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慕未停》桢懿

19、辛德瑞拉

　　陆记

　　中国风的院落回廊充满古色古香的韵味，从四面八方飘来的茶香氤氲在空气之中。
　　穿过平而宽的石板小桥，入秋后两边的小池塘只剩下尚还深绿的连连荷叶，小径通幽处，抵达私人包厢。

　　屋檐之下仍落着连续不停的雨珠，零星烛光被覆在黑色的烛罩之内，在茫茫雨幕之中晕开。

　　独立的私人包厢建于三层阶梯之上。玉檀所制的餐桌古朴而典雅。桌布是在真丝面料上采用苏绣技艺绣出了栩栩如生的墨竹红梅，与幽静的房间相得益彰。

　　两人行变成了三人行。
　　蒋思若低着头专注于翻阅手中的菜单，虽然在抵达之前他们就已经预约下单，毕竟陆记一向座无虚席。

　　许桀从容淡定地抿了口茶，抬头对上许灿灿的视线。

　　【行动啊，你怎么不行动啊？】
　　【争点气哥！】
　　【光看看是追不到嫂子的！】
　　……

　　许桀侧目瞥了一眼连续不断的消息，把手机调整到静音模式后反扣在桌面上，便不再理会许灿灿。

　　许灿灿抿着嘴，冲着许桀摇摇头，轻声叹气后扒着桌沿，问道：“嫂——”
　　马上就接收到许桀的一记眼刀，许灿灿迅速改口：“思若姐是什么时候来的西浦啊？”

　　话音刚落，许桀不动声色地看向蒋思若。

　　蒋思若放下菜单抬起头：“其实我住在西浦好几年了。”

　　“那为什么又去长慈了？”许桀不经意地开口询问。

　　蒋思若挑了个中规中矩的回答：“去旅游。”

　　“原来思若姐和我哥这么有缘分啊，在长慈都能遇见！”下一秒，许灿灿迅速揭开许桀的老底，她滔滔不绝：“思若姐你可能不知道，我哥以前一年到头就没在西浦待过几天。最近除了出差离开，剩下的时间仿佛跟在西浦安了家似的。”

　　许桀微微蹙着眉正想打断她，就听见服务员敲了敲移动门。

　　甜甜糯糯的鲍鱼红烧肉摆上转盘，在三个人身边各自放上一盅鱼羹。出菜的效率极高，紧接着又摆上了浇上桂花蜜的八宝鸭，鸭皮酥脆而鸭肉鲜嫩，富有鲜味而不油腻。还有丰富的牛肉鱼子酱波奇饭和入口即化的樱桃鹅肝。

　　掀开酥脆的外皮后露出了鲜嫩多汁的内里，这是脆皮乳鸽。许桀顺手推动转盘，这道菜就移到了蒋思若面前。
　　他自然而然地说：“尝一下？陆记的脆皮乳鸽做得还不错。你不是最喜欢吃脆皮乳鸽了吗。”

　　许桀没有问蒋思若，他用着肯定的语气，无比笃定她的喜好。

　　许灿灿再一次暗中给许桀竖了个大拇指，她要为她哥的爱情添砖加瓦：“思若姐，上一次我跟我哥也来陆记了——”
　　话说一半，许灿灿瞥了一眼许桀。

　　许桀眼皮一跳，只听许灿灿口若悬河：“只不过我哥饭还没吃一口就着急忙慌地跑了出去，怎么喊都叫不住。”
　　“听说——是英雄救美的故事。”

　　蒋思若用公筷夹起一块鸽子肉放在碗里，边咀嚼边听着许灿灿说话而疑惑不已，直到最后一个字落下，她才意识到许灿灿说的是她误以为有坏人跟着她的那一天。

　　“其实那是个乌龙事件。”蒋思若解释。

　　许灿灿无所谓地摆摆手：“什么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只做一个人的奋不顾身的大英雄。”

　　许桀轻咳了一声示意许灿灿少说话，但她像是没接收到信号。

　　而蒋思若刻意偏了话题：“是现在市场上很流行的‘明目张胆的偏爱’？或者是‘义无反顾的喜欢’？”

　　“思若姐你也爱看小说吗？”许灿灿迅速被吸引。

　　不仅看，我还写。
　　还写不出。
　　她内心绝望。

　　蒋思若面色如常地接话：“偶尔会看。”

　　许桀庆幸，幸好话题偏移。
　　因为在他心里，按照蒋思若现在对待感情的态度，她不肯接受真心实意的喜欢，只沉溺于不用负责的暧昧之中，如果逼迫她直面喜欢很可能会引起反作用。他在试着理解这样的行为。

　　许灿灿正想跟蒋思若聊聊最近追的小说，却被来电铃声打断。

　　来电显示——爸爸。
　　心中警铃作响，许灿灿只祈祷许桀没看到，她飞速地瞥了一眼许桀。而许桀正好已经看向她，目光落在她的手机屏幕上，神色晦暗不明。

　　许灿灿看着眼色，小心翼翼地咽了咽口水，急忙挂断电话。

　　气氛陡然沉默，三个人吃饭教养都很好，都不会发出声响，这就加剧了静默的状态。
　　蒋思若满腹疑惑，她不知道许桀和许灿灿兄妹俩之间在铃声响起后的几秒内眼神交汇了什么，但面对低气压的氛围，她会有眼力见地做一条咸鱼。

　　-

　　结束了一顿沉默的饭。

　　“那……我先走了？”许灿灿犹豫道。

　　“注意安全。”许桀转着手中的伞柄。
　　蒋思若看了一眼许桀，说：“再见啦。”

