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柠檬茶》来生是树

20、第二十章：你也喜欢我吗？

　　黎胡桃整理自己的书架，将那些落了灰的书拿干抹布拭去灰尘，重新放回原处。

　　整理到最下面一排时，顿住了。整整一排十几本，全都是她的日记本，从小学六年级到大学毕业，字里行间全都是她的青春年华。

　　她抽出一本彩绘封面的日记本，那是她高中最喜欢的一本，每一页都是小清新的绘画，特别有少女心。

　　日记本的扉页贴着几张她喜欢的韩国男团照片，还有她洋洋洒洒地签了自己的大名。

　　翻开内页，除了一些日常的生活记录，出现最多的名字就是王嘉奎。

　　“今天，王嘉奎好像发烧了，没有来学校上课，我的右边空落落的。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能好。我当然不是想他！我只是觉得没人给我讲物理题了，有些慌。”

　　少女羞于言表的喜欢，连写在日记本里的话都是口是心非。

　　“王嘉奎问我最喜欢哪个城市，我说C城，他问我为什么，我说最近那部很火的电视剧就是在C城拍的，有好多好吃的，好玩的。他嘲笑我……”
　　“我新交了一个好朋友，叫魏淑婷，是个比较文静的女孩子。王嘉奎说人家十个魏淑婷都没一个我闹腾，我汗…我问他是不是喜欢魏淑婷那种温婉的性格，他瞪我。好吧，反正我是变不成温婉的样子了。”

　　“额额，最近考试考得不太理想，所以一直没有心情写日记。还有一个让我烦的，魏淑婷老是跑来占着我的座位，问王嘉奎问题。我要不要跟她说一下啊……跟她讲吧，又觉得小题大作。不跟她讲吧，我心里又不开心。好纠结。。。”

　　又过了几天。

　　“我今天差点和一个男生打起架来，真的太太太不要脸了！好恶心的事情！我算是彻底看透魏淑婷了，她就是喜欢王嘉奎，她老跟我作对！这个朋友我不要了！”

　　日记本上的最后一条记录，写着：“新班主任要换座位了，我好慌！！！”

　　之后就再也没有记录了。这时她高中的最后一次写日记。黎胡桃想起后来的事。

　　高三下学期，原先的班主任因为胃出血住院。

　　学校为了让十三班的学生安心学习，很快就委任生物老师做他们班的班主任。

　　新上任的班主任为了激励学生发奋学习，想出来一个奇葩的点子。

　　“从这次考试开始，座位可以根据自己的排名先后顺序选择，考得越高越能选择好座位。”

　　教室里一阵唏嘘，有人为了和谁坐暗下决心，有人已经开始提前约好两人无论如何坐一起，谁考得好谁提前占座。

　　黎胡桃看看听见消息无动于衷的王嘉奎，有点紧张。

　　她的成绩排名一直在班上十名左右盘旋，不像王嘉奎，稳居第一。

　　要是比她考得好的人提前坐在了他身边呢？他们就不再是同桌了。

　　为了明天的考试，王嘉奎将书桌上的书本清理干净，见黎胡桃咬着笔发呆不动，问她，“干嘛呢？”

　　黎胡桃讷讷开口，“没什么。”

　　“加油。”

　　黎胡桃抬头看他。

　　“我是说，明天考试加油！”王嘉奎看着她说道。

　　黎胡桃使劲点点头，心情愉快地开始收拾自己的书桌。

　　那次考试是黎胡桃考试排名最好的一次，全班第八名。

　　她想，她依然可以成为他的同桌呢。

　　进去之后，黎胡桃愣了。

　　王嘉奎的旁边已经坐了一个寸头的男生，是这次考试的第五名刘辉。刘辉正为自己能坐在学霸旁边沾沾自喜，黎胡桃甚至觉得，他的笑里充满了得意和挑衅。

　　更要命的是，魏淑婷坐在王嘉奎的前桌。

　　魏淑婷这次的排名比她考前两名，她比自己优秀，所以更有优先权。

　　她看见魏淑婷见她走进来，嘴角得意地扬起，转过头和后桌的刘辉说着什么，王嘉奎就在旁边静静地听着。

　　黎胡桃不知为什么，觉得难堪极了。也委屈极了。

　　在高中那个懵懂又羞涩的时期，十七岁的少女不知心中泛起的酸意是因为什么，也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一团又酸又涩的情绪。

