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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第 3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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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分钟后,鹿童言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身前的两道粗杠。
她被陈错安排到了跳楼机上。
“一会害怕你就叫啊。”陈错扭头看着她,眸子纯粹,游乐场里的光尽数反射在他眼睛里。
“这个,真的安全吗?”
鹿童言抓着杆子结节巴巴的问。
她是第一次玩这种游乐设施,小时候从没去过游乐场。
“倍儿安全。”
“会不会很吓人?”鹿童言还是有点不放心。
鹿童言看到陈错笑了下,又很快正了正脸色, “不会,上去就下来了,就像加速版的电梯。”
他抿唇带着笑意,鹿童言总觉得事情没她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害怕叫出来啊。”
鹿童言当时还不明白为什么陈错这句话重复了两次,直到机器突然启动,她骤然被升至几十米的高空,心也被拎了起来,
“啊----”
她是真的没忍住,本来还觉得尴尬,但是发现周围都在尖叫,自己的那一嗓子刚出去就被风声吞没。
周围是刺耳的呼声,她闭着眼,感觉心脏跳到了嗓子眼,还没放下来,忽地又快速下沉......
落地之后,鹿童言脸都是白的,她睁开眼,转头正对上陈错看过来的目光。
“怎么样?是不是很爽。”
工作人员替他们解开机器,陈错看起来倒是淡定,平时肯定没少玩。
“喊出来之后是不是好多了。”
她咽了下口水,点点头,腿都是软的。
“要不要我扶着你走,同学。”陈错嘴角噙着笑,看起来有点坏。
鹿童言喘着气摆摆手, “不用。”
从刚刚那种失重的状态出来之后,真的感觉很爽,是前十六年一直没体会过的感觉。
“咱这也算是生死之交了。”
鹿童言此刻什么都没想,他说什么都下意识的点头。
“帅哥,要不要买个发箍?你女朋友戴上肯定好看。”
陈错本来都插着口袋走过去了,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又停住脚步。
一个腰上系着挎包,拎着一大团气球,手边挽这个篮子的阿姨站在前面。
“给你女朋友买一个吧。”
鹿童言正跟在陈错身后,低头从包里翻眼镜,听到这话想开口拒绝, “阿姨,我们不是。”
后半句话没说出口,陈错直接从那篮子里拿出来一个到她面前,
“这个怎么样?”
“挺好看的。”鹿童言看陈错掏钱,才急急想拦住他, “我不是想要。”
陈错: “这不挺可爱的,你看好多女生都戴着。”
她这才注意到,游乐场里好多都是来玩的情侣,霎时间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别戴眼镜了。”陈错扬了扬下巴,示意她把书包拉链拉上, “不近视天天戴那玩意干什么。”
说着,他将手上的发箍给她戴到头上,还顺便帮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头发。
陈错做这些时,鹿童言就只能看到他的锁骨,喉结。
就在她眼前。
甚至注意到,他颈间有一粒痣,很小很小,就在锁骨中间。
“好了。”
陈错后退一步,看了看煞有介事的点评, “不错。”
那天晚上,陈错几乎带她玩遍了游乐场里所有比较刺激的项目,只在最后象征性的陪她做了圈旋转木马。
“来,这个收起来,带你去兜风。”
陈错站在场馆门口,给她戴上头盔,发出咔哒一声。
鹿童言将发箍小心的放进书包里, “还有?”
她以为今天到这样就结束了,陈错已经带她玩了很久。
“去哪。”
鹿童言扶了扶脑袋上的那个东西,有点重,声音也闷闷的。
“上去,让你感受一下爷的车技。”
鹿童言站在黑色的摩托车前,吞了下口水,有点犹豫。
摩托车在她心里危险系数排到最高,在马路上走着后面突然驶过来一辆,带起一阵风会吓出一身冷汗的那种。
所以鹿童言一直认为,骑这种车的人都是将自己的命甩在身后。
但如果开车的人是陈错,那应该...也行吧。
“不敢?我开车很稳的,不会摔着你。”
陈错挑眉,单手插着兜站在路边。
“你有驾照吗?”
