笔帽。

　　似乎感受到了宋风年的注视。他轻轻抬头。

　　视线相对上。

　　好似火炬撞进冰山。

　　漂亮的眼型，弯弯的，像一片圆圆的阔叶。

　　只是一眼而已，张琰呈脑子里却满是那双漂亮的眼睛。

　　他好脾气的过分，轻轻地把化学书本转了个方向。

　　“嗯？”

　　“解题过程。”

　　他怎么知道？

　　宋风年皱眉，视线移到他的作业本上，哪个原理和哪条守则写的一清二楚。

　　“看你的化学课本翻到这一页一节课了。”张琰呈说话的语气很小心，时不时打量着宋风年的表情。

　　他故意将声音放的低了些，他的声音本来就好听，望着他夹着笑意的眼睛。

　　宋风年不自在地垂眸，眼里似有水波搅动。

　　“谢谢。”

　　“没事，老师说你不会的都可以问我。”听见下课铃声响了，张琰呈连忙起身。

　　“拜拜，明天见。”像是礼貌的对这场聊天的完结，他笑得时候，眼角微微上扬，卧蚕轻轻凸起。

　　“班长明天见。”张清朝张琰呈挥手。

　　“嗯，明天见。”

　　走到校长办公室门口还不用五分钟。

　　晚自习下课的风凉凉的，宋风年犹豫地停在门前。

　　这里是四楼从这里向下俯视，整个学校就像块黑色的圆。

　　除了路灯旁，树叶，橡胶跑道……像一副暗系油画，染着不同程度的黑。

　　宋风年吸口气，像是下了决心，敲了敲办公室的门。

　　“进。”

　　熟悉又有力的声音。

　　她缩回了手，开弓没有回头箭，垂眸轻轻打开了办公室的门。

　　影子一点点拉长……

　　“阮叔叔。”

　　里头的人顺着声音抬头，发丝在灯的招摇下，依稀能看见里头的几根白。

　　他们已经很久没见了，自从哥哥去世以后。

　　端正干净的衬衫，老花眼镜轻轻支在鼻梁上。

　　桌前的人先是一愣，然后高兴地起身

　　“风年啊，快坐。”

　　小时候去阮国明家玩得时候，他总是呆在自己的书房里处理事情。

　　阮阿姨和阮叔叔对宋风年和贺睿玄是顶好的。

　　“我们都好久没见了啊。”

　　“嗯。”宋风年点点头，她的脸色微微放软，倒是多了几分乖巧。

　　“都长这么大了啊？”阮国明有些欣慰地看着宋风年。

　　“嗯。”宋风年不是不想理阮国明，可她除了点头回答，真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她攥着手指，表情波澜不惊可她心里却局促地紧。

　　阮国明没想到当年活泼开朗的女孩子如今变得如此沉闷。

　　他知道，不仅是贺睿学的死给她带来的打击，还有……

　　阮国明是真心把宋风年和贺睿玄当成自己的孩子。

　　他懊悔，懊悔为什么葬礼那天没有挡在宋风年的面前，没有制止贺娜带走她。

　　阮国明：“看到阿再了吗？”

　　“嗯。”宋风年也觉得自己不太礼貌，又补充道，“见到了。”

　　“你们从小玩到大，要相互促进，很多地方要多多帮助。”

　　“好。”

　　阮校长嘱咐了她很多事，宋风年就坐着一一回应。

　　“等会送你和阿再一起回家好不好？”

　　“不用了。”宋风年的眼底暗了暗。

　　阮芸再有多不喜欢自己，她是知道的，而且……

　　而且她早就没有家了。

　　“阮叔叔，再见。”

