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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海上何时升明月 ...

  •   康熙十六年八月初
      河道总督府后衙
      “啊!!!”随着一声女子的尖叫,几只鸟雀扑棱棱飞上了天,叫声之惨之突然很是吓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总河衙门内出了什么人命案子,好在府里的人们几日来早就对如此‘哀鸣’习以为常,全不把当她回事的各自忙着。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素服女子一步步后退着,嘴里喃喃道,“我怎么可能在康熙十六年。天啊!这可怎么好,怎么好?”
      女子‘惨烈’的反应,让来人打消了趁机探问一下她身世的主意,悄悄退了出去。
      四下里再无有一个‘古人’,素服女子擦干脸上的泪水共汗水,愤愤言道,“怎么这么倒霉?!不是所有穿越时空的人都是一醒来就躺在帝王将相怀里的么?怎么我却泡在大水里?为什么故事里的女人都是公主格格,我偏被当作难民?”环视着自己的临时居所,没有雕梁画栋,没有彩绘绸帐,“这是后衙里最好的房子么?准是治豫那坏小子骗我,怎么看都跟小庙儿似的!清朝的小型经济试用房还差不多。唉!”长叹着瘫坐在凳子上,想着几天来的遭遇,简直欲哭无泪……
      第一天醒来,惊叫后‘色咪咪’的‘千金一笑’吓跑了陈潢。
      第二天一早,闹着要‘冲凉’。一番解释后,被下人指到了茅房,大声尖叫,惊得后院的狗‘飞’了起来。被人称作“可让鸡犬升天者”。
      第三天,突发奇想要穿旗装,却被告之其身份不明没有这种待遇,历史知识不够,圆不得谎,哀嚎终日。
      第四天,忽然意识到清朝没有木糖醇,决计再不动喜欢的甜食。怕被人指责‘浪费可耻’,一碗桂花糯米粥偷偷倒在花盆里,差点把夫人的小猫‘毒死’。看着吃了过多甜食翻白眼的猫咪,又是一阵惨叫,但再也引不来众人关注。活脱脱演了一出‘穿越版-狼来了’。
      第五天,终于鼓起勇气向人们询问‘今夕何夕’(一直断代不明原因有二,历史知识极度匮乏,根本无法推断;面皮很薄,胆子又小,总是不敢开口),得到答案是康熙十六年,心痛的不能思考(由于深爱某人,对于康熙十七年十月三十日特别敏感)。
      “这可到好,难得穿越一回,还给我玩了手‘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咳咳!”气得直打哆嗦,“雍正,雍正,你还真对得起我!”虽然明知道这里面和胤禛没有一点关系,但还是刻薄的构罪,总要找什么人出出气才好。
      看着镜中‘落魄’的自己,停不住的抱怨连连,“可见电视剧都是骗人的,和她们要素服本以为是‘白衣胜雪’呢。怎么我自己看着,跟挂了层浆子似的。唉!”好在还是自己样子,明眸皓齿、容颜娇好(好友总是这么形容她的,听得多了,便也信以为真),断不会被人委屈了。想到好友,不自觉的打了一个激灵,“她,难道也在这里么?她不会和我一样这般惨,流落在民间吧?不会,以她的本事和热爱康熙的程度,怕已经做了皇后娘娘了,啊呸呸呸!”话说多了,连忙收住,“我是胡说的,老天爷莫信!康熙皇后哪个是好命的?可别真让她当了去,我可怎么办呀!”开头的话或有些犹豫,最后半句可是真心实意,急的连眼泪差点掉下来。暗地里打下主意,求救不如自救,趁着来的时间不长,不如及早寻得脱身之策。一根筋上来,自信满满地以为,只要回到自己出现的地方,一定就能找到回现代的通路。
      其实,府里下人已经很上心了,毕竟是天一先生和大少爷带回来的人,即便是流民(府里人的普遍认知)也该好生照顾着。只是这来历不明的姑娘长得虽很不错,行事却也怪异,几日下来连个名字都没有,叫人琢磨不透。趁着大家都忙,这姑娘不知什么时候偷偷地遛出府去,傍晚方被人察觉,又是四下里寻找,一番折腾。

