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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最无聊处秋光到 ...

  •   康熙十六年八月十二日
      南苑东宫

      捋着一缕丝线,筛出合意的颜色,正要给荷包补上几针,听得门外隐约传来小桂子的声音。我连忙起身,顾不得收拾好针线,急得奔到镜前整理妆容,待转过身,玄烨已到了近前。
      慌忙行礼,一把被他扶了,“不在宫里,没那么多规矩。你身子弱,朕来了不叫人通传,就是不愿你忙。”玄烨看了眼桌上的荷包,接口说,“只管做你的针线,不必招呼朕。”
      听他这样讲,到叫我为难,颤声迎合道,“皇上的圣恩麝薰明白,只是承受不起。如今虽不在宫里,可规矩是万万改不得的。”悄悄抬头看去,见他微笑着颔首,便放下心来,却又油然而生一股说不出的难受滋味,搅乱了肺腑。
      玄烨拿起尚未完工的荷包,轻挑剑眉,好奇道,“做什么呢?”
      “心”声音轻的像飞雪。
      “什么?”玄烨惊诧地看着我,眼睛亮的像藏着星星。
      “在绣心,”声音还是清清淡淡,娇娇嫩嫩的,“只是总拿不准主意要个什么样儿的,万岁爷可愿给指点指点么?” 我在他如星的明眸里费力找寻着,是否还藏着我这个佟麝薰。
      “唉!”听到他一声轻叹,好似清风抚柳般,自己已被玄烨揽在臂弯里,“薰儿,薰儿。你的心早在朕的心里,再绣一颗出来,只怕就嫌多了。”
      “唉!”伏在他肩头,款款闭上眼睛,仿似喃喃自语般轻声叨念着,“皇上心里装得是万里河山,兆亿黎民,还会有麝薰么?”
      “呵呵”伴着无奈的苦笑,他,再也没有说些什么。
      此时门外传来小桂子“不合时宜”的禀告,百里加急的奏折到了。
      原来是两广总督金光祖的求援疏奏,吴三桂正分兵进犯广东韶州、广西桂林。“此皆由岳乐、穆占等拥兵坐守长沙所致。”玄烨的声音果断非常,“命穆占率部赴乐昌……”
      “啊!”我的惊叫打断了他的口谕。
      玄烨闻声抢步过来,托起我滴血的手,焦急道,“怎么伤了?”
      “不妨事。”见他惊虑,赶忙解释,“是麝薰自己不小心,只顾着赶工,到忘了原先有根针在上面了。”
      “原先有根针么?”玄烨疑惑的看着溅血的荷包,思虑片刻,缓缓说道,“传谕穆占,命他率部赴乐昌截断韶州之吴军后路。”忽然停了宣谕,皱眉端详着眼前似乎只顾着处理伤口,心无旁念的麝薰,郑重地继续道,“或按原谕,会同喇布军进取衡水,以断两广吴军后路。”
      我用细布小心地裹着自己刺破的手指,努力不让他看出隐隐的心慌。算是骗了他吧,可不这样做又怎么能提醒他已给穆占下过军令了呢?这时代信息传输太慢,战场上的变换常在瞬息间,经过几个辗转,前线早不知道又发生了什么变化。总要给将领一些选择的余地才好。只是除了顾及这些,总还要念着他的面子和大大小小的规矩。
      下人们都走了,看他半晌不语,只盯着溅血的荷包发呆,我慢慢走过去,轻轻说,“皇上说心里有麝薰就好,本来也不该绣的。”说着说着,拿起那荷包做势丢了。
      却被他一把攥住,“你已经绣完了。”他的音色沉稳,声调却是飘忽的。
      “什么?!”我愕然,手被他紧握着,低下头去,想掩住明知故问的羞涩。
      “薰儿。”他的目光锐利,让我根本无法掩饰心慌。可声音却是那么温柔,让我甘愿一遍遍品尝蚀骨的心伤,“不会绣的更好了。把荷包给朕吧,那上面有你的血,里面藏了你的心,朕知道。”
      “皇上。”我深深喟叹,不知是手上的伤太疼还是他的话太暖,眼睛一热,身子一软,拜扶在他的腿旁。
      他轻轻扶起我来,柔声道,“傻丫头啊,你放心好了。这颗‘心’,朕会好自收着,好自守着,一如好自守着江山。”抚着胸前轻轻抽噎的麝薰,浅笑起来,“怎么了?怎么了?乖乖地去收拾一下,时候不早,咱们该起驾回宫了。”