　　出办公室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了，她们九点半放的晚自习。

　　学校十点的大钟咚咚地敲了八下。

　　厚重的钟声在寂静的夜里回荡。

　　宋风年有些麻木的走在路上。

　　早就过了放学的点了，平时人多的学府路没什么人。

　　校门口却还有几个家长在等待。

　　没有人在等她，因为哥哥不在了……

　　少女的心，似缠着藤蔓的牢笼，可愿意斩断藤蔓的骑士已经死了。

　　死在了一场车祸中。

　　上楼梯的时候宋风年的脚步放的很轻，怕吵到这里的租户。

　　毕竟当初签协议的时候里有这一条。

　　沿着黑漆漆的楼梯一步步向上登。

　　隔壁透过门缝的光倒是让这条通往她房间方向的走廊好过不少。

　　“咔嚓—”

　　房门打开了。

　　张琰呈准备出门拿外卖。

　　却碰见了刚好站在他门前的宋风年。

　　她昏暗的灯光下雪白的肌肤有些发亮，发丝已经有些凌乱了，眼眶微微泛着桃红。

　　宋风年抬头，看着站着张琰呈。

　　他的眼底是毫不隐藏的诧异，她这么会在这里。

　　他薄唇微微张开，轻轻勾起唇角，“好巧啊？”

　　宋风年也觉得意外，眼底难得浮现出别样的情绪。

　　张琰呈还想说些什么，宋风年径直绕开他。

　　她今天心情不好，不想和任何人说话。

　　湿润的眼眶，微红的鼻尖……

　　不知怎么的，他突然开口。

　　“宋风年。”

　　张琰呈的声音让她顿住。

　　少女拉长的影子停在原地，微微侧身，立体的五官在灯光下更加生动。

　　他上前，身上沐浴露的味道格外清新，发丝未干，有些凌乱，倒是衬得他更加温顺。

　　他眼睑微垂，白皙的脸轻轻低着。

　　宋风年直勾勾地注视让他有些不知道怎么开口。

　　“给你吃。”

　　张琰呈伸出手，手心里静静躺着三颗水果糖。

　　他并不知道自己是在搭讪。

　　“不用。”宋风年收回视线，提了提滑落的书包，继续向前走。

　　从来没有被拒绝过的张琰呈愣在原地，不知道怎么收场，他挠了挠头忍不住皱起眉头。

　　身后的人没有动静，想起晚自习课上那张无害灿烂的笑脸。

　　宋风年轻叹一口气。

　　她调头，在张琰呈疑惑的目光下，她努努嘴。

　　“不是说给我糖吗？”

　　“啊？”张琰呈没反应过来。

　　她又重复道：“糖。”

　　“嗷嗷，给。”

　　好蠢。

　　她的手指触碰到他手掌的一瞬间，张琰呈忍不住泛起阵阵战栗。

　　好凉。

　　“谢了。”

　　宋风姩扭头，看了眼手中的糖果。

　　她很少吃甜品，而且这种没什么牌子的糖……

　　皱着眉头忍不住骂自己多事。

　　张琰呈看了眼关上的屋门。

　　自从记住她的样子后，自己老是格外注意她脸上的表情。

　　“张琰呈，你这样很不礼貌。”他忍不住自言自语。

　　话虽这么说，第二天早读的时候，张琰呈反倒更加关注着眼前的女生。郑瑞向往常一样和魏黔他们讲八卦。

　　“学习委员来了。”

　　魏黔低着头，厚重的眼镜压在鼻梁上。

　　郑瑞吓得连忙抬头，确认消息无误后，火速端正自己的坐姿。

　　阮芸再生得明艳动人，郑瑞一向喜欢美女，可是对她倒是生不出半点歪心思。

　　怵她的紧。

　　郑瑞：“上帝，我愿意拿十年阳寿换她远离我。”

　　魏黔：“我也是。”

　　然后阮芸再停在了宋风年面前。

　　郑瑞：“……”

　　魏黔：“我说是拿你的。”

　　郑瑞：“你妈的臭傻逼。”

　　“宋风年……”

　　这些年阮芸再的脾气倒是有所收敛，但她小时候实在无法无天，性子张扬跋扈。

　　“头发过肩要扎，要不然亮化要扣分。”

