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迟悦悦

33、又来乐清镇

　　黄煜是第二天被秦岭清送回的宿舍，秦岭清坚持给她买药膏涂上才放心。等到家一看，除了手腕上淡淡的红印，脚上根本不见任何异常。

　　黄煜：“我就说没事的，还非要买药膏！”
　　秦岭清看着也没有涂的必要，把药膏重新装回盒里，道：“还不是你讲的可怜！”

　　两人误会算是解开，黄煜也保证以后再也不会故意不接电话。

　　这次换作一个男同志开车，一车拉了四个人，王杰没好当众问她最晚的事，路上大家有一句没一句地商量着乐清镇的事情。

　　王尚，开车的男同志，三十五岁，干起调研手拿把掐，他今天是第一次认识黄煜，没想到还是个年轻小姑娘。

　　“呦！这么年轻，看着不像是毕业的啊？”王尚道。

　　黄煜听王杰介绍，喊了句王哥。
　　王杰道：“你这眼神还挺好，人家就是寒假来实习的，也可以说是实践，照顾着点！”
　　“行！那必须！”王尚一声豪气。

　　还有一个男生，也姓王，叫王也，比王尚年轻六岁，二十九，今年刚从企业考进来。
　　王杰、黄煜两人人坐在后面，王也坐在副驾驶，一模一样的路程，黄煜看着窗外，旁边是一席一席的农田，墨绿色麦苗耷拉着叶子，还能偶然见到一两只顶着五彩色冠子的野鸡，飞起来跟电视上的天鹅一样，两只纤细长腿着急忙慌落地，在整理整理那身毛，步态张扬。

　　这次一天行程安排紧凑，上午入户调研，不通知任何干部。下午两人去镇政府调查乐清镇从一零年开始的财政支出去向，两人去找相关人员实地调查文化基地。
　　所有过程要求录像拍照取证，尽可能做到真实准确有效。

　　这次王杰和王也一组，上午去乐清镇东北两方的村子，下午去文化基地。黄煜和王磊上午则去西南两方的村子，下午就留在镇政府调查财务。

　　车子停在了镇里，四个人上午尽可能放轻动作，不惹人注目。

　　黄煜和王尚开了导航，提前做好了准备工作，说这边的后王村是当年枣文化的发源地之一，那个枣文化倡导者就是这个村子村干部，黄煜穿了一双运动鞋，包里访客调查问卷和笔记本，感谢这双运动鞋，不然走在这坑坑洼洼的柏油路，还没等到后王村，脚就得肿了。

　　王尚路上不停找话题，甚至还给黄煜介绍是对象来了，黄煜连忙摆手。
　　“怎么？有对象了？”王尚看他一脸拒绝，问。
　　黄煜点头。
　　王尚：“嗐！可惜了！”

　　后王村村子不大，全村四五百口人，村口有一棵极大的老枣树，看着有百年之久，这个季节树上早就没了树叶，能清楚地看到树干的纹理，可以想象出夏天这棵树的树冠笼罩过整个宽的柏油路，晚上老人拿着蒲扇和马扎，坐树下聊天的场景。

　　冬季不单是庄稼和动物休憩的季节，也是大部分庄稼人休闲的时候。除了中间人可能会去城里打工，这时候学生们放了寒假，老人们本就在家，等过几天过年，这村子又会热闹起来。

　　现在，没了夏热树叶遮阴，这地方成了太阳沐浴的良地，村里的老头老太也搬着马扎坐在老枣树下，晒太阳，用那的家乡话就是晒爷爷。

　　树下的人看来了两个新面孔，都细细打量着。每天在村口，看着过往的人，有事单是一个人就能够他们谈论半天。

　　黄煜两人在老枣树下停住脚步，黄煜惊叹这枣树的年岁，一位老奶奶调侃道：“这书比我还大嘞！”

　　王尚一听，来了情志，蹲在那老奶奶身前，问：“奶奶，您多大岁数了？”
　　老奶奶笑笑，缓缓比了个数字——八十八岁。

　　“那可是高寿啊！”王尚在老奶奶耳边道，怕老人耳聋听不清。

　　旁边的人见状说：“不用这么大声，她不聋。”

　　有人问：“你们俩是干嘛的？”

　　黄煜看了看王尚，按照来之前说好的，笑着道：“我们是大学生，学校要我们找一个关于枣树的村子，做一下调研。”

　　王尚在旁边点头，附和道：“我们应该没来不错，我们在网上查到，说后王村是枣村。”

　　这边一个稍微年纪小一点的老人轻哼一声，不屑道：“就是个种枣的，可不比当年了。”
　　王尚满是疑惑，问：“啊？我在网上看，说乐清镇还要大力发扬枣文化呢？怎么能说是破种枣的？”

　　老奶奶叹了口气，道：“以前可风光了，换了当家的就变天了！这不都改成种庄稼了……”