　　所以黎胡桃赌气地决定找个离王嘉奎远远的位置。

　　后排靠窗户的座位上，坐着一个身形削瘦单薄的男孩子。他正盯着窗外出神，根本不在意谁进来，谁落座。

　　他是开学刚来他们班的插班生，据说是去年高三的时候生了病，休学了一年。

　　黎胡桃径直走到男生跟前，“嗨，尚颉你好。”

　　叫尚颉的男生这才将视线收回，看向黎胡桃，眼神带着询问。

　　“你好，我是黎胡桃。”黎胡桃自我介绍，指了指他身边的座位，“那个，我能坐在这吗？”

　　尚颉耸耸肩，“随便你，我没有占有权。”

　　黎胡桃笑了笑，落座。

　　接着同学们陆陆续续落了座，周乔没有在王嘉奎身边找到黎胡桃，环顾四周才发现黎胡桃坐在后排的窗边，旁边坐着的同桌还是新面孔。

　　等班主任讲完话后，周乔立马溜过来找黎胡桃。“胡桃，你怎么坐到这里了啊！”

　　“随便坐的。”

　　“是…是被人捷足先登了吧？早知道我就不和何雪提前约好坐一起了，我没想到你会落单…”

　　“没事的。”黎胡桃拍拍好友的手以示安慰，“你安心坐着，下课找我来玩～”

　　黎胡桃察觉到，前排有道视线有好几次向她这边投过来，她只当没看见。

　　其实和尚颉坐在一起没什么不好，一般上课他都是在睡觉，只有老师点名的时候他会从桌子上趴起来，懒懒散散地站起来回答问题。

　　神奇的是，尚颉虽然没有听课，对老师的提问能给出正确答案。

　　黎胡桃这才想起尚颉上次的月考成绩，排名第二。她暗暗咂舌，原来这位也是隐形的学霸。

　　尚颉偶尔也会帮黎胡桃看看题，但别指望学霸能理解凡人的艰辛。

　　黎胡桃咬着笔盯着一道电磁感应的物理题，怎么也搞不清楚感应电流随时间变化的情况时，尚颉看不下去，“选B”。

　　“为什么？”

　　尚颉沉默了五秒，才说，“因为这道题我已经做了两遍了。”

　　“……”黎胡桃不知是该佩服还是该无语，“那你知道怎么做吗？”

　　“不是有答案解析吗？”

　　“看不懂。”

　　“……”黎胡桃看见尚颉很明显地嘴角抽了抽，“这就是传说中的笨蛋吗。”

　　“喂！当事人在场就吐槽真的好吗？”黎胡桃羞愤极了。

　　“你看不懂解析，很明显就是基础知识不牢固，建议你把所有的物理概念都背一遍，要背的滚瓜烂熟的那一种，然后理解概念背后的意思，解析你就能看懂了。”

　　黎胡桃狐疑地看他。

　　“不信我？”尚颉拿起黎胡桃的练习册，指着她的错题，“这道题选A，这道选C，这道多选题，B，C。”

　　黎胡桃一个个对照着答案看，全被尚颉说对了。

　　“这些题你也都做过了？”

　　“嗯，同类型的至少做过两三遍了，甚至有原题。物理其实就是你要善于总结，比如同类型的题，换汤不换药，数字变，电流方向变，但背后套用的同一个概念。”

　　黎胡桃终于相信尚颉的话了，等她认认真真背完一遍物理概念时，发现真的对解析更好理解了，解题思路也快了很多。

　　黎胡桃对尚颉默默地竖起了大拇指。

　　黎胡桃抬头伸懒腰，就看见魏淑婷整个身子都半趴在王嘉奎的桌上，两个人的头凑得很近，看起来亲密极了。

　　黎胡桃突然就没了兴趣继续学习，尚颉看她停了笔，疑惑的直起身子，“不写了？”

　　“不写了，累了。”

　　“要出去转转吗？”尚颉问。

　　“啊？”

　　“走吧。”

　　黎胡桃想了想，就跟着尚颉一起出去了。

　　林径上小路上，两人并肩慢行着。远处传来学生玩闹的声音。

　　“你喜欢王嘉奎。”不是疑问句，尚颉直接肯定。

　　黎胡桃站定，抬头看着他。

　　“没有恶意。”尚颉轻声说道。

　　“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你的眼神啊，幽怨又哀伤的眼神，像个受了委屈的怨妇……”

　　见黎胡桃作势要打他，尚颉才停止毒舌，“喜欢一个人的眼神，是骗不了人的。”

　　黎胡桃什么都没说，怅然地叹了口气。

　　“你叹什么气？”

