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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斗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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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风凛冽,裹挟着大团的雪花,在风中肆意地翻滚,打在人脸上刺骨的疼,街道上,屋檐上,满满都是厚厚的积雪,放眼望去,整个京师都被厚重的白色覆盖,大有将京师彻底淹没的架势。
这样的天气,正常的人,此刻都应该蜷缩在家里,守着炭盆火炉,或者哆哆嗦嗦裹着棉被,打死也不出门。
可是,此刻的京师各家米行、菜铺、炭火店门前,满满当当都是拥挤的人群,喧嚣而吵闹,甚至有人推搡着,疯狂地朝前扑,各种声音充斥着,渲染着紧张却又恐惧的情绪。
“我要一百斤大米。”
“给我五百斤炭。”
“我要二百斤菜。”
这种数量,早已远远超出了普通家庭的需求量,多到让人咋舌。可但凡有这样的人开口,剩下的其他人,也开始了恐慌。
“我也要五十斤,不、一百斤,不、两百斤……”
而有的人,已经开始制造不安,各种流言,比这狂风中的大雪,还要快。
“欧阳真人说了,三天内冰封千里,饿殍遍地。你看这雪,果不然就是三天内下了么,而且我听说,码头那边的确是封了,因为上下游都被封冻了,完全行不了床。”
“对对,我也听说官道上都是冰,所有的车马也走不了了。”
“欧阳真人的话还没有不应验的,还不快抢点回去,万一被别人抢光了,咱们一家老小可都要饿死了。”
“喂,不记得太女殿下说过什么么,她可说不会让欧阳真人的话应验的,咱们太女殿下的威望,是不是也该信一信?”
“我也想信啊,可你敢拿全家老小赌么?再说了,如果太女殿下不让欧阳真人的话应验,那现在是不是不该下这场雪?你看看这天,眼见着这雪没有几日是停不下来了。”
议论纷纷,声音越来越大,而涌来的人,越来越多。更为可怕的是,人群中,不知道什么人开始煽动着情绪。
“快抢啊,米行就要没米了。”
“炭火也要没了。”
“抢啊!!!”
人群更加朝前拥挤着,人家脸上都是焦急的神色,有人已经被挤出人群,摔倒在地,湿滑的地面,笨重的棉袄,一时间竟然站不起来。
再这么下去,显然将会出现一场混乱。不管抢没抢到,踩踏伤亡只怕是免不了了。
街头的纷扰喧嚣,没有人留意到,上方的酒楼里,一扇窗户打开着,两个人影正低头看着下方的哄抢。
秦慕容拈着手中的酒杯,挑眉看着眼前的人,“怎么,还不下去?人家已经开始质疑你的威信了。”
南宫珝歌摇摇头,“这么快出去,我的威信岂不是不值钱了?”
“那就任由他们这么推搡下去?”秦慕容看着人群越发躁动,眉头皱了起来,“到时候就算没有饿殍遍地,只要出了事,那妖道又可以说什么天罚‘烈焰’了。”
南宫珝歌抬起下巴,朝着一个方向,“那不是来了吗?”
远远的,京师巡防军的人马赶到,巡防军首领神色威严,“京师之地,何人哄抢闹事?”
巡防军手中的武器举了起来,霍霍闪亮,在刀剑之下,骚动的人群瞬间老实了不少,巡防军首领的眼神扫过众人,“又是何人在危言耸听,怂恿哄抢?”
而那个最初叫唤着抢货的人,显然对此很是不满,嚷嚷着,“什么危言耸听,欧阳真人说的都应验了,你们是不是想把我们赶走,好自己囤米粮?”
一句话,才刚刚安定下来的人群,又骚动了起来。
巡防军首领一声冷笑,挥了挥手,下面的人瞬间冲上前,将刀剑架在了那个人的脖子上。
那人立即大叫了起来,“官兵打人啦,官兵不让人买米,要饿死我们啊!”
百姓的情绪刹那间被点燃到了顶点,呼啦啦地一拥而上,将所有巡防军围在了当中。这么看上去,十几个人的巡防军小队,在群情激奋面前,似乎有些不够看了。
酒楼上,秦慕容露出了好笑的表情,斜睨着眼前的南宫珝歌,“这也不下去?不怕暴动?”
南宫珝歌依然平静,“他们是京师巡防军,如果连这点事都办不好,就不配这京师的守护职责了。”
果然,那首领面对着群情激奋的群众,依然没有半点急躁,而是抬起了手腕,声音稳稳传了出去,“奉太女殿下命,临时征用临街店铺为米行、炭火店、菜店、布匹店,大家可以任意选择店铺购买,不必哄抢。”
随着她手腕落下,街道两边原本关闭的门店统统打开,一石石米粮炭火显露在众人眼底。
那首领的声音稳稳传出,“京师米粮炭火供应充足,大家可以放心购买,只是若有人故意哄抬价格,囤粮压仓,京兆衙门也按律重罚。”她的眼睛停留在方才闹事的人身上,“故意制造恐慌者,杖五十,带走!”
几人将那闹事的人拖了下去。而百姓门看到一长街的米粮铺子,顿时也没了哄抢的心,开始挑选起来。而那首领,却朗声开口,让大家听得清清楚楚,“太女殿下为我‘烈焰’百姓祈福,纵然有天灾,也不会伤害百姓,因为我们有殿下庇佑。”
一时间,长街上,都是欢呼的声音。
“太女庇佑,祈福百姓!!!”