　　许灿灿欲言又止地看着许桀，但最终还是挥手告别，走进了暴雨之中。

　　“那我也走了？”蒋思若率先撑开伞迈出一步。

　　许桀两步并一步微微弯腰钻进了她的伞下，措不及防间，蒋思若被动地高举着伞柄，许桀自然地握过伞柄替她撑伞。

　　“？”

　　“给你撑个伞。”
　　他平和地注视着她。

　　蒋思若瞬间歇了想要同他闹的心思，她已经很久没见过这样的许桀，无端的低落，像是一口没有生气的古井，毫无波澜，没有回应。

　　“好。”

　　于暴雨之中漫步。

　　离开幽静的小径，走在喧嚣的长临路上。
　　在暴雨天里，隔着绿植花坛窥望巨大的车流量，朦朦胧胧的霓虹灯光与交替闪烁的车大灯，直直照射着弥漫在地面上的水雾。

　　远处十字路口的红灯已转变成绿灯。
　　暂停的过路车辆发动引擎不断加速驶离，似一道又一道的白色光线穿梭而过。

　　暂时的静谧无声消失了。

　　“你心情不好吗？”
　　脱口而出之后，蒋思若才意识到——
　　一如从前。

　　许桀笑了下。
　　于喧嚣中，并不真切。
　　“又要带我去扔石头？”

　　“才不会，没那么幼稚了。”她迅速辩驳。

　　“想听故事吗？”
　　他的声音闷闷的。

　　蒋思若没有回答，只是默默地靠近了他一点。

　　和着潺潺的雨声，他一派平和地娓娓道来。
　　“贫困潦倒的花农遇见了一枝惊艳的红玫瑰。”
　　“他细心呵护着玫瑰，玫瑰娇艳欲滴。”
　　“他想，一辈子只有一支玫瑰也很好。”

　　雨势增大，豆大的雨滴如铺天盖地般砸下，他的声音溶在雨里，如同他微不足道的心绪。
　　“后来，花农得到了一袋金子。”
　　“他可以用金子置换到更多的玫瑰。”
　　“他再没用心思去呵护那一枝，他曾挚爱着的玫瑰。”

　　“后来，玫瑰枯死。”

　　“你说——”
　　“这值得吗？”

　　宽阔平坦的长临路再次陷入拥堵。
　　是红灯了。

　　“无法评判。”
　　蒋思若设身处地地去共情。
　　“我没法感同身受说玫瑰值不值得，但如果我是玫瑰，我想热烈地为自己而活，哪怕风吹日晒，也不要依附旁人的施舍。”
　　“人心是最经不起考验的。花农为了金子放弃玫瑰，他将会拥有更多的玫瑰，但——哪怕有过一分一秒回忆起过去，他又会不会后悔。”

　　“我们无从知晓，许桀。”
　　“我们不该替玫瑰问值不值得，也不能替花农想后不后悔。”

　　“在既定命运里——”
　　“我们始终无能为力。”
　　蒋思若悲观地想着。

　　“但——”
　　她偏了下头侧目盯着许桀，弯了弯嘴角。
　　“还是有渺小的希望。”
　　蒋思若停下脚步，指了指地面。

　　许桀顺着她的手看向地面的水洼。
　　硕大的雨滴猛烈地坠入薄薄的积水之中，荡起一圈圈波纹。

　　蒋思若抬手握上他的手腕，伞面微微向后移，柔和的光线在刹那间占据了全部视线。
　　荡起的阵阵波纹恣意地融在了流动的光里。

　　“像不像——”
　　她卖了个关子。

　　“嗯？”许桀配合着她。

　　“重获新生的玫瑰。”

　　潮湿闷热的雨雾逐渐消散，缓慢加速的车辆在主干道上穿行。
　　原来是绿灯了。

　　“蒋思若。”
　　低低的声音和着潺潺的雨声落在耳畔，蒋思若侧目而望对上他欲言又止的眼眸。
　　一闪而过的脆弱转瞬即逝。
　　像是破碎在汪洋之中的月亮。

　　爱爱我吧。
　　好像在说这样荒唐的话。

　　一呼一吸之间，他倾身向她。
　　蒋思若慌乱地后退一步。
　　一脚踩进了水坑。

　　许桀无奈地笑了下，伸手拉住她。
　　失落与脆弱一同消散。
　　顷刻间连旖旎消失得无影无踪。

　　“想害我呢？”他恢复了情绪开起了玩笑。

　　四处散逸的水花湿了许桀小半截裤腿，湿透了蒋思若的整双马丁靴。

　　“好狼狈啊许桀。”蒋思若跺了跺水坑。
　　许桀无处可躲：“故意的？”
　　“没有！”她绝不承认。

　　“赔我一双鞋。”
　　“恶人”先告状。

　　“？”
　　“不赔。”
　　许桀轻轻戳了戳她的额头。

　　“好过分。”蒋思若故作生气地瞪了他一眼后立刻扭头。

　　他扬了扬嘴角：“想要什么？”

　　“水晶鞋。”
　　“辛德瑞拉的水晶鞋。”
　　灰姑娘的水晶鞋。

　　清清冷冷的雨，摇摇晃晃偶尔重叠的影。

　　“知道了。”
　　“若若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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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菜品有参考现实里的一些餐厅ovo
出现啦辛德瑞拉的水晶鞋！结合一下前文的灰姑娘ovo
若若爱所有公主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