      八月十三日
      景仁宫
      灵芸为我插上最后一支发簪,看着菱花镜里光彩明媚的丽人,柔声道,“主子今天气色特别好,咱们这是要去哪里呀?”
      我看着镜子里露出溶溶浅笑的自己,轻启朱唇,“去看看云霓如何?都说她病了,不知道好了没有。”觉察出灵芸刹那的迟疑,转过身子牵起她的玉手,“你怎么了?若是为难,我可以叫叶嬷嬷陪着。只是你也该大方起来,这宫里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不能躲他们一辈子呀。”
      灵芸蹙着柳眉,瘪瘪嘴,露出浅浅的酒窝,“奴婢想的到不是自己。只是,主子才从南苑回来,不去见一下皇后,单单去理什么惠嫔,可使得么?”
      看她发愁,我笑着拍拍她的胳膊,“真是个灵丫头!亏你想得这般周到。只是须知‘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的道理。册封在即,这会儿,东珠那里不缺咱们。本来,我就不喜欢往人多的地方扎。再说,她也不是个小心眼,贪热闹的人,咱们何苦去赶那个庙咧。”
      “再大度的人也有小气的时候,”灵芸边收拾妆台,边与我分辩,“如今她是皇后。咱们才更要小心才行。”
      来不及细细思量灵芸的话,叶嬷嬷的声音在耳旁响起,“这回灵芸丫头说得有些道理。前几日皇后没能随驾,说不准就憋着火,咱们可别巴巴儿地往灶眼子里边泼油啊。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主子须提防哪里疏忽得罪了她。”
      看她们前后左右的为我谋划,我半是感动半是心酸,“总是我没本事当上皇后,才累得你们跟着受窘。”
      “主子快别这么说!”叶嬷嬷连忙表白,“这样的话岂不见外?咱们承受不得。再说,”老嬷嬷俯下身子,帖在我耳边低语,“皇后有啥意思?那凤冠重的压死人喏!咱们不希罕!”
      闻言欣慰地看着发已斑白的老嬷嬷,只见她笑得坦然,笑得“高深莫测”起来……
      顾不得多想,门外传来太监的通禀,“请佟主子移驾钟粹宫。”
      这是怎么了?我诧异地看着灵芸和叶嬷嬷,她们更是眉头锁紧。每每东珠找我只会遣了琳儿来,怎么今天却改成太监宣谕了。“难道是?”我们三人忽然心照不宣的同时喃喃起来,“杀威棒。”
      东珠马上就要册后了,她这第一下板子莫不是要打在我佟麝薰身上?

