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肉盛宴》朱和

16、回忆

　　“轰隆隆——”电闪雷鸣，大雨哗啦啦下着。
　　药效快要过了，闪电映着她惨白的面容，明暗间，林疏疏的表情在迷茫与清醒间变幻不定。
　　“朱大人，林大人就在这里了。”宫女的声音从外边传了进来。
　　门“吱呀”一声打开了，一个身着凤冠霞帔的女子跨过门槛走了进来，她目光沉静地看着林疏疏，缓缓叹了一口气：“你们都退下吧。”
　　“是。”宫女退了下去，顺手关上了门。
　　“林疏疏啊林疏疏，你这是何苦呢？”朱和看着林疏疏狼狈的模样，蹲了下来，红色的衣摆散落在地面上。
　　“我……我不后悔。”林疏疏最后说完这句话，就彻底陷入了癫狂。
　　当初，林疏疏便是朱和带到女儿国的。
　　……
　　我大抵是有了心病了。林疏疏无数次这么猜测。
　　她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宫女，托嬷嬷的福，能进宫谋一份差事。
　　这宫里的人都欺软怕硬，起初，林疏疏不通人情世故，没有城府，性子单纯，就成了谁都可以欺负的对象，所有人都嘲笑她是半妖。后来，换了一份差事，有一个小团体人少，就和她“结盟”了，虽然依旧朋友不多，而且都不是真心的，但好歹没人欺负了。又换了好几次差事以后，林疏疏才算是成长了一些，虽然人缘依旧不好。
　　后来又辗转调在了年幼的十九王子的身边，林疏疏不想搭理其他人，只愿意伺候好主子。她每天便安安分分做自己的事，好生照顾着十九王子重影殿下。重影殿下其实很可怜，不受父王宠爱，母妃也早早死了，在这深宫里谁都可以欺负他，就和她一样。
　　重影殿下和重萦殿下兄妹俩关系不太好，但毕竟是一母同胞，重萦殿下被蛇王远嫁到了虎族，据说虎族的男人不会疼爱配偶和后裔，她头一次见重影殿下哭得那么难过。
　　重影殿下是除了娘以外唯一对她好的人，她不想让重影殿下那么难过，可她除了笨拙地安慰他，什么都不会。
　　重影殿下日渐长大，幼时还会同她嬉闹，后来连笑容都极为罕见了。
　　她也笑不出来。小时候受了委屈哭鼻子了，照着镜子，没一会儿就能把自己逗笑，不知道从何时开始，她就笑不出来了，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只觉得丑陋无比。
　　死寂，就像一颗沉重的巨石，压得她不得动弹。
　　她觉得她大抵是有心病了，可是，谁会在乎呢？
　　不，大概殿下会在乎吧？
　　她无数次欲言又止，用犹豫、胆怯、渴望的眼神看着重影殿下，却一次也开不了口。
　　算了，凭白惹殿下心情不悦罢了，又能顶什么事呢？
　　她压根没想过告诉宫外的母亲，因为母亲只会暴怒地怒斥她，说什么半妖没有心，更不会有心病。
　　但她总想宣泄自己的感情，于是她开始写信，写给自己看，就写自己难过的心情。
　　她说：“我想，我大抵是有心病了……”
　　后来，信件不知道怎么回事被人看到了，有人装出一副认真的模样，问她：“你怎么了？”
　　林疏疏觉得难以启齿，同时也明白他们不可能同情她，她就说：“没怎么。”
　　他们嘲笑她：“哟，一个半妖还会有心病啊？”
　　“半妖有心吗？”
　　“应该没有吧？”
　　“哈哈哈哈！别装病了！”
　　“你不是说你想死吗？那你死一个我看看啊！”
　　“哈哈哈哈！你不敢吧？胆小鬼！”
　　从最初的嘲笑，到后来的霸凌，她毫无反抗之力。
　　她被他们逼得走投无路，最后走到悬崖边，真的跳了下去。
　　在她跳崖之前，他们还在笑着说：“快跳啊！”
　　她了解这些人，只要有一个人处于弱势，他们就会群起而攻之，直到把人吃得渣都不剩，才心满意足地散了。
　　她是真的走投无路了。
　　朱和路过，穿着火红的嫁衣，一身的凤冠霞帔耀眼极了，她顺手救下了林疏疏，将林疏疏带到了女儿国。
　　恶魔激发林疏疏的恨意，权势填满林疏疏的空虚，实力成为林疏疏的底气，官场磨练林疏疏的心性，最终林疏疏蜕变成了后来的模样。
　　重影殿下是无辜的，他什么都不知道，她再怎么恨那些人，也不会恨重影殿下。
　　不，不该叫殿下了，该叫王上了。
　　朱和来看过林疏疏，见她还活着，便转身离开了。
　　那一身的凤冠霞帔消失在雨幕里，只留下宫女窃窃的私语。
　　“朱大人和林大人关系真好，这个关头还敢探望林大人。”
　　“那可不，其他大人都唯恐避之不及。”
　　“这个朱大人穿的是嫁衣吧？”
　　“是啊。”
　　“不会有人觉得不合适吗？什么场合穿什么衣服，朱大人平素里都穿嫁衣吗？”
　　“嘘！你不想要你的小命了！敢妄议官员！”
　　“……啊！”她捂住了自己的嘴。
　　“你要想知道，告诉你也无妨！朱大人说了，成婚没那么重要，不值得她精心打扮，凤冠霞帔那么好看，平日不穿委实是暴殄天物，太可惜了。而且，凭什么女子的嫁衣一生只能穿一次，男子的红衣却随时都能穿？是不是意思是男子对待婚姻可以轻视，女子却必须视作恩泽、郑重对待？我们女子要将自己视作一个人，而不是婚姻的附属品，凤冠霞帔再怎么好看都应该是女子随时可以更换的衣物，而不是一生只能穿一次就要束之高阁的珍藏品。”
　　“朱大人的思想真高超！”
　　“那可不，朱大人虽然是从二品文官，但修为也不低，与林大人全盛时期不相上下！”
　　“我的天呀，难怪朱大人敢随意进宫探望林大人，这如果是普通官员，起码得掉层皮吧？”
　　“这种大人物不是咱们可以得罪的，咱们只能实实在在地说朱大人的好话，不敢妄议一句！”
　　“知道了知道了！”她飞速地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