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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离清野10 ...

  •   清野小时候生活的田庄在渠谷县的萝山村,从浮霄城出来一路往西南去,大约需要两天的车程。
      向月这些年来唯一出过的远门就是去荆州,陶问兰还在京城时,她们每隔两年都会去荆州看看,向广风也会在荆州生意稳定时回京城来过年。
      家人团圆固然开心,可这几趟旅程的身体体验并不是很好,坐马车坐吐是常有的事,搞得向月对出远门留下了阴影。
      好在此次圣上准许的离京探亲时间够长,一路上不必赶路,她们走上半天便就近找了个地方落脚。

      马车驶入萍城,在天香楼前停下。
      清野扶着有些晕乎乎的向月走进大堂,招呼小二过来点菜。向月趴在桌子上,听着小二报菜名,眼神涣散地看向门外大街上来来往往的人。
      一阵孩童的嬉笑由远及近,清亮的童声你一言我一语地夹杂在欢呼声里:
      “大哥回来了——大哥回来喽——”
      “大哥你真的杀人了吗?战场上是不是很多死人?你怕不怕?”
      “大哥真是厉害!得了这么多银子!可以去买包子吃啦!”
      ……
      随着这些声音越来越近,声音的主人们也出现在向月的视线里:
      这是一群乞儿,一行五六个人,大的十岁左右,小的看着不过四五岁。
      她的目光从他们破烂的衣衫、手中的破碗和蓬乱的头发上扫过,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在这样的年代,这么小的孩子出来乞讨并不是什么稀罕事,令向月震惊的是这些孩子围着的那个人。
      他在矮小的乞儿中仿若鹤立鸡群,马尾高束,瘦而不弱,一身单色布衣,昂首阔步地走着。
      不是前两天才见过的思归又是谁。
      向月想起那份只填了性别和年龄的个性信息,当下打断小二,与清野耳语几句,独自出了天香楼。

      思归被小乞丐们簇拥着,一路走走停停,给他们买了肉包子、糖葫芦和小风轮。
      得到礼物的孩子渐渐散去,思归最终一个人走到了一条巷子里,在一扇掉了漆的红木门坐下,举起一只小风轮吹了起来。
      八卦风轮上的彩纸呼呼地响着,掩盖了向月靠近的脚步声。
      “好巧啊思归,你也在萍城歇脚吗?”向月弯腰坐到他旁边试探地问。
      思归抬头看看她,又扭头看看身后那扇紧闭的门,摇头道:
      “不是,我是回来探亲的。”
      “你家就在萍城吗?”向月环顾四周,指了指背后的门,“在这里?”
      思归没有否认,但也没有点头。
      “这里已经没有人住了,本来以为是衣锦还乡呢,结果除了剩子他们,根本没有人等我。”
      剩子他们,应该就是那群小乞丐吧。思归果然是个有故事的少年,
      看来他的个性信息有的写了。
      向月站起身,拍拍裙子上的灰尘,朝思归伸出手:
      “天香楼去不去?我请你吃饭,你给我讲讲你的故事,怎么样?”