      半个时辰后
      钟粹宫

      “妹妹这次随驾可是辛苦,怎么瘦了?”东珠笑盈盈的,不知道是不是卸下了长年的心理负担导致发福,总觉得她忽然胖了不少。
      我只是赔笑,“姐姐说哪里话,伺候太皇太后和皇上是咱们的本分,怎敢劳驾您用一个‘苦’字。”
      “真是七巧玲珑玻璃人儿,啧啧,”东珠脸上的笑散散漫漫地漾开,连连摇头继续,“怎么我早没看出来呢。”
      听这话里有刺,我疑惑地看向她,不发一言。
      见我停了赔笑,她的脸也渐渐冷了下来,只是嘴角依旧习惯地上翘着,好像整个人早被烙上了“好脾气”的面具,必须让人觉得“可亲”。
      “再有几天,就要行册封大礼了。”东珠中气十足,郑重道,“作姐姐的总要提点你几句。”
      “总算进入主题了”我暗自苦笑着,“后冠啊!你还真是可怕。每一个戴上了你的女人,终会沾上那么一点凤威么?”
      “嗯,嗯!”见我似乎走神了,东珠清了清嗓子,“你随皇上在南苑的这段日子,共设宴几次啊?”
      “唉?”这问题糊里糊涂,我回答不来。
      “共四次。除初九与十一外,几乎日有一宴。想来若不是皇上圣明,妹妹你连祖宗的忌辰也要开席了吧?”她字字句句,清清楚楚,步步进逼,滴水不漏。
      我总算明白了,这回可是叫她揪住了小辫子。南苑这几天,我虽尽力收敛,但由于不在紫禁城那黄圈圈里,放纵了不少。她必是早存了拿捏我的心思,这次确是自己不小心的。不过心里到是不惧,这时候还没有什么‘每遇先帝忌辰,禁止宴会’的古怪规矩,该献的酒果我也没有落下,她总不能定我的罪过。但为得自保,脸上却还是装得诚惶诚恐,怯怯说,“多谢皇后娘娘提醒。麝薰记下了。”
      见我服软,东珠到也不再相迫,只淡淡说,“妹妹自然好记性,只是要分清什么是该记的,该从的,该做的,该退的。”忽然停了意正言辞,轻轻托着我的手,恳切道,“不然岂不辜负了我一片心意?如太皇太后所言,‘稽古帝王宫闱之制,必备妃嫔以襄内政’,这说的就是妹妹你呀!今后日子还长,咱们可要相互扶持才是。”
      看着东珠眼里微露的泪水,我难分真假;看着东珠脸上贴金似的光彩,我齿酸心凉。这也算“恩威并施”吧,东珠啊,唉……
      “这个是姐姐送你的。”东珠拿出一纸信笺,上面是古古怪怪的几个日子:正月初七、二月十一、四月十七、五月初三、八月初九、八月十一、九月二十七
      这些都是已故帝、后的忌辰。我却明知故问,“这是?”
      “是咱们都该记得的日子。早知道妹妹你的字好,近日又迷上针线,到不妨把这些做成绣片,送给宫里的姊妹,可不好么?我看总比浪费心力绣荷包强些。”
      这话到是叫我心惊,怎么她连这个也知道呢?禁不得慨叹,‘你不吃人就被人吃’是这里的法则。难道想要生存,就必须变成‘食人鬼’么?
      只觉得阵阵头晕恶心,这出皇后与贵妃的戏码,不知该如何收场。
      “纳兰主子到。”门外的一声通传,我和东珠同时打了一个激灵。
      云霓总是冷冷淡淡的,与东珠不同,我似乎从未见她笑过。今天依旧如此,她还是像个冰雪皇后似的,冷冷的进来,冷冷的行礼,冷冷的开言,“不该搅了您二位好叙。只是见灵芸在门外巴巴儿地等着,又见那两盘‘绿翡翠’着实喜人,那样好的东西,早该端进来养眼,怎么舍得扔在外边儿晒着呢。”
      “是什么?麝薰妹子还带了礼么?”被云霓一扰,东珠似乎泄了适才的霸气,敦厚温和的笑起来。
      “算不得什么。”我有些结巴,“姐姐,不妨亲自看来。”
      话音未落,云霓早招呼灵芸抬进两盘绿色金丝菊来。
      “哎呀,可真希罕!”东珠已经忍不住地赞。
      我连忙接口逢迎,“不是早说好入秋就要赏菊的么,有了好的,当然要想着给姐姐送来。”嘴上和东珠这样说着,眼睛却盯紧了云霓,总觉得她那秀气的冷脸后面正在嘲笑着我们……