车开起来的时候,鹿童言手扶着后面的横杠,怕他听不见,特意提高了声音问。
陈错俯身,目视前方,唇角翘起来,起了逗她的心思。
大声说: “没有,所以抱紧我。”
无证驾驶啊。
鹿童言听了回答后知后觉的想到,他应该还没成年,哪来的驾照。
手死死抓住横杆。
车沿着公路越开越快,引擎发出轰鸣声,在晚上的车流中急速驶过。
“你开慢点啊——”
“放心好了。”
两边都是街灯,鹿童言看着他被风鼓起的衣服,觉得心也一点一点的被填满。
终于,在一个拐弯处,她被惯性带着往前趴,惊呼一声后闭上眼,伸手环住了他的腰。
陈错低头看了眼,腹间手指白皙缠绕在一起,不知道是有多怕,都能明显感受到身后的那团柔软。
其实之前也没开多快啊。
他不自觉滚了下喉咙,车把拧到了底,借着呼啸而来的风让自己更冷静些。
两具滚烫的身体紧贴。
摩托车引擎的声音被甩在后面,车子如离弦的箭冲在环城公路上,鹿童言胆子本来就小,只能维持着一个姿势,左手握住右手手腕在他小腹处。
很要命的体验。
她突然又想起几个小时前从跳楼机上下来时,陈错半开玩笑的说, “我们这也算是生死之交了。”
他的骨骼坚硬,同时皮肤下的血液滚烫,里面像是蕴藏着一座火山。
前路仿佛没有尽头,有一种天荒地老的感觉。
鹿童言想到了很久很久之前看过的一部电影,男主角骑着摩托车行驶在半山高速,带着从家里逃出来的女主角私奔。
电影的很多情节她都已经忘记,只记得女主角坐在车后座伸开双臂笑着呼喊。
给她带来的感觉就是自由与解脱。
就像现在。
鹿童言慢慢放松,扬起脸,车子穿过环湖公路,最后停在溯川大桥上,两岸灯火点点。
两端各有一座主塔,中间架着绳索。
“慢点。”陈错扶着她下车,鹿童言右脚刚沾地的时候没站稳,往后跳了一小步。
不远处站着一群男男女女,停着数十辆摩托车,看起来特别像老师经常说的不良少年。
有的男生露在外面的双臂带着纹身,手里夹着烟,女生穿着超短裙化着烟熏妆,哄笑声顺着夜风荡过来。
鹿童言有点害怕。
她在学校见到这种人都是躲着走。
特别是有几个人还往这边看过来了,鹿童言低下头。
她摘下头盔,陈错顺手接过挂在车把上。
有个人看到她,扔掉了手里的烟,往这边走。
头发染的奶奶灰色,扑克脸,看着......就不太好惹。
他后面还跟着几个人,明显是冲着他们两个过来的。
“陈错。”
她小声的喊了他一下,但陈错好像没听见,正对着那群人。
鹿童言扯扯他的袖子,她很怕惹上事。
“呦,祖哥今天带了个妹子过来啊。”
穆子骁怀里搂着个女孩, “这谁啊,这么大面子?”他探头,看向躲在陈错身后的鹿童言: “不是,怎么还穿着校服?”
“袖子拉下来,别把人给我吓着了啊。”
“哎,好嘞。”站在穆子骁身边的一个花臂男连忙将系在腰间的外套穿在身上。
“不好意思小同学。”
赵西商几步跑过来,有些难以置信, “鹿童言?”
“赵西商?”
赵西商也在这,她带着怯意打了个招呼,原来陈错和这群人认识。
“没事,大家平时都一起玩的,不用害怕。”陈错手揉了下她的头发,掌心干燥而温暖。
“嗯。”
鹿童言答应了声,还是半个身子藏在他身后。
陈错看起来倒是很喜欢她这副样子。
遇事知道往自己身后躲,不错。
一个很漂亮的女孩走过来,手上拿着两份刨冰,上面淋着鲜红的果酱。
她伸出手: “给。”
鹿童言有点无措,手下意识地握在一起背在后面。
陈错偏头看了她一眼,接过,懒洋洋对那女孩说: “谢了啊。”
回头递给她,交代, “上面的吃了就行,女孩子少吃点冰的。”
白乔看着陈错,眼底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失落。
她特意买了两份,就是想近距离看看这个女孩子到底是什么样,能让陈错护成这样。
小巧的鹅蛋脸,学生头,看起来还有点土。
不能称得上漂亮,顶多算的上清秀。
白乔松了一口气。
估计陈错也就是图个新鲜。
几个平时一起玩车的男生嘻嘻哈哈的过来,看她一副好学生的模样,故意想逗逗她。
“同学,你高几的,看着蛮小的。”
“哎,你可是第一位啊。”
鹿童言没懂什么第一位,看向陈错,湖面的风吹乱了他的额发,笑的意气风发。
这是他的另一面。
他在哪好像都特别受欢迎,鹿童言在某段时间把这个原因归结成他有副天生的好皮囊。
站在这群人之间,也莫名的协调。
虽然这么说不太合适,但当时鹿童言的感觉就是,他生来就处于高位,就该享受着一切祝福与赞美。
就像是她第一次在走廊见到他,以一种仰视的姿态。
莫名的,想到“与有荣焉”这个词。
她低头舀了勺刨冰,送进嘴里,原来是草莓酱,丝丝凉凉的清甜沁入心扉,真的很好吃。
小时候夏日的午后,趁着家里大人睡觉,和小伙伴拿着硬币进了镇子上的小卖部,打开上面盖有厚厚棉被的冰箱柜门,冷气带着雪糕的甜味扑面而来。
就是此刻这种感受。
夏天的第一口冰,混着凉爽的夜风,真好。
鹿童言一手拿着勺子,下巴却被人轻轻蹭了下,她抬起头,看见陈错食指搓了搓,然后若无其事的和身边站着的人继续说话。
肯定是刚刚吃的时候不小心沾到下巴上了。
她用手背按了按。
这点小动作被一旁白乔尽收眼底,看的心里发涩,连冰化了滴在手背上都没有感觉。
他原来对喜欢的女生会那么温柔。
“瞧瞧祖哥这眼神宠溺的啊,自愧不如自愧不如。”
“啧啧,我都羡慕了。”
“......”