      当日 景仁宫
      “主子,带上这件葡萄紫的衫子么?”叶嬷嬷欢欢喜喜地为我收拾着行装。
      看她高兴,我也是笑吟吟的,“我出门少,懂得什么。嬷嬷作主就是!”边说边收拾起首饰盒子,捡出一跟白玉簪子细细端详着,“这东西有趣,钗头的梅花俊的让人觉得是才从冰雪世界里折回来的,钗身虽是跟什么较劲似的拧着股儿,可美的让人心疼。什么时候的东西了,我怎么没见过呢?”
      叶嬷嬷被我的话吸引,走过来细瞧那支玉簪,也是一脸茫然,“这盒子是主子早年装玩意儿的,里面的东西咱们都不常见。这些年,主子从不曾动它,怕是您自己都忘记了。”
      “早年的么?”我轻轻叨念着,心想,“这么说,里面的东西就是属于另一个佟麝薰的了,依我看来,仿似是属于另一个世界的物件。”忽然觉得可怖,仿佛那些珊瑚镯子、银耳坠子、碧玺串子都附着另一个女人的灵魂,她正在冥冥中瞪着一双眼睛看着自己。急急盖上首饰盒子,吩咐宫女收起来。可手里的玉簪却握得紧紧的,有种不能言明的感觉,似乎它与盒子里其他的东西不同,必定另有主人。
      正自思量着,见灵芸失魂落魄的回来,还没等我开口,叶嬷嬷已经大咧咧地表示着不满,“主子,看看。这丫头怎么老跟个游魂似的没精神?透着丧气!”
      “这些天忙着我随驾南苑的事,许是累了。”淡淡的替她解释着,可心里也满是疑惑,平日里秀气体面的灵芸这是怎么了?忍不住叫她问话,“叫你去给子孙万代佩串绣线绳子,可得了?明儿去南苑,我还想挂呢。”
      “主子恕罪,奴婢没能串上绳子。只,只为,”灵芸打了个磕巴,面露难色,“只为路上遇到小桂子,他说串绣线有啥意思,不若配个珠串子。主子马上就要行册封礼了,总也要装点装点。他会让玉作最好的工匠,先紧着咱么的活儿干,绝对让主子满意。只是这次去南苑,主子怕是戴不成了。”
      看她神情紧张,想着小桂子古灵精怪的样子,我笑了,“要配珠串子呢,还是最好的工匠。看来,到是咱们灵芸面子大呀。呵呵,也罢了,只是叫他们仔细着,最好能早些拿回来,那可是我的命根子。”

      一柱香工夫后
      景仁门外
      “都是你搅得!看看,可怎么好?”灵芸手里握着个布包,恨恨地低声骂着眼前人。
      小桂子早没了平日的调皮,泄了气的皮球般老实,“今儿是我莽撞了,不该冲撞姑娘。幸好那东西也没怎么磕碰,你把它暂交给我,主子回宫前,定有法子修复好的。”
      “你呀!”灵芸无奈的叹口气,“这可是我们主子的命啊!不是闹着玩的,可别说嘴糊弄咱们!”
      “哪里敢呀?!”小桂子报着委屈,“你家主子在万岁爷眼里是神女,姑娘在我小桂子心里是天仙,怎么都不能含糊。”
      “你!”灵芸又急又气,跺跺脚,“不同你说了。总是这样无事也要搅出些事来,我不知哪辈子修来的‘造化’,怎么就认得了你?!”
      见灵芸似乎不再恼了,小桂子又恢复了刁钻,调皮的笑道,“这也是我正要说得呢!真不知是那辈子修来的造化,认识了姑娘你。”

      当日夜
      乾清门外
      “桂公公,什么事这么急呀?”一个清亮的声音在暗夜中响起,唬得小桂子险些从台阶上跌下去,待要回头骂上几句,却见是白日里约好的曹寅,便也作罢了,苦着脸叹道,“侍卫爷,您老抬抬手儿,别这么折腾奴才呀!黑更瞎火的,还以为是门神唤呢。”
      “你又说嘴!”曹寅忍俊不禁,“只怕是惹了什么事出来,心里发慌吧?”
      “真教您说着了!这里正有事犯难啊,要不,您给化解化解?”说着嬉皮笑脸地凑过去……