      一个时辰后
      御花园

      “就在这里散了吧。您说呢?佟妃主子!”云霓的话冷冰冰的,‘佟妃主子’四个字像是几把锥子,声声戳着我的耳根子。
      停了脚步,心想,“她一定非常在乎这身份的差别吧,她一定不甘心吧,她也一定恨我吧。”嘴上却只是柔柔的,“纳兰姐姐说哪里话,我本想去翊坤宫看您,只是钟粹宫那里忽然也唤我,才”
      “哼,”云霓冷冷地打断了我,“别学马佳英浑浑噩噩,她那样能活,你却躲不过。你是谁?”云霓瞪着大眼睛盯着我的脸,声声教训着,“你是慈和皇太后的侄女,就凭你和皇上相通相连的那点血脉,在这宫里,永远也不会有安宁的日子。自己想想吧。”语罢,转身离去。
      看着她远去的背影,看看手上东珠留的‘作业’,我只能叹息。东珠的‘旁敲侧击’云霓的‘面冷心热’我在一天内都见识了,真想问问老天,今儿是什么日子,给所有人机会颠倒性情放肆一回么?

      钟粹宫
      “主子,”琳儿怯生生的走近东珠身旁,“要挪动的物什都备齐了,请您过目。”
      闻言,东珠停了闭目养神,缓缓睁开眼睛,“琳儿,今儿,我是不是很凶?”
      “这,”琳儿怔了一下,扭转话题道,“奴婢只觉得主子今儿累了,要不明儿个再收拾吧。”
      “你这丫头。”东珠慢慢坐直了身子,不无遗憾地说,“琳儿大了,也学着不和我说实话了。”
      只听扑通一声,琳儿实实跪在东珠脚边,“奴婢不敢。”
      “看把你吓得,”东珠苦笑着,“看来,我真是很凶啊。行了你下去吧。”看着琳儿出了内室,东珠自言自语着,“也奇怪,怎么觉得自己越活越回去了?十三四岁都懂得的道理,忍得的东西,怎么今儿却受不住了呢?虽痛快一回,却总还是功夫不到家啊!”语罢,又缓缓闭上了眼睛。

      康熙十六年八月十五日
      景仁宫
      看着我费力的裁剪布料,整理绣线,灵芸走过来劝慰着,“主子,别做了。您不是都做好几个了么,其余的就交给奴婢们,好么?”
      我不去理她,只是和那几块料子较劲。
      叶嬷嬷见状,干脆从我手里抢了活计,“这是干什么?这样的事哪用主子亲自动手。”
      看她们这样,我无可奈何地说,“你们知道什么。她连南苑的事都这样清楚,这景仁宫难道就不长眼睛耳朵么?你们不要管,只有我亲自做了,才能合她的意,抵她的怨。
      叶嬷嬷负气发起牢骚,“受的什么罪呀?看得奴婢们心疼。对了,”忽然好像得了宝似的,“昨儿听小桂子说,今儿个皇上太和殿视朝后就来咱们这儿。您可不能白费了力气,这些个劳什子绣片总要让万岁爷过目。”
      “不行!”我斩钉截铁,“皇上来了,什么都不准说。谁说了这事,就是与我佟麝薰为难。可记住了?”见她们虽心有不甘,但总是喏喏地答应着,才放下心来。只是听说他要来,各种委屈一下子涌上了心头,顿时觉得酸酸楚楚的,暗自给自己打气,‘中秋佳节。他来了,可不能哭啊’。
      门外有动静,连忙示意灵芸把绣片针线收拾好,却见进来的只有小桂子。
      “给主子请安。”小桂子利落的打千,可接下去的话却说得磕磕巴巴,“皇上,皇上去坤宁宫了。不是过不了几天就行册封大礼了么?晚上,说不准,也不一定,皇上还要去那边,谁知道呢?”
      “得了,”见伶俐的小桂子舌头打结,也够难受的,我打断了他乱七八糟的回话,“知道了。叶嬷嬷,把桌上的油纸包拿来给桂公公。”
      “这怎么敢当。”小桂子这次到是真心,退着摆手不肯接受‘礼物’。
      “这可是桂花莲蓉馅儿的月饼,灵芸亲手做的。也不要么?”叶嬷嬷说着把纸包塞进小桂子怀里。
      “谢贵妃娘娘!谢灵芸姑娘!谢嬷嬷!”小桂子一连串的谢着出门去了。
      叶嬷嬷和灵芸不知该如何安慰我,只得识趣地退下,留我一个人胡思乱想,“趁着太和视朝与御门听政的空档儿回宫,原来不是为了我,却是给他的皇后收拾屋子去了。哼!真好啊。这回到是有缘,我这里也在为她的皇后忙活着呢。”瞪着做好的绣片,冷冷的笑起来,“命啊!皇后娘娘,我这绣片做的可好了,好就好在给您留着位置,这个我记得可清楚的很啊。二月二十六——您的好日子也不远了。”