鹿童言没注意他们说什么,等将上面带草莓酱的冰吃完时,偷偷看了陈错一眼,他偏着头,手上拿着手机,不知道在给旁边的人看些什么。
“祖哥这车什么型号的啊,我在店里都没看到。”
另一个男生: “限量款的,估计国内都没有卖的吧。”
......
她抿着唇,陈错应该看不见,抱着侥幸的心里又舀了一勺,头顶却突然想起一道声音:
“刚刚说的没听见吗?”
鹿童言手一抖,冰又掉回去,陈错毫不留情的拿走刨冰,连带着勺子给她收走扔到一旁的垃圾桶里。
“大晚上的吃这么多,回去还想不想好好睡觉了。”
鹿童言吐了下舌头。
“你很喜欢吃那个吗?”
回去的时候陈错车明显开的比较慢。
鹿童言坐在后面,也没有第一次那么紧张,两个人中间保持着一点点距离, “嗯,甜甜的,很好吃。”
“好吧,那允许你每两个星期吃一次吧。”
“啊,两个星期,这么久。”
陈错笑了一声,反问她, “你想多久吃一次?”
鹿童言还认真的想了想, “三天?”
“你想的美。”
鹿童言:......
“这不是学校吗?”鹿童言坐在后座上往旁边看。
“对啊。”
“你怎么走这个方向。”
鹿童言有些疑惑,陈错开车走的方向并不是她平时坐公交车的路线,而是从学校后面绕过去的一跳小道。
“这样比较近啊。”
陈错看起来对这边很熟悉,骑着摩托车过了条街,右转,然后就能看到琉璃巷口的槐树。
“你平时不走这回家吗?”
鹿童言摇头, “坐公交车。”
“公交啊。”陈错停下车, “那还绕挺远,走这边不更方便吗?”
鹿童言也是今天发现原来从学校后门也有一条回家的路,她从来没注意过。
“从广源街那边走,离这很近。”
“你对这边很熟悉吗?”
陈错顺了顺被头盔压的有些偏的头发, “小时候经常过来玩。”
他看来看四周, “琉璃巷,以前这边还挺热闹的,不过后来人就少了。”
鹿童言顺着他的目光看向那个蓝色铁牌,上面已经有了些斑驳的锈迹,经过多少年的风吹雨打,有些字的笔画都已经模糊不清了。
“我不太喜欢这个名字。”
陈错扭头看她, “为什么。”
“世间好物不坚牢,彩云易散琉璃脆。”
鹿童言仰着头,吃过冰的嘴唇有些红,脸也粉嫩嫩的,眉间却有一种淡淡的忧伤。
陈错凝视着她的侧脸, “那你觉得它应该叫什么。”
“嗯,”鹿童言思考了两秒,指着一旁的老槐树, “槐里。”
她也就是随口一说。
“还不错,挺符合它的。”
鹿童言转过身,琉璃巷这名字都几十年了,哪是她一个小姑娘说不喜欢就能改掉的。
她和陈错站在这,就好像是专门被人派来给这巷子取名的。
想到这不由得笑了下。
“终于笑了啊。”
陈错呼了口气,仰头活动了下脖子。
“嗯?”
鹿童言仰头看他,没太明白他的话,眼睛还带着笑意。
“你看,这笑起来多好看,不要老是皱着眉,多大的人,天天整的有多少心事一样。”
陈错低头说罢,揉揉她的脑袋, “回去好好睡觉,明天给你买糖吃。”
“怎么感觉你在哄小孩?”
“我都哄了你一晚上了,这才发现?”
陈错拎着头盔往前走了几步,又返身回来。
少年个高,站在那就给人一种安全感。
他弯下腰,手撑在膝盖上看着鹿童言的眼睛,认真的说: “开心点,知道吗?”
他还是不放心,看似是一个问句,其实中间也包含着担心。
是担心他自己,她不开心,他也会心疼。
那时的鹿童言还未体会到这句话的含义,只是看着他,重重点头。
她今晚真的很开心。
陈错站起身,临走前伸出手指捏了捏她的脸,
“多笑笑,有什么不高兴的跟我说。”
鹿童言往后仰着头,脸被他捏着,瓮声瓮气的开口问: “为什么要跟你说?”
“你说了,我才能哄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