南宫珝歌抽回目光,看向眼前的秦慕容,微笑着,“情绪都是一时间的,大家不明真相,自然恐慌。而这一招,让他们看到万石米粮放在眼前,还有谁去哄抢?人心安定了,也就没了囤粮积炭的心了。”
她心中清楚,秦慕容虽然紧急从各地调取了所有库存,但若是人心惶恐,出现家家户户都囤个数百斤的状况,这些库存定然是难以满足的。依然会造成京师大乱。
所以,她选择了包下一整条街,让所有百姓看到堆得如山的米粮,内心安定了,自然也就不会大面积囤粮,这些米粮应付这一次的大雪,自然不在话下。
“所以,我跑断腿,还不如你一个举动。”秦慕容比任何人都清楚,到底有多少库存,她在计算过也曾担心,却没想到南宫珝歌会玩这样一招。
南宫珝歌拿起面前的酒,敬着秦慕容,“但若没有你的跑断腿,今日京师必然大乱,谢了。”
秦慕容喜滋滋地与她碰杯,脸上却难掩惊讶,“不过,你到底是怎么知道,会有这一次的大雪,又怎么会知道,那个妖道会借机生事?”
南宫珝歌神情不变,“审出来的。妖道本就是‘东来’的细作,一直在京师拉拢人心,就为了有朝一日能够策反人心。利用大雪只是他们早就商量好的招式而已,至于为什么会下雪。”她打着哈哈,“但凡会看天气的老人,都能判断出一二,我也只是在听到这个消息后,找了几名老人问问,担心她会利用这次机会,所以就麻烦你跑一趟咯。”
秦慕容皱眉:“就这么简单?”
南宫珝歌笑眼弯弯,“不然呢?我还能预知不成?”
秦慕容想想,点点头,“也是。毕竟你又不是妖道,还能推演斗数命盘。不过说来也神奇,这个欧阳真人,倒是真的有些本事,居然连这个也能看出来?”
她看不看得出来不重要,重要的是,她们谁说的话会应验,百姓就相信谁,那家伙想用人心来动摇朝局,她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把人心从那欧阳真人身上拉回来。
而此刻的山间道观里,欧阳真人脸上的肉跳动着,焦急地在道观里踱步,表情十分紧张,口中喃喃自语,“怎么会这样?她怎么会提前知道,还调取了各州米粮,这……不行,得快请主上定夺。”
一只信鸽从道观的后院飞起,飞向天空。
酒楼里,秦慕容和南宫珝歌围着火锅,吃的热火朝天,秦慕容的筷子,不停地在锅子里捞着,嘴巴里还不断碎碎念,“哇,这肉好嫩,不愧我夹带私货,特地为你带来的。”
看着她那甩开腮帮子的模样,南宫珝歌不禁好笑,“你怎么跟饿死鬼投胎一样,不是给我带的么,一块也没见你留给我。”
秦慕容塞进满满一口肉,含糊着继续叽歪,“能怪我么,你要求我七日内,把周边五州的粮都调来,我就一个人也,跑五个地方,还要紧急押送,连马带轻功才勉强赶回来,衣服都没换,就被你拉来了这里,我都几日没合眼了,还吃饭?”
不满的某人,甚至把胳膊伸到了南宫珝歌的面前,“来,你闻闻,我身上都有咸菜味了。”
南宫珝歌没好气地推开她的手,这个家伙都要成亲了,还这么没个正形。
被她嫌弃表情激怒的秦慕容,不爽地跳了起来,“喂,小奶奶我为了你在大冬天丢下我的温香软玉们去奔波,你居然嫌弃我?不行,你看看,我的头发,都油的能炒菜了。”
眼见着那个不正经的家伙冲着自己扑了过来,南宫珝歌飞快地闪身躲开,得亏今日为了看戏,她把酒楼都包了下来,也不怕被人看到两人疯疯癫癫的模样。
闪转腾挪,两人犹如孩提般,一个追一个跑,秦慕容眼见着抓不着,什么椅子、筷子、盘子,统统都抓起来当暗器,就指着能拦住南宫珝歌的步伐,到后面,已经没有东西了,她开始扯耳环,拽簪子,取玉佩,但凡能丢的能拿的,身上一样没放过,南宫珝歌极度怀疑,再追下去,这家伙是不是要脱衣服了。
当璇玑卫上来的时候,就看到一个衣衫不整,头发披散犹如疯狗似的秦侍郎,还有同样因为全力躲闪,衣服凌乱,发丝飞扬的主子殿下。秦慕容还呼哧呼哧喘着粗气,“你给我站住,不许跑!”
而她的主子,则完全没了高贵优雅的风度,插着腰歪着脸,“就跑,你咬我啊!”
眼见着两人又要开始新一轮的追打,璇玑卫努力控制着自己的表情没有太拧巴,大声喊了出来,“殿下,秦侍郎,有消息。”
两张脸同时看向璇玑卫,璇玑卫不敢怠慢,迅速将手中一张纸条递了出去。
南宫珝歌拿着纸条,脸上露出了算计般的笑容,“上钩了。”
秦慕容大咧咧的撸了把凌乱的头发,抬腿就往门外迈,“那你继续,我回家补眠去了。”
才迈出一步,那散落在脑袋后面的一缕发丝就被人扯住了,“站住,一会跟我一起看好戏。”
秦慕容的表情,瞬间如丧考妣,“喂,有你这样的吗?欺负人你也不能逮着一个欺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