      同时
      北京某城门下

      隔着车轿帘子,仰头望着巍巍的城门楼,辛夷忍不住得赞叹,“好高啊!”毕竟,作为一个现代女子,她头脑中的城门楼子仅是二环路上的得胜门而已。想想现实中那个被马路环环围绕,交错网住的城门,辛夷无法不被眼前的景象震撼,过城门时,她竟然兴奋的低叫起来,“车辙!车辙诶!”。引得守门的兵卒面面相觑,不明就里。
      不管自己的乡下丫头进城像是多么的“丢人”,辛夷打开个绣着玉兰花的小包袱(路上随便一个‘悦来客栈’的桌布而已,她瞧着喜欢,逼得施琅买下来的),喜滋滋地掏出个绢布小娃娃(怎么看都像古装戏里,施咒的那种吓人东西。偏她宝贝的不行,还认作是好友的替身,可以保佑自己在古代逢凶化吉),念念叨叨着,“这还是北京城么?哇赛,还真像李安的《卧虎藏龙》呢。你要是在就好了,我也让你看看!”说着,连同娃娃一起把手伸出车窗。
      那样子引得路人纷纷侧目,只见蓝布车轿的窗里伸出一弯玉臂,举着个“摇头晃脑”的布娃娃,场面实在搞笑诡异。
      施琅到是不为所动,依旧镇定舒迈的策马在前,有条不紊地打发下人回府通传,安排住处。
      辛夷只道施琅是个大官,却原来他的住所也实在普通的很,甚而有些寒酸。顾不上失望,跟着众人走进这个不大不小的院落,只见三两个丫头婆子早恭敬地站立在门前,声声称自己——“姑娘”。“像检阅似的,”辛夷小声嘟囔着,“练兵呢?!”
      对于施家,辛夷一时还无法适应;对于施琅,辛夷只是一知半解。谁也无法相信,她这个不知从哪里来的‘施辛夷’自此会和帝王将相展开一场缘分的纠缠,好似一场颠覆命运,搅乱乾坤的奇幻之旅。(很多年后,做论文选题时特意挑了‘施琅与台湾’,是为了偷懒,还是留恋,恐怕她自己也说不清楚。)