      天香楼二层雅间,凉菜已经上了三碟,酱牛肉、松花蛋和花生米。
      向月给思归倒了一杯热茶,从他手上的八卦风轮问起,试图走近一个少年千夫长与乞儿为伴的童年。

      其实这些年,她没少用这种方式赚属性点,只要到了饭桌上,小菜一吃,小茶一喝,和谁都能聊成亲姐妹。
      而这一聊,她才终于知道,为什么前两天的问题没有得到满意的回答了:
      两天前,她问思归父母如何,可思归其实是个弃子,亲爹娘早就不知踪迹。
      她也问过思归家住何方,可思归虽得养父母收养,但其实常上街卖花,有时还要乞讨,没拿回足够的钱财便被赶出家门,流浪街头,随遇而安。
      她还问过思归的武术师承何人,为何小小年纪就被选入了北伐军。可思归的功夫最开始是为打架自保而学的。他混迹街头,打过流氓乞丐,打过野猫疯狗,罩着自己和一群小乞儿,不至于被人抢钱抢食,暴毙街头。
      思归的功法全无逻辑,他打起架来完全是兽性的爆发。
      两年前,有个在码头卸货的大哥,去京城做工时揭了将军府比武受赏的榜,赢回来十两银子,思归就也去了,凭着灵活又狠辣的打法被慕容熙招入麾下。
      这孩子心思又单纯,在将兵营接受了爱国主义教育和北伐招兵动员,便抢着要上前线打蛮子。
      他在市井中摸爬滚打着长大,却仍然将天下百姓的兴亡系在自己身上,就像他明明自己还饿着肚子,却还要拼命给剩子抢回被恶霸夺走的肉包子一样。
      这样在原书中连姓名都没有却倔强地在自己的故事里生存着的NPC,向月这些年来已经遇到了很多,却还是被思归这份赤诚所打动。
      她想起刚才那扇红漆掉了一半的木门,以及门上一对发白的门神图。心中不免疑惑:
      “所以你刚才去的地方就是你养父母的家?他们对你并不好,你回来为什么还是要去找他们?”
      思归拨弄着手中的八卦风轮,垂眸道:
      “可他们毕竟养了我长大。我以为等我有出息了,他们就会喜欢我的。”
      向月看向清野,触到她同样望过来的视线。
      算了,还是不要在小孩子面前破坏离校尉的完美形象了。

      “思归,不要这样想。你能平安长大靠的是你自己,若是没有他们,你只会过得更好。没有人生来就该是被人施舍的,你的不幸不该成为别人用来挟恩图报的工具,而应该是你用来狠狠打他们耳光的板子。不要把精力浪费在讨厌你的人身上,讨他们的喜欢就是在恶心你自己,离校尉,你说是不是?”

      向月再次看向清野,这双桃花眼,不再充斥着怯懦和隐忍,取而代之的是炽热的光芒,稳定、强大。
      清野俯身凑过来,在向月耳边说了几句话,向月点点头,清野便对思归说:
      “思归,我此次回去探亲就是要做一件与你截然相反的事,若你有空与我们同行,我想教给你战场之外的一课。”

      宰相府在许多地方都置了田产,但渠谷县箩山村的这一座却有些特别——它是规模最小、人丁最少的一座。
      清野的母亲泠鸢,就是在这样一个群山环抱的小小别庄里咽气的。
      宋嬷嬷在清野走的那一年就已经有了白发,如今十一年过去,她已经满头银丝,眼睛也有些看不清,站在门口,一个劲儿地拉着思归的手叫“清野”。
      “婆婆,我是男的。我叫思归,是离校尉的部下——”
      思归在宋嬷嬷耳边大声说。
      宋嬷嬷:“啊,好,好。清野思归,归来了,就不思了啊。”
      向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宋嬷嬷听到笑声,过来抓起向月的手:
      “哎呦这是哪家的小姑娘?清野你怎么带回来一个漂亮小姑娘?这,这怎么比你高啊?”
      宋嬷嬷摸摸向月的脑袋,又摸摸思归的脑袋,“duang”一下给两个脑袋撞在一起。
      清野连忙上前制止:
      “宋嬷嬷,咱们先进屋吧,先进屋。”

      庄子里除了宋嬷嬷,还有李叔和陈姨,以及几名杂役。此时是冬天,农闲之时,他们正在山上樵猎,宋嬷嬷老了,就守在屋子里做些针线活。
      向月这些年跟着清茗学了点针线功夫,能帮着宋嬷嬷补衣裳,思归力气大,纳鞋底是一把好手,清野则去库房找来钓具,一心一意地磨鱼钩。
      宋嬷嬷好像现在才反应过来,现下这个磨鱼钩的才是清野。她颤抖着手摸过去,一遍遍抚着清野的头发、脸颊和肩膀,哽咽着出声:
      “清野啊,清野啊,长这么大了……”
      清野眼中也有了泪光,她回抱住宋嬷嬷,再次向她介绍:
      “宋婆婆,这是向月,我在京城交到的第一个朋友,这是思归,是跟着我打仗的战友。”
      宋嬷嬷点点头:“好孩子,都是好孩子,清野交到了好朋友,鸢娘在地下也可以安心的。”