      一个时辰后
      南市某民宅
      “衡阳兄,真是对不住,这么晚了还来叨扰。”曹寅向开门人客气着,闪身进了院子。
      “您言重了,这么晚来,必是有事,里边请。”鱼衡阳掌着灯,把曹寅引进屋里。简单的陈设透着主人随遇而安的风格,没什么贵重的物什,只有几副字画在昏黄的灯下,影影绰绰地展露着诱人神姿。
      隐约的桂花香薰得人欲醉欲眠,如梦如幻间,鱼衡阳抖落下肩上的豆绿长衫,随手提过一壶紫砂松月,轻轻的为曹寅斟满茶。秋香色的液体瞬间盈满墨绿的竹节杯,在灯下泛着淡淡的幽光,映得松月壶上的字迹分外清楚——“松风竹炉提壶相呼”。
      “曹兄到此?”衡阳不急不徐地将竹节夜光杯向前推了推,适度提醒着曹寅。
      “啊!”曹寅恍然,连忙从怀中掏出一个布包,展开来看,正是玄烨赐给麝薰的那枚子孙万代佩。可惜,表面不再圆润,留着被磕碰的伤痕。曹寅郑重言道,“这回虽说不上关乎性命,但也要紧的很。麻烦您看看,怎样恢复如初。”
      衡阳看着翠佩,久久不能言语,害得好脾气的曹寅不知所措,只好陪着他呆坐。
      “恕我直言”鱼衡阳终于打破了沉默,“此佩不修也罢。”
      “此话怎讲?”曹寅震惊不小。
      “心早已碎了,留着壳子何用?你来看”衡阳把翠佩放在灯前,指引曹寅细瞧被光映出的缕缕伤痕,“不是不能修,只是修了,不知何时也会自己断裂。”
      曹寅看着翠佩怔住了,心里明白,虽然小桂子嘴上说的是他不小心失手打了皇贵妃的东西,只怕专职伺候的灵芸也逃不开干系。纵是佟妃不说,皇上不追究,宫里的规矩也容不下这么大的闪失。何况……佟妃似乎对此佩特别喜爱,看来这事断不可能蒙混过去的。虽然,在心里曾千百次提醒自己不要沾惹宫廷是非,可事关灵芸,他很难保持冷静。
      “总要想法子,救上一救!”曹寅急了,急红了眼睛。
      看着失态的曹寅,鱼衡阳神色略一沉凝,“冒昧问一句,此物从何得来?”
      “这……”曹寅一时语塞。
      鱼衡阳大方地摆摆手,“不愿说,到也罢了。只是提醒曹兄一句,有人将此物看得比自家性命还要重要,天天守着看着等着盼着。我若仅是勉强修复,蒙混过去,有朝一日此佩自行断裂之时,怕也是那人情尽命绝之刻。咱们今天所做的,又有何意义?”
      思虑半晌,曹寅的眼中恢复了坚毅与自信,“能救一时是一时,能救一个是一个。”

