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迟悦悦

10、空

　　经过将近一周的准备工作，启动仪式周六上午九时在传媒大学演播厅准时进行。
　　一大早黄煜就跟黄思涵汇合好，所有的学生工作者也是身着正装，高马尾高高扎起，黄煜还被黄思涵拉到化妆室叫专门化妆的同学给她简单化了个妆。
　　十二月份的天气，已经是到了穿卫衣的季节，在校园的某些地方也会看到有人捡起了棉服套在身上。
　　演播厅的空调温度调的是真高，制热能力很好，黄煜一身黑色正装，里面只是搭了一件白色长袖体恤，这个时候甚至觉得后背有了汗意。
　　黄煜跟黄思涵一组，同行一组的还有一个男生，那就是李哲。
　　李哲大学不单是加入了学习部，还是宣传部的一员，大二的时候院里有些需要拍照的地方，几乎都是李哲亲力亲为，其实呢，就是大三的学长学姐已经“退居一线”，而大一的学弟学妹们还没有“出师”，那这担子自然就落到了大二生的身上。
　　至于今天李哲为什么会来，他跟黄煜说是自己喜欢凑热闹。
　　李哲刚从演播厅回到休息室，脖子上挂着个相机，身后还跟着个小学弟，看样子是大一的，脸上的青涩是黄煜他们这帮人没有的。
　　“嗳，给你看看我拍的照片。”李哲说着就要取下相机递给黄煜，是刚刚他在演播厅拍得全景，从第一排往后，将整个阶梯全都锁在这一个小小的屏幕里。
　　黄煜接过相机，确实拍得很有水平。
　　李哲叫她往前翻一张，说是还有好几张照片，视角都不一样。
　　“嘿！干嘛呢！”黄思涵从身后拍了下黄煜的肩膀。
　　黄煜被吓了一跳，相机都差点摔到地上，按键按下跳出来的前一张照片，黄煜没来得及看清。
　　是那一排领导坐的“官位”，桌上摆着红纸黑字的会议桌牌，在照片里秦岭清三个字并不是太过显眼。
　　“你怎么咋咋呼呼的！”李哲对黄思涵的行为有些不满，本来期望着黄煜能多夸自己两句的，这下好了，都被黄思涵给打破了。
　　黄煜连忙将相机还给李哲，要是摔了她可赔不起。
　　“快点吧，那些领导们都来得差不多了。”黄思涵催促着。
　　几个人也是迅速地返回演播厅内，黄煜跟着李哲待在演播厅前排靠右的录像位置，黄思涵则跟着李哲的那个小学弟去了演播厅的最后一排。
　　演播厅逐渐由热闹到安静，忽然又喧沸起来，黄煜正列着些今天可能需要记得要点，李哲则拿着他的相机尽可能地多拍点素材。
　　黄煜抬起头，不明白为什么观众席的女生们笑得那样灿烂，直到听李哲说了话。
　　“这个人怎么看着有点眼熟啊？”
　　说着李哲给她看相机里捕捉到的画面，里面的男人今日穿得很是正派，西装笔挺的倒像是那么一回事儿。
　　他好像真的喜欢黑色系的衣服，就连里面的衬衣也是一抹黑色，不过没有扎领带，仿佛领带对他来说是一种限制，将会他的野性与沉稳给掩盖掉。
　　照片里他正在跟校长谈笑，微微颔首，不失风度。
　　看得入迷，黄煜根本没意识到自己跟李哲的距离，可以说是只差分毫，李哲的胳膊和相机一同将黄煜圈了起来，整个样子就是很亲密。
　　黄煜弯腰从他的臂怀中逃离，右手还推了推李哲的左胳膊，黄煜下意识看向秦岭清的方向，此刻男人已经入座，正侧着脸看向自己，笑容与眼神叫黄煜琢磨不透。
　　而刚刚的场景，秦岭清可以说是未错过一点，李哲是怎样圈住她的，是怎样在她耳边低语的。
　　更甚的是李哲看向秦岭清的眼神，带着些什么呢？
　　在他理解，是挑衅。
　　黄煜并不会伪装，她慌张地做样子，拿着笔在本子上写写记记，可是并没有一个字是真真切切落在纸上的。
　　秦岭清收回视线，仿佛刚才与她的对视的并不是他。
　　主持人挨个介绍到场嘉宾。
　　□□李亮，文旅局局长张罗，市杰出青年秦岭清……
　　秦岭清起身，两手轻轻鼓掌，半转身向身后的观众微微鞠躬，就这微微一躬，再一次惹来欢呼声。
　　黄煜也鼓着掌，看他是那样自然，从容不迫，看那些女生是那样的一脸崇拜。
　　她承认，自己要是不认识他的话，今天第一次见也会跟她们一样，毕竟没有人不仰慕强者，更何况这个强者还是个年轻帅气的。
　　黄煜无奈地摇摇头，嘴角带着些微的笑。
　　这些人，尤其是男人，只能远观，而不可亵玩焉。
　　不出所料，秦岭清有讲话环节，台上，所有的聚光灯都打向他，目光淡然地看向前方，谈吐气质被他拿捏得死死的，他讲他的创业经过，讲他是通过酒吧起家，在场所有人都发出疑问。
　　没错，在大多数人的认知里，酒吧不是一个正经的地方，而眼前这个年轻男人竟然是靠酒吧起家，自然是惹来争议。
　　“我的酒吧名叫去来匆，是一个兼有住宿的地方，酒吧有着自己的特色……”
　　台上的人侃侃而谈，讲到这次的旅游项目，更是如此。
　　旁边的李哲听着讲话，虽有些不服气，却也是酸酸地道着类似佩服的话。
　　启动仪式两个小时四十分钟完美结束，观众陆续离席，剩下这些领导们上台合影留念，想必不久这张合影就会出现在学校官网、校报、公众号上。
　　等人散去，黄思涵从演播厅后排走过来。
　　“欸，那个秦岭清就是我之前说过的那个人，我给他讲解过。”黄思涵讲得很小声，凑在黄煜耳边。
　　黄煜看着台上合影的人，木木地点头。
　　“欸，他上次还提过你呢。”黄思涵又道。
　　黄煜转头。
　　“提到我？”
　　“嗯。”
　　“就是在荣誉墙他看到你的照片，说了句黄煜，然后就跟咱院的书记简单聊了两句。”黄思涵娓娓道来，全然不知身边的人已经完全出来了神。
　　合完影，这些人肯定是要去吃饭的，陆续地从前门离开，黄煜看着这二十几个领导，等他们都走了她的任务也就完成得差不多了。
　　秦岭清走在最后，临出门往黄煜这边看了一眼，这人正呆呆地站在那，不知道在想什么。