　　“就是觉得一厢情愿的喜欢挺难堪的，还被人发现了。”黎胡桃说着看了一眼尚颉。

　　“一厢情愿？”尚颉抓住重点，“你觉得王嘉奎不喜欢你？”

　　“不是吗？”

　　尚颉假装头疼地揉揉太阳穴，“我发现，你不仅是个物理笨蛋，也是个爱情笨蛋。”

　　黎胡桃不明所以。

　　“你没有发现王嘉奎很在意你吗？上课你回答问题，他总是转头在看你。还有你写作业的时候，他也在偷看你啊。”

　　黎胡桃听得心砰砰直跳，难道王嘉奎真的喜欢自己？

　　“不信？”尚颉指了指楼上的窗户，王嘉奎正面色铁青地盯着他们俩，好像当场撞破了自家媳妇偷偷幽会野男人的眼神。

　　黎胡桃被王嘉奎的眼神吓得一哆嗦，连忙从尚颉身边弹开，又后知后觉自己反应有些大，明明什么都没有。

　　尚颉双手插兜笑得奸诈，“愣着干嘛啊，快去解释啊！”

　　黎胡桃撒腿就跑。

　　尚颉看着少女的马尾辫在空中一上一下得荡着，停下笑，眼神哀伤极了。

　　他也曾遇见一个笑着奔向他的女孩，只是那张笑脸却永远停在了她十七岁的年纪。

　　尚颉捂了捂胸口，向更远方走去。

　　黎胡桃气喘吁吁地上了楼，在教室没有找到王嘉奎，听刘辉说是去接水了。

　　黎胡桃向水房奔去。

　　王嘉奎正在接水，只是不知他在想什么，水溢出来也没有发现。

　　“王嘉奎！”黎胡桃喊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王嘉奎关了水龙头，也不看黎胡桃，沉着脸往前走了。

　　“你等等！”黎胡桃急得抓住他的袖子，“我刚刚是在和尚颉聊天。”

　　“我眼睛没瞎。”王嘉奎冷冷道。

　　“只是单纯地聊天。”

　　“嗯，看出来了，聊得挺开心。”

　　“那个，我有问题要问你。本来不想这么早说的，怕影响你学习，但是怕你误会我和尚颉的关系……”黎胡桃说话吞吞吐吐，毕竟有些不好意思。

　　“我不想听。”

　　王嘉奎恶劣的态度让黎胡桃愣了愣，“你怎么了啊？”

　　“与你无关。”王嘉奎不耐烦地说，“说吧，什么事。”

　　“哦……我是说，你是不是也喜欢我？刚好我…”也喜欢你。少女终究有些不好意思，低着头小声嗫嚅。

　　周围有人说笑着路过，将少女本来就小声的告白吞没。

　　王嘉奎瞪大眼睛，盯着面前一脸娇羞的少女，咬牙切齿地说，“也喜欢你？你想多了，我不喜欢你。”

　　王嘉奎的回答像一盆冷水，将黎胡桃的好心情哗啦一下子浇灭。

　　“怎，怎么会呢？你对我那么好，给我讲题，给我带我喜欢看的书，替我罚站，帮我请假，给我搬桌椅…”黎胡桃不甘心地喃喃道。

　　“我只拿你当朋友。你说的这些，我也会帮魏淑婷做。”

　　王嘉奎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走的，黎胡桃呆呆地站在人来人往的水房旁边，刚开始想哭，为自己的难堪和被当场拒绝的表白。又有点想笑，自己多可笑啊，喜欢他喜欢得明目张胆。日记本里，朋友，父母，都记录着她多次提及关于王嘉奎这个名字。

　　还是尚颉回来临近上课找不到黎胡桃，和周乔一起找了半天发现了她。

　　黎胡桃失魂落魄地被尚颉拎回座位，被骂了一句“瞧你那点出息”也没有出口顶嘴。

　　尚颉看她难过，也不说话了。

　　自那次之后，黎胡桃再也不会期待坐回王嘉奎身边。

　　她和尚颉还有周乔约定好，每次都坐一起，方便大家互相监督学习。

　　好像后面有一次换座位王嘉奎和魏淑婷成了同桌，黎胡桃只觉得讽刺，原来他们才是一个蓄谋已久，一个坦然接受。自己这个没有眼色的笨蛋，原来横插在这对苦命鸳鸯面前那么久啊……真是拿了恶毒女配的剧本呢。

