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肉盛宴》朱和

7、观音

　　有人求神拜佛，跪破膝盖也求不到。花非花，雾非雾，一切的幸运，究竟是神明慈悲，还是事在人为，真真假假谁又能说清楚？
　　穿过天幕，一片云雾飘渺，恍惚之间，就到了落伽山，远远传来诵经的声音，神圣而慈悲。
　　花久雨从繁盛的紫竹林里走出来，驾轻就熟地朝着观世音菩萨的古殿而去。
　　谁曾想到，一个无恶不作的女魔头，居然和悲悯众生的观世音菩萨私交甚笃。她那救治林疏疏用的神水，就是观世音菩萨的甘露水。
　　观世音菩萨正在为众弟子讲经，看见了花久雨，露出一抹微笑，然后继续讲经。
　　花久雨斜斜地靠在白玉柱子上，看着那悲天悯人、不容亵渎的观音菩萨，眨了眨眼，安静地等待着。
　　有一段时间不见了，他周身的气度依旧不减，男生女相，面容清凌凌的，眉心一点红痣，充满佛性，乌发盘成盘龙髻，一身素袍绣带轻飘，祥光笼罩，手里端着玉净瓶，玉净瓶里插着杨柳枝，而玉净瓶里装着的就是甘露水。
　　将近一个时辰后，观世音菩萨讲经结束，弟子们都离开了，观世音菩萨从高台上走下来，面带笑意，问道：“阿弥陀佛，施主怎么来了？”
　　“没事不能来看看你？”花久雨漫不经心地笑着答道。
　　“施主是个大忙人，难得还挂念于我。”观世音率先往前走，花久雨连忙跟了上去。
　　花久雨谁也不放在眼里，唯独对观世音菩萨心怀敬意，他虽是男儿身，却也曾投胎为女子，饱尝世间苦楚与不公，慈悲为怀，是实实在在的众生平等。
　　观世音菩萨带着花久雨去了自己的潮音洞，挥退弟子，屏退左右，给她倒了茶水洗了果蔬，端上桌来，见她还呆呆地站着，轻声道：“坐。”
　　花久雨坐了下来，说道：“菩萨今日倒是殷勤。”
　　观世音斜睨了她一眼，说道：“待客之道罢了。若这就算殷勤，我待你哪次不殷勤？”
　　听观世音这么说，花久雨也就不把这事放心上了，只是兴冲冲地说道：“观音啊，孤给你讲一件趣事。”
　　“什么趣事？”观世音也坐了下来，问道。
　　“菩萨，你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可知先有鸡还是先有蛋？”花久雨眼神亮得很。
　　“当然是先有蛋。”观世音菩萨端起茶盏，抿了一口茶水，说道。
　　“那蛋是哪来的？”花久雨颇为错愕。
　　“自然是别的物种生下来的。你个促狭鬼，是不是以为我会被你问得哑口无言？”观世音挑了挑眉，说道，“你该知道，万物苍生不会一直都是原来的模样，它们在漫长的岁月里改变了习性，改变了种类，以此适应弱肉强食的世界法则，鸡在诞生前，是完全不同的另一种生物，但也是卵生，叫什么名字我记不清了，这种生物一代代地繁衍生息，直到有朝一日，它的蛋里孵出来的不是这种生物，破壳而出的是一只鸡，所以是先有了孕育这只鸡的蛋，才有了这只鸡。或者说，这只鸡的诞生是年复一年的变化的积累。”
　　花久雨感觉灵魂都受到了洗礼：“孤还以为菩萨只会讲大道理，没想到菩萨对于这些奇奇怪怪的知识都有所涉猎。”
　　“就当你是夸我了，”观世音菩萨忍俊不禁，“你怎么会想起来问这个？”
　　“哦，是月流窗问孤的，”花久雨也喝了一口茶，吧咋吧咋嘴，完全没尝出个味儿来，“孤当时被他问得愣住了，越琢磨越觉得有意思，才来拿来想为难为难菩萨的。”
　　月流窗，原本是毓眉山悯释宫的三长老，被仇家追杀，误入女儿国，女儿国的人救了他一命，却转手把他卖进了青楼，封了他的修为法力，然后被花久雨宠爱了三百年，老鸨也不敢让他接客。
　　“你找我来就是为了问这个？”观世音菩萨问道。
　　“找菩萨自然是因为挂念菩萨，”花久雨厚着脸皮地说道，“有啥有趣的事儿了，第一个想到的也是跟菩萨分享。”
　　“油嘴滑舌。”观世音菩萨瞪了她一眼，唇畔却是忍不住的笑意。
　　“对了，再给孤灌一点甘露水。”花久雨取出一个硕大的空瓶子，说道。
　　这叫一点？观世音一噎，问道：“你要这么多甘露水做什么？”
　　“孤说孤是为了救人，菩萨信吗？”花久雨笑吟吟地说道。
　　“不信。”观世音菩萨斩钉截铁地说道，但看她也不会多加解释了，只能无奈地抽出柳枝，开始给她灌甘露水。
　　对于普通人而言，这甘露水是极其罕见绝无仅有的宝物，但对于观音菩萨而言，是要多少有多少。
　　花久雨看着瓶子被灌满，心满意足地把瓶子收起来：“谢过菩萨了，菩萨当真是菩萨心肠。”
　　什么叫菩萨当真是菩萨心肠？简直了！观世音菩萨好笑地摇摇头。
　　旁人眼里残忍狠毒的女儿国国主，在观世音眼里，只是个可爱极了的小姑娘。
　　可爱到让人心生欢喜，仅仅是见了她，就忍不住心花灿烂。
　　“菩萨，说说你最近过得怎么样吧！”花久雨双手托着下巴，说道。
　　“我？我能有什么好说的，每天不都是一模一样的生活吗？哪有你过得有滋有味的！说说你吧。”观世音又抿了一口茶，说道。
　　花久雨便毫不客气地噼里啪啦地开始倒豆子，把最近发生的大大小小的事挑一些无关痛痒的但听着颇有滋味的讲了起来，例如今天又攻打了谁的地盘，明天宫女又干了什么蠢事，观世音认真地听着，脸上的笑意就没消失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