　　秦岭清跟着这些人物在学校的领导包间吃了午饭，饭局间，无疑听到最多的就是夸他年少有为，不过也有些老顽固话里话外有些看不上他的酒吧事业。
　　秦岭清端起酒杯，敬了那个人一杯酒，又笑着道：“所谓事业没有等级之分，有些思想不适应了新时代自然是要学会转换的，去其糟粕这个道理还得我们这些人抓手去做，不犯法、不违纪，没人敢说不字。”
　　那人只能将酒往肚里咽，不再说话。
　　旁边有人忙着圆场，整个过程除了这么一个小插曲，还不算是太讨厌。
　　下午，秦岭清没了事情，也不打算跟着文旅局的人一道回去，找了个理由就跟这些人分开了。
　　黄煜跟李哲他们简单在食堂吃了午饭就回会议室，老师早就已经等在那。
　　黄煜跟黄思涵还有其他几个干新闻采集的学生陆续将记的要点进行汇报，老师要他们根据自己的东西尝试写个报道，晚上九点之前发给她。
　　对于新闻稿，黄煜不算陌生，自己这两年也在校报上发过报道，所以她并不是很排斥，最慢一个小时也就差不多能完成。而黄思涵却犯了愁，她本身就是来凑数的，她学的可不是新闻。
　　其实也就是发个牢骚，图个嘴瘾，黄思涵写起来也是快，比黄煜才慢了个十几分钟。
　　黄煜看到秦岭清消息的时候已经三点，那个时候秦岭清刚刚跟那帮人分开，回了附近的酒店。
　　秦岭清－去来匆老板：什么时候带我去尝尝你学校食堂的朝鲜面？
　　黄煜单手撑在桌面上，她想过秦岭清会给自己发消息，哪会想到这人一张嘴就是要她请他吃面。
　　黄煜：你不应该是刚吃完大餐吗？
　　秦岭清看着这句反问，觉得她脑子转的挺快。
　　秦岭清－去来匆老板：那也不能不吃晚饭吧。
　　秦岭清－去来匆老板：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
　　这边黄煜将稿子发给老师，返回聊天界面。
　　叹了口气。
　　这人怎么这么脸皮厚？
　　她也没说今天有时间啊！
　　那边老师消息回得很快，她的稿子没有大问题，于是她不用担心改稿子的问题了。整个人倚在椅背上，看着那句“就今天吧”出了神。
　　不就是请吃饭吗？他又不是豺狼虎豹，她犯不着躲着他。
　　黄煜：行，几点？
　　黄煜打字干脆，打的字也是干脆，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
　　秦岭清换下了那身西装，穿上前两天刚买的卫衣和休闲裤，黑色的。
　　秦岭清－去来匆老板：要不就现在？
　　黄煜：可以。
　　现在就现在，她还就真不信他能吃得下去。
　　两个人约着在学校北门碰面，秦岭清还叫她稍微等一会儿，她干脆就又磨蹭了十分钟才出的会议室。
　　临走时李哲叫住她。
　　“黄煜，晚上一起吃饭吗？”
　　黄煜挥了挥手。
　　“不了，改天吧。”