　　班级亮化是根据仪容仪表，作业完成度，迟到早退和课堂纪律来统计的。

　　倒数的同学每周六下午的课程结束后要罚跑圈。

　　阮芸再长得很明艳，五官立体深邃，和小时候比，就是等比例的放大。

　　性子没变，倒是宋风年，变得内敛了多。

　　阮芸再不好相处，凡事都循规蹈矩，班上的同学都不敢惹她。

　　此时周围的读书声都稍稍放小了。

　　大家也都好奇，她们的谈话内容。

　　阮芸再的高傲里比起宋风年多了分张扬。

　　“好。”宋风年点点头。

　　阮芸再见她乖巧的妥协，心里不快。

　　想着哥哥让她给宋风年带早饭，阮芸再把午饭丢在了宋风年桌上。

　　米白色的餐盒，上面是一只胖乎乎的橘猫枕着一团白云。

　　宋风年不会记错的，这个餐盒是小时候自己专属的。

　　自己当时在长辈面前乖巧灵动，但是却老是欺负阮芸再。

　　什么都爱和她抢。

　　“我哥让我带的。”

　　就像这个餐盒，阮芸再喜欢，但是就是因为她多看了这个餐盒两眼这个餐盒最后却落到自己手上。

　　宋风年童年不完整的爱是在阮国明和周梅那里得到的。

　　阮芸再扭过头去。

　　只要有她在的地方，他们眼里就没有自己。

　　宋风年没有拒绝。

　　“替我谢谢宇恒哥。”

　　她们认识啊？

　　郑瑞看热闹的眼神毫不避讳，被阮芸再发现了。

　　冷冷的一瞥。

　　看什么看？

　　郑瑞连忙低头看书。

　　过了好一会他发现没什么动静。

　　他抬头，阮芸再早已回到自己的位子上，低马尾，少女低着头认真的背着书，哪里有空理他。

　　他长舒一口气……

　　“魏黔，你说这宋风年和阮芸再有什么过节啊？”

　　魏黔摇摇头道：“不清楚，是不是情敌啊？”

　　“蠢货你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说什么？“郑瑞一脸看智障样，“这宋风年我不清楚，阮芸再我还不了解吗？”

　　她这辈子都不会喜欢上男人的。

　　“郑瑞，再说话就找学委委员举报你。”张清转头，瞪了郑瑞一眼。

　　想到阮芸再的铁面无私。

　　“你有病吧张清？”

　　“是啊，我就是有病。”张清瞥了他眼。“你说话我就找学委，说你打扰我读书。”

　　郑瑞不敢吱声，看了一眼身旁梦周公的张琰呈。

　　刚刚还好好地念书，念着念着眼皮就闭上了。

　　还睡着呢？

　　张琰呈的头发遮住了闭上的眼睛，五官被柔光轻轻细扫着，能看清脸上白白的绒毛。

　　郑瑞拉了拉张琰呈的袖子，已经睡了半个小时了，还有五分钟早读就要下课了。

　　“别睡了……”

　　赖在桌上的张琰呈眉头微撇，转了个方向，继续睡觉。

　　郑瑞：……

　　估计呈哥这次亮化又要倒数了。

　　“风年，你认识阮芸再啊？”

　　“嗯。”

　　“那你说什么话啊？”郑瑞忍不住不平。

　　张清扭头，“那你去举报我喽。”

　　郑瑞真的不敢和阮芸再说话，他选择忍气吞声。

　　其实宋风年不喜欢在早读的时候说话。

　　张清见郑瑞吃瘪，笑着继续道：“大家对阮芸再的评价都不好。”

　　见宋风年抬头，像是被她的话题吸引了。

　　“她看到同学被校园霸凌，居然冷漠的看了眼就走了！”

　　这件事情让班上挺多同学都在意的，亏她还是学委呢？

　　大家都没想到，她居然是这么冷漠的一个人。

　　宋风年没说话。

　　她了解阮芸再，她这个人刀子嘴豆腐心，不会坐视不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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