　　高三终于毕业了，拍毕业照这天，大家都在高高兴兴地合影留念，只有黎胡桃在真的和这里告别。

　　在她看来，真正的朋友不会因为以后不常见而生疏，比如周乔。

　　至于留不住的，便由它去吧。

　　不带走任何不属于自己的回忆，不留恋任何一个不曾把自己放心上人。有些信口许下的承诺，也权当它是个笑话。

　　“想什么呢？”尚颉敲敲黎胡桃的头。

　　“没什么，就是觉得终于解放啦！”黎胡桃笑着说。

　　“嗯，离开就会忘掉的。”尚颉意味深长，“黎胡桃，往前走吧，一直往前走，不要回头看不珍惜你的人。”

　　“嗯！”黎胡桃使劲点头，眼泪不争气地流下来，她赶忙仰着头收回去。

　　尚颉摸摸她的头，什么都没说。

　　拍完集体照，黎胡桃跟周乔打了声招呼，从学校后门离开了。

　　再见，我酸涩又美好的青春。

　　再见，我爱过的少年。再也不见了。

　　后来发生的事情里黎胡桃并不知道。

　　王嘉奎在尚颉和周乔旁边，都没有看到黎胡桃的影子，直到老师喊同学们回教室听他最后的祝福时黎胡桃都没有出现，他有些心慌起来。

　　老师走后，同学们都开始回家，他走过去问周乔，“黎胡桃人呢？”

　　“胡桃早走了，拍完毕业照就走了。”

　　高考成绩出来后，王嘉奎去学校取录取通知书的时候，遇见了尚颉。

　　两人在楼梯间相遇，各自手握自己的前程。

　　“要不要聊聊？”尚颉问。

　　“好。”

　　尚颉不知道从哪变出来两瓶易拉罐啤酒，递给王嘉奎，见他不接，嗤笑道：“现在是暑假，学校里没有教导主任。还是你不会喝酒？”

　　王嘉奎接了啤酒。

　　“我想黎胡桃，跟你没有联系了吧。”

　　“嗯。”王嘉奎的声音听不出太多情绪。

　　“这丫头心还挺硬的哈，看来以后也不准备再见我们了。”

　　王嘉奎听他这么说，狐疑起来，“你也被删除好友了？”

　　“你被删除好友了？”尚颉惊呆了。

　　王嘉奎脸黑了。

　　尚颉火上浇油，“我没有被删除好友啊，只是不回消息而已。”

　　王嘉奎不想听他俩的事，想走，又被尚颉拉住，“等等，哥们儿。我觉得有些事你误会了。你以为我和她在交往？”

　　王嘉奎一副看神经病的表情上明显写着，“不然呢？”

　　“哈哈哈哈哈”尚颉笑够了，才开口，“不行了，我被你的想象力搞得起鸡皮疙瘩了。我和黎胡桃，怎么可能哈哈哈哈。”

　　王嘉奎闻言诧异，“什么意思？”

　　“黎胡桃喜欢你啊！你不会不知道吧？”尚颉看王嘉奎脸色变了变，“我靠，不会是真不知道吧？不是那天在水房告白了吗？”

　　水房，告白？

　　王嘉奎想起那天黎胡桃气喘吁吁地找到他，迫不及待又一脸娇羞地跟他说了一些话。

　　而他因为撞见她和尚颉散步的场景，正气得怒火中烧，说了些伤人又违心的话。

　　见王嘉奎一脸茫然无措，尚颉叼着草在草坪上翘起二郎腿，“怪不得，我就说我不会看错的。”

　　“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王嘉奎问。

　　“因为我刚开始也以为你是拒绝了她的告白啊。人家一个女孩子，开口说喜欢你，你摆张臭脸转头就和别的女生说说笑笑，我都替她委屈。”

　　听着尚颉的话，王嘉奎想起自己因为赌气刻意和魏淑婷说说笑笑，心里抽痛。

　　“所以，你们那天散步，是在聊什么？”

　　尚颉起身，看着王嘉奎，“在聊你。那个傻姑娘喜欢你不敢说，我在帮她分析你是否也喜欢她。她在我的分析下，鼓起勇气去找你了。”

　　原来，她的小心翼翼，她的羞涩胆怯，都是因为他。

　　“呵…”王嘉奎笑了，心里欢喜又忧愁，“谢谢你愿意告诉我这些”。

　　尚颉拍拍他的肩膀，“有时候确实是当局者迷，我也是不忍心看着两个明明互相喜欢的人，因为一些原本开口就能解释的误会错过。有些人，一旦错过就再也找不到了。”

　　王嘉奎站起身，跑了。可是他心里又慌极了，该去哪里找到她呢？

　　他想起她说过，最喜欢的城市是C城，于是他去了C城最好的985院校H大。可谁知，他去赴约，她却失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