      李叔和陈姨回来,带了三只野兔,一只山鸡。
      他们知道清野此次是立了军功回来的,起初还有些拘谨,但见清野一点架子也无,再经过向月好奇地对打猎一通问,也就不拘着了。
      一群人开开心心地围坐一堂,也不分什么尊卑位次,就着红烧野味、腌菜梗和萝卜汤,一碗一碗地吃饭。
      李叔搬出自己藏了许久的陈酿,一面听清野和思归讲战场上的事,一面饮酒,喝完一坛,酒气上头,给清野和思归的杯子也倒满了,气得陈姨站起来拿筷子敲他。
      向月趁着这闹剧,悄悄端起清野的酒杯喝了一口,顿时脸皱成了一团。
      她其实品不出酒好喝在哪里,但就是止不住好奇心,小时候学爹娘埋桂花酒,结果取出来尝一口就再没碰过了。
      每次看别人喝得投入时,她都疑心是自己没喝到好喝的,总要尝一口,结果尝一次失望一次。
      她皱着脸正要找水喝,一杯清水就举到了她嘴边,清野摸摸她的额头,确定她的温度是否还正常:
      “你也太执着了,每次都尝,每次都吐。我看啊,这天底下的酒见到你都应该主动跑走,省得背上难以下咽的骂名。”
      向月灌了几大口水才缓过来,对此话表示认同:
      “谁说不是呢?”
      她又指了指摇摇欲坠的思归,
      “见到这样的,也要跑。省得被当成毒药。”

      思归喝了两口,醉得不省人事。李叔背他回房,本想给他擦擦脸和手,这孩子一个飞踢过来给叔踹到了门框上。
      于是没人再敢去管他,熄灯关门,各回各屋。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那口酒的缘故,向月翻来覆去地睡不着,明明头昏沉沉的,可脑袋里就像有人在拿她的脑神经跳皮筋,整个一蹦迪现场,迷糊中带着疯狂。
      渐渐的,身体也开始发起热来,热浪源源不断地朝她涌来,她好像成了岩浆里的一块顽石,被侵蚀着融化。

      神志不清间,她感觉到一张冰冰凉凉的帕子在擦她的脸。
      这简直就是救命的东西!她舒服地主动蹭上去,想要得更多一点。
      然后那张帕子就真的往她颈间移去,一只手将她的上半身从床上托起来,轻轻解开她的衣襟,拉开领口,胸口、肩胛、后颈都被凉丝丝的帕子擦过,然后又一只手拍了拍她的脸。
      “向月,向月,醒一醒。”
      她睁开眼,朦胧的视线里,首先是一颗跳动的火苗,晕开橙黄的光,然后才是离清野那双黑漆漆的眼睛。
      刚刚被湿帕子熄下去一些的火顷刻间便重燃起来,愈加变本加厉地炙烤着她。
      向月的手臂攀上清野的肩膀,她将头靠在她的颈窝,用额头去蹭她的颈。
      向月出过汗,额发濡湿,粘腻地从她凉凉的额头上沾到清野的颈间,清野被她蹭得一抖,连忙将她从自己身上拔出来,放回床上。
      向月半睁着眼睛,神色痛苦,她开口,哑着嗓子像是在哀求:
      “清野啊,你怎么不是凉凉的?你刚刚用什么擦的我?”
      清野举起帕子盖住了她的脸。
      咳嗽两声,解释到:
      “用的这个,你身上出太多汗了,最好要擦干净再换一身衣服,你……还能起得来吗?”
      向月被湿帕子盖着脸,掀起一个角来呼吸,然后摇头。
      屋子里出奇地安静,她们能明显感觉到彼此的呼吸声。
      向月躺在那里,感觉自己已经处在地狱的边缘,然而就在坠落的前一秒,她听见清野在她耳畔轻声说:
      “那我来帮你。”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离清野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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