      同时
      江苏宿迁
      静静的抱膝坐在岸边,看着眼前一波波的水浪,我们的第一女主黯然神伤,怅然若失,“看来,回不去了。本来我一直就是路痴,很少记得回家的路。唉!” 仿佛是怕月亮看见了自己的眼泪般,埋头在双臂里,轻轻抽噎。
      不远处,一个清俊的身影,闪着一双明亮如星的眼睛关注着她的一举一动。来人是陈潢,时年三十九岁,任河道总督靳辅的幕僚。熟悉康熙朝治河历史的人们不会遗忘他,他的《河防述言》、《天一遗书》对后世的治河方率都有很大的指导意义,堪称再世河伯。
      “啊!”听到女子的惊叫,陈潢不假思索的奔了过去,“怎么了?”
      令花容失色的罪魁原来是只水耗子,“有老鼠!”缩在陈潢身后,瑟瑟发抖。
      “呵呵”陈潢禁不住笑出了声,“这点胆子,亏你一个人在这里站了许久。”
      “那是因为,我起初不知道这里卫生这么差!”嘴上强词夺理,手却紧紧攥着陈潢的胳膊。
      陈潢不与她计较,轻轻退了退,温和道,“姑娘,还是随我回去吧。在寻到你家人之前,官府总是安全所在。”
      “你不懂得,没有他,这世界不可能有一块地方对我来说是‘安全’的!”女子无奈喟叹。
      虽然惊诧于她的言辞,陈潢却也并不追问,看她欲说还休的样子,不自觉的竟有些心疼,“姑娘也不要太难过了,世上不如意事十之八九,总要想开些方好。”
      “三生三世难得的机缘,来了。却见不到他,怎么能不伤心?!他在,我不能在;我在,他却不在。哈哈!”朦朦月色映在她如玉的面庞上,凄凄苦笑两声,竟也如天籁动人,“我连想象的空间都没有,见不到他,见不到他的世界,你怎么可能明白我的伤心。想开些?哈哈!你知道什么?你怎会知道?我连你是谁都不知道!”
      她说得肆无忌惮,突然意识到自己可能会刺痛眼前的“帅哥”,便停了“花痴”举动。毕竟眼前人是这个世界给她的最初印象,高大、雅致、坚毅、温和。
      陈潢确是被她的话语刺痛了,怎么讲也是总督的一等幕客,纵是布衣,但论学识论才干可不输给任何人的。只是涵养很好的不与小女子计较,云淡风轻地笑笑,轻描淡写地说道,“没有自报家门是我的不是。在下陈潢,钱塘人士,字天一……”
      “天一!”没等陈潢说完,草草打断人家,兴奋道,“天一生水的天一么?”
      “正是!”陈潢笑着颔首,眼睛更亮了,“姑娘真是冰雪聪明。”
      “你家藏书么?为什么要叫天一?”完全恢复了花痴本性,妄陈潢还以为她兰馨惠质,要不是尚有些控制力,怕不会连什么‘风雨天一阁’都要招出来。
      “那到不是。幼时家人请了精通命理的先生,算出我‘命中缺水’,便取了带水的名字。”
      “那你和水还真有缘呢!”
      “敢问姑娘芳名。”
      “咳咳,”这回真被噎住了,悔恨当初没给自己想个好名字,“我,不很记得了。”看着陈潢疑惑的目光,肯定的补充着,“真的!记不大清楚了。或者,”迎着天一柔和的目光,低头轻轻说,“叫我辛夷好了。”
      “辛夷?”陈潢咀嚼着如此芳名,“问君辛夷花,君言已斑驳。”
      她闻言一震,自己的心思,正在于此,他竟懂得!
      “太萧索了些。”
      “是么?呵呵”辛夷(从此便如此称呼她了)涩涩一笑,正要说什么,却被陈潢一把拉到树旁,躲了起来。顺着他冷峻的目光看去,几个黑影在远处堤坝上晃动。
      “坏分子破坏国家公物?”辛夷第一感觉永远是“白痴型正确”的,好在她只是心里想想,并没动嘴说出来。
      借着月色,辛夷总算看清楚了,原来是几个贫民在偷运筑堤用的木料。
      “你怎么不管他们?”辛夷低声提醒着陈潢,“你不是在河道总督府任职的么?”
      “他们只是些贫苦的夫役,这些年水灾不断,来偷木料必是生计所迫。比起那些为了逃税而掘堤的大商贾,那些为了灌溉自己粮田而盗决河堤的大地主实在算不上什么。”陈潢的话隐约透露着对这些苦人的同情。
      “糊涂!”辛夷却义正言辞,“千里之堤毁于蚁穴。没有在堤岸沿线专门派人看管公物就已经是你们河道的失职,难道因为他们的破坏力小就能任他们犯法么?生活穷困,可以扶贫,那是当地政府的职责。而看着这些人破坏水利工程,而坐视不管,妇人之仁,就是你的问题!”容不得陈潢阻止,辛夷猛地从树影中跳出去,高声叫道,“有贼啊!快来人,有贼偷木料了!”
      看着辛夷柔柔弱弱却意志坚决的样子,一身素服沐浴在银白的月光之下,陈潢呆住了。

      半个时辰后
      辛夷委屈的边落泪边给陈潢擦洗着伤口,“没想到他们真会动手打你。”(这姑娘白逞了回英雄,她原该知道这里不是拿出手机就能拨110的时代)
      陈潢苦笑,难得如此痛快的打人,难得如此痛快的被打,这个辛夷的出现对于自己真难说是祸是福。
      “你还笑!”辛夷瘪瘪嘴,“是我太莽撞了,要是没有我,你根本什么事都不会出了。”
      不理她的自言自语,陈潢只是保持着他惯有的云淡风情的笑容。
      “目若寒星,气如朗月。还真是帅呀!”辛夷心里嘀咕着,忽然突发奇想,“我给你唱首歌吧!”也不理陈潢反应,自顾自清清嗓子,唱了起来:“海上何时升明月,朗卷白沙风卷花……”
      辛夷动情的唱着,陈潢用心的听着,殊不知暗夜中还有一人也在关注着他们。是辛夷的勇敢触动了他,适才方出手相救(不然凭陈潢个文弱书生怎能力敌数人);是辛夷的歌声打动了他,此刻默默伫立。
      他叫施琅,原该在京城里赋闲的施琅,曾领战船叱咤南海的施琅,被称作“反复小人”的施琅,被当作“靖海神侯”的施琅……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4章 海上何时升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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