　　说着，老奶奶偷偷摸着眼泪，那双岁月雕刻过的手，和这老枣树的树皮，对这村子是感情最深的。

　　在这待了半小时，两人找了理由，打听好其他村子，就离开了。

　　一上午四个村子，这次的微信步数排名肯定能排第一，黄煜心里想。

　　四处调研的结果大致一样，那就是干部不作为、乱作为，枣文化没落……

　　王杰那边进展也很顺利，四个人中午在镇里快餐店汇合，简单吃个便饭。

　　那老板娘认出了黄煜。
　　“嗳？”一声让黄煜担心起来。
　　“小姑娘前几天是不是来过？有点眼熟呢？”老板娘认真盯着黄煜看。

　　黄煜这时倒是镇定得很，也是一脸惊，道：“啊？没有啊？我今天刚从学校放假回来。”
　　老板娘以为自己忙糊涂了，虽然还在怀疑，最终还是回了厨房。

　　王杰怼了怼黄煜胳膊，小声道：“你这张脸好看，叫人过目不忘。”

　　虽然小声，王尚和王也听得门清，哈哈笑起来，黄煜恨不得把脸埋米饭碗里。

　　到镇政府的时候已经两点半，按理来说各部门的人已经进去工作状态，可当黄煜两个人走进其中一个办公室时，没有一人在，要不是桌上有摆着今天日期的文件，他们两个都以为这办公室是闲置的。

　　仔细打量着办公室的布局，文件橱里的文件盒贴着标签，乍一眼很有秩序，其实细细分析，日期是乱的，标签名字是乱的，甚至就连所隶属的部门都是错的。

　　黄煜手里先拍了文件橱外观能看到的，等了有十分钟，才见一个四十来岁的女人端着茶杯走进来，目无表情，声音毫无感情，高高在上，问：“来干嘛的？谁介绍来的？”

　　黄煜看了眼王尚，王尚小心翼翼问女人：“要找人介绍吗？”
　　只见女人水杯放的掷桌有声，不屑道：“没人介绍就来办事？想什么呢？”

　　王尚又问：“我要去找谁？谁好说话？”

　　女人好似慷慨大方，道：“找李书记李国强，他说的几乎没有办不了的。”

　　黄煜叫着女人姐姐，哄的女人态度才好了一点。
　　“姐姐，我要是去找镇长办事情，找你可以吗？”

　　女人听了一惊，笑她心气还挺高。

　　“找镇长？那你不得多下点功夫？”说着食指和中指做着捻搓的动作。

　　黄煜天真点头，嘴里说着谢谢姐姐。

　　王尚恢复了刚才的卑微，跟女人说找的人一会儿就来，随着按了一通电话，简单两句便挂了电话。
　　黄煜还在有一搭没一搭跟女人套着近乎。

　　过了二十分钟管财务的人匆匆赶来。

　　管事的姓陈，叫陈启，上来就笑呵呵地握住王尚的手，寒暄着：“今天来是有什么事情吗？要不先去我那喝个茶？”
　　王尚默默抽回手，只道：“你派人把乐清镇一零年以后的财务帐表找出来，今天上面拍我们来就是来查这个的。”

　　一听到账表两个字，陈启瞬间变了脸色，要笑不笑、是苦不苦的，还在努力说着好话。
　　刚才的女人眼神瞟过来，意识到形式不对，想着能躲多远躲多远，却没想到被黄煜拦下了。
　　黄煜仍旧一口一个姐姐，这下这姐姐叫的女人只觉得心里发麻。

　　“咱什么时候来的？吃饭了吗？带你们去尝尝这的特色？”陈启陪着笑脸，女人在一旁一句话也不敢说，甚至连大气也不敢喘。

　　黄煜走过来，笑着道：“哥，您去安排人查查帐表吧，我们时间急任务重，等完事再吃也行。”

　　“对呀！小黄说的对。”王尚也道。

　　陈启没法了，只好先打电话安排其他同事去办，犹豫着想要说什么，走出们还没两分钟就又折回来。

　　眼神中夹着惊恐，声音也微微颤抖，道：“一零年的帐查起来真不是那么容易，我一七年才来这……”

　　所有人都明白陈启话里其中的意思，王尚只是再次提醒他先把帐表找出来再说。

　　这次算是突然袭击，他们没有任何准备，打的他们措手不及，即使再掩饰也终归错漏百出。

　　王杰和王也那边进行的却不如这边顺利，中午的时候就已经跟文化基地管理方负责人打好了招呼，要求他们派人带王杰跟王也参观基地，目的就是为了基地的文化建设与发展。
　　等两个人到了基地所在地，没有一个人接应，拨打的电话也是无人接听状态。

　　王杰直接上报，申请自行参观。

　　等到了文化基地，给王杰眼前一亮。铁栅栏刷上了新油漆，基地外侧的墙壁也重新粉刷，重要的是最上面挂了一个无比显眼的大牌子——枣乡文化基地。镶着的貌似是鎏金大字，还有鲜艳的红色绸子装饰。
　　还真是消息灵通、动作麻利，执行力早这么强还能有今天？王杰气不打一出来，话里也不客气。
　　令王杰没想到的是里面也这么热闹，屋子里四五个人手忙脚乱，抬桌子架椅子。
　　院子里比上次来干净不少，想想也知道是那位大叔拿十块钱报酬打扫的。
　　里面的人看到两个生面孔，不用猜也知道来的是谁，一时间都不知道收下的活该不该撂下，其中一个男的王杰有印象，那天在会议室的时候他也在。

　　男人也认出了她，他是这个村子的村支书，基地在这个村，这堆烂摊子自然落到他头上来收拾。即使有他的责任，可实打实的惩罚到不了他身上，他是不知道悔过的。

　　王杰被屋子里的尘土呛了直咳嗽，不用再多说什么，拍照留档即可，没有比这再真实不过的证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