      入夜
      皓月当空,星星好像捉迷藏似的没了影子,茫茫苍穹很是寂静,施家院子里却不时传出吱吱扭扭的织布机声。辛夷好奇的走出房门,向着那一点灯火而去,正要敲门,只听得里面传出施琅的声音,“虽说是内大臣受伯爵衔,可俸禄却少的可怜。难为你们,还要亲事女红佐家,我……”
      “老爷说哪里话。”一个女生柔和舒婉,“你只管着大事,这些个琐碎生计还是交给咱们吧。只是,”停了片刻,“只是那姑娘,这样住进来可妥当么?”
      听到谈起自己,辛夷屏住呼吸,侧耳留心。
      “她什么都不记得,只说自己叫‘辛夷’,呵呵”施琅摇头苦笑着,“诧一见她,真的让我想起小妹。你不知道她唱歌的样子,说话的样子,有多像啊。我这一路上就想,不管她是谁,总是苍天送来交给我的小妹,施琅定要好生照看。”
      辛夷在门外听得清楚,眼睛顿时泪盈盈的(有点1677——感动中国的意思),真要感谢他的好心,不然自己怎能在京城落脚。于是悄悄的走开,暗自琢磨着用个什么法子好报答这一家人。
      停了手上梭机,女子忽然道,“对了。昨日洪家送信来,今天忙着安顿辛夷,到忘了给你。”说着把个信封递给施琅。
      “哦?”施琅接过,连忙拆开,郑重读起来。
      女子端详着施琅面上表情,惴惴不安道,“好事?坏事?”
      “不妨事。”施琅微笑安慰着,“你不要熬地太晚,也该歇下了。”
      走出张氏(施琅副室,后被诰封正一品夫人)的屋子,施琅在院子里踱着步子,表弟洪士铭(洪承畴子)信上说:“万岁近日传谕河南、山东、湖广、江南、江西、浙江、山西遴选从前福建投诚安置官兵中之习水性者,报兵部以备使用。风声水起,世兄复出之日有望,不可坐失良机。安溪李光地与家母同族,此人深知闽台时局,深谋远虑不在世兄之下,来日定能相佐……”
      “兄长。”一声清脆的倩语打断了施琅的思绪,他慌忙把手上书信收好,借着月色,见来人是辛夷。
      “我,”辛夷有点不好意思,她对施琅不甚了解,大体上只知道他是康熙□□的功臣,目下暂不得志,“我见你的书房简单的很,就给你写了副字,不知道你可喜欢么?”说着递上作品。
      施琅疑惑地接过,朗月映着辛夷微红的笑脸,让他难以拒绝。一副行草,是东坡诗句:“谁为天公洗眸子,应费明河千斛水。遂令冷看世间人,照我湛然心不起。”字体苍劲,和着颇有气势的诗句,仿似长歌一曲大江东去般雄浑天成。
      “这……”施琅折服,施琅无言。
      “你一定喜欢!”辛夷咯咯笑着跑回自己房里,关了屋门,靠在门板上抚着狂跳的心胸,喘着气,抱起布哇哇,“你在哪儿呢?你要是知道也会夸我聪明吧。”

      同时
      景仁宫
      “呃且!”我打了个喷嚏,头疼,怕是着凉了。
      “喝点热茶吧,这几日天变的快,主子要格外保重才是。”灵芸给我批了件罩衣,又递上茶来。
      “还没谢你。怎么想起拿着菊花去讨巧把我‘救’回来?”我对着她笑笑。
      灵芸红了脸,腼腆道,“没什么,不值主子垂问。到要谢谢万岁爷,怎么那么巧,您一走,他就遣人送来几盆希罕品种,正好给奴婢提了醒。”
      “是么。”我轻转皓腕,端详着豆青色的茶碗,心里恍惚,他好像有一件常服也是这个色儿,夏天常穿来着。后来,天冷了,他换上了个亮黄色带着五福捧寿暗花的马甲儿。这几天也没见他,不知道衣服加减的可合适么?
      “主子!”见我神情恍惚,灵芸焐着我的手轻唤。
      “啊。”我回过神来,“呵呵”轻轻浅浅的笑了,“瞧我,又发白日梦呢。”
      “您要是觉得闷,咱们到院子里看看月亮吧。今夜的月色可美了。”
      “你可知道皇上?”我停了发问,自觉无趣。
      灵芸到是大方的回答,“没风声,想是忙。小桂子也不曾来个话。”
      “好久没听你唱曲,今天中秋,大好的日子,你也展展才吧。”听我这样说,灵芸连忙支琴调音,却被我阻止了,“不用这么麻烦,就清唱也使得。借着月色,借着风露,已很好听了。”
      “不知道主子想听什么?”灵芸把麝薰扶到床榻旁,又给我搭上一床锦被。
      “今儿十五,就王建的《十五夜望月》吧。”见灵芸默不作声,我问道,“怎么?不会?”
      “不!奴婢在想用什么调儿呢。”灵芸略一沉吟,开口唱道,“中庭地白树栖鸦,冷露无声湿桂花。今夜月明人尽望,不知秋思落谁家!”
      妙音声声,绕梁不绝,我懒懒地闭上眼睛,喃喃着,“是啊。今夜月明人尽望,不知秋思落谁家!”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6章 最无聊处秋光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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