　　秦岭清又转身去冲了个澡，一上午加上一中午，身上不免是出了汗的。
　　黄煜走得慢，黑色正装外面套了个棉服，周六校园里没几个人走动，要不就出去玩了，要不就在宿舍躺尸呢，再有几个要考研的就待在图书馆或自习室呢。
　　天很好，没有风，不像是当地的特色，以往周六周天这风格外的大，吹得叫人头疼。路上有落下的梧桐叶，已经枯黄地卷缩起来，一脚踩下去发出干脆的响声，听得心里很是舒服，是秋冬的声音。
　　北门，秦岭清跟门卫大爷聊着天，穿着这身衣服说他是男大学生也没有人会不相信。
　　大爷门前两颗大银牙，跟秦岭清聊得热闹。
　　“来看女朋友？”大爷问。
　　秦岭清笑笑：“不是，一个朋友。”
　　“哦，我还以为女朋友呢？”大爷对他的回答有些失落，本以为自己今天能看到两个年轻人谈个恋爱呢，原来是来看朋友。
　　双方沉默了会儿。
　　大爷又问：“你朋友知道吗？怎么还不来？”
　　秦岭清回了个知道，看了眼手机，总不能被人放鸽子吧。
　　秦岭清靠在墙上，静静等着，他不着急。

　　黄煜以为他还是上午的那身西装，只顾着寻摸着那个穿着正派的人物，走近一看，那人摇身一变成了男大。
　　大爷看了看眼前的姑娘，往上推了推自己的老花镜，又瞅了瞅门外的男生。
　　“姑娘出去玩去？”大爷问。
　　黄煜摇摇头，笑着指了指门外的人：“来领人。”
　　秦岭清手里还领着两杯奶茶，从酒店旁边的奶茶店买的。
　　冲着黄煜笑着：“来了？”
　　黄煜扫了脸，秦岭清过了门禁，还不忘跟门卫大爷说声谢谢。
　　“你不是说不是女朋友吗？”大爷很认真地问。
　　黄煜看看秦岭清，他也不解释，拉着她就走了。
　　走了几步，黄煜避开他的手。
　　“你不冷吗？”
　　他只是穿了件毛绒卫衣，在黄煜看来肯定是不暖和。
　　“不冷，男人火力旺。”秦岭清回答她。
　　黄煜哑然无话。
　　平时怎么没发现这学校怎么这么空旷，不见几个人，只有他们两个人走着。
　　“去吃朝鲜面？”黄煜抬头问他。
　　之前没感觉他会这么有压迫感，在他面前黄煜真的是矮。
　　黄煜不再看他，等他回答。
　　“陪我逛逛校园吧。”秦岭清说。
　　“嗯？”黄煜疑惑。
　　“毕业好几年了，趁这次机会怀念怀念。”
　　“奥。”
　　秦岭清笑，黄煜跟他隔开一点距离。
　　“你笑什么？”
　　“你离我这么远干嘛？”
　　“远吗？”
　　秦岭清不再往前走，双眼看了看两个人的距离，黄煜也试着打量了下。
　　“不远吗？”秦岭清笑着反驳她，长腿迈了几步，走到她面前。
　　黄煜转身向前走，秦岭清拎着奶茶跟在后面，叫谁看来都像是小情侣闹了别扭，女生正生气呢，
　　“你学校没啥好玩的吗？”
　　“你不是之前来过？”黄煜突然停下，秦岭清急刹车，控制过了头，竟然没撞到她。
　　“什么？”他一瞬间不懂她在说什么。
　　黄煜小脸一扬。
　　“你那次问我食堂有什么好吃的饭的时候，你不就来过了？那时候可是还有领导有解说员的，不比我强多了？”
　　秦岭清看着她，带着无尽的宠溺。
　　“那不是没有你吗。”
　　黄煜耳根刷地红起来，秦岭清假装没有看到，将奶茶递到她面前。
　　“感谢黄大记者抽出宝贵时间带秦某参观贵校。”
　　黄煜被他逗笑，接过奶茶。
　　两个人亦步亦趋地走着，从智和湖看完大白鹅后又逛了操场、体育馆，看了一群男生打篮球。
　　“你喜欢看打篮球的？”秦岭清看她看得入迷，那群人运动量大，穿着球衣，露着肩膀，一声又一声的喊着，格外带劲儿。
　　黄煜捋了捋头发，吸了口奶茶。
　　“没有啊，只不过是挺羡慕他们的。”
　　“羡慕他们什么？”
　　黄煜想了想，说：“自由。”
　　秦岭清看着她面露忧怅：“你不自由吗？”
　　“也自由。”黄煜低头笑了笑，“羡慕他们有一件自己喜欢的事干吧。”
　　“我好像除了学习，没有其他擅长或者喜欢的事。”
　　这话在别人听来会感觉黄煜在凡尔赛，而秦岭清见过她暑假拼命的样子，见过她假装不在意，伪装快乐的时候，所以他的感受是什么？
　　心疼。
　　她的阳光灿烂、开朗大方有一大部分是伪装出来的。相反，那些偶尔的叛逆、刁蛮确是她真实的状态，当然，还有现在的她。
　　“走吧，去吃朝鲜面。”黄煜抬眼看他，秦岭清点头，和她并肩走去食堂六号朝鲜面的窗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