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8、志在04 ...
-
之后的几日
二人一直呆在竹楼没出去。经‘笑不活’一事,白思若觉得实在没脸见人。
不过,红蓼每日送来新鲜水果,说是受山柏之命。
白思若此刻坐在竹椅上,捧着一个水灵灵的蜜桃吃得正欢:“阿然,你怎么不吃?桃子可甜了!”
萧惟然坐在她旁边,见她没心没肺,顿时气结:“你不觉得奇怪吗?山柏那沉默寡言,谁都不理的行事风格,怎么会突然送东西示好?”
是有点奇怪,但总归不是坏事吧。白思若又咬一大口桃子:“说不定是好心呢?”
“我看他别有用心。”萧惟然异常警惕。
山柏在讨好谁?目的是什么?阿若最贪吃,难道他意在阿若?可他明明对羽涅…但喜欢上阿若也不是不可能…
萧惟然头脑里,各种揣测来回翻转。
白思若将一个桃子递给他:“我觉得他不像坏人,你尝尝桃子?”
萧惟然拿过桃狠狠咬一大口,仿佛跟谁有仇似的。
在二人来到枕幽谷的第五天,下午申时。
红蓼来到竹楼:“白姑娘、萧公子,谷主让我告诉你们,你们找的那人已经回到谷内。”
白思若立马走到红蓼跟前:“真的吗?她在哪儿?”
“白姑娘不必着急,她刚回来在休整。谷主邀请你们明早去大殿,她们都会在那。”
“太好了,谢过红蓼姑娘。”白思若开心地拉起红蓼的手。
“白…白姑娘…客气。”红蓼被白思若的动作惊到,羞涩地低头,脸颊泛起红晕。
萧惟然眼睛微眯:“阿若,你唐突了。”
怎么能随便拉别人的手呢?这太过于亲密,他很不高兴。
白思若立即放开手,终于找到人,一时兴奋以致忘形:“抱歉。”
“无碍,我先告辞了。”红蓼看到萧惟然的表情,低头匆匆离开。
第二日早晨。
两人再次来到那个以纯白石建造,巨大圆拱形的建筑里。
进入殿内,羽涅端坐于高台正中首位,山柏立在其身后。
一绿衣女子站在台下,垂手静立。
她应该就是给玥儿凶器的那个女子,只是背对着,看不清脸。
羽涅手臂轻抬:“白姑娘,萧公子,二位请坐。”
白思若和萧惟然在高台前右侧的两张竹椅坐下:“谢过谷主。”
随后,羽涅进入正题:“葶苈子,这位白姑娘说,在赫都,你曾将一黑色利器交给一位叫朗玥的姑娘,让她杀了太子景曜。可有此事?”
葶苈子身形微晃,缓缓转过头看她。
白思若看到她的脸,颧骨稍高,鼻侧有颗痣,确是她无疑。
葶苈子打量二人后,似乎松了口气:“并无。我没见过这二位。”
白思若急怒站起:“你是没见过我,但你给玥儿那把凶器!你为何利用她?”
萧惟然将她拉回座位上。
“谷主,我没有。她污蔑,望谷主明鉴。”葶苈子双手紧握,下巴高抬。
羽涅眼神平静,声音清泠:“葶苈子,是你所为,你不必扯谎。
听到询问,你的反应是直接否认,然后将重点放在,你没有见过白姑娘和萧公子上。
你难道不疑惑,是什么凶器?朗玥是谁?为何要杀太子景曜?
这合理吗?
只有在知晓实情时,才会直接略过要搞清楚发生了什么这一步。
葶苈子,你说呢?”
还是羽谷主厉害,条理清晰,一针见血。白思若怒气逐渐平复。
葶苈子盯着地面,呼吸急促,手指死死捏住衣袍,绷紧的唇角显示出她此刻的恼恨。
白思若急切追问:“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葶苈子朝她嘲讽一笑:“她叫朗玥是吧,她还应该感谢我呢,我救醒她,给她报仇的机会,这不是很好吗?”
白思若上前一把揪住她衣领:“你利用她!害死她!她不该成为你的牺牲品!你与景曜到底有什么仇?那把凶器哪来的?”
“我跟景曜没什么仇,至于那把凶器?我为什么要告诉你?”葶苈子挑衅地看着她。
萧惟然将怒火中的白思若拉开:“阿若,让谷主来处理。”
羽涅出声:“葶苈子,你忘了谷内的规矩吗?涉通权贵,沾染邪祟,按谷律当仗二十,逐出谷。”
葶苈子低头,貌似很认真地思考一会儿,然后用满不在乎的语气说:“我知道啊,什么破规矩,早该废除!”
她抬头看向羽涅,想看一向冷静自持的羽谷主被激怒的反应。
羽涅面不改色,声音依然清澈和缓:“枕幽谷的人,自当守枕幽谷的规矩。那把有黑气的利器是谁给你的?你为何要违抗谷规,谋杀景曜?”
她为什么不愤怒?葶苈子难掩失望之色,她转向站在羽涅身后的山柏,目光中情绪万千:“我可以说,但我要山柏先回答我的问题!”
山柏立在原地巍然不动,被提及也只是淡淡扫视葶苈子一眼即收回。
“山柏哥哥,我邀名家为你锻剑,养天蚕为你制衣,时时关怀起居,送汤送饭,忧你累,怕你寒。可你为何眼里只有她?不愿看我一眼?” 葶苈子头颈挺直微仰,眼角泪光闪烁,语中无限委屈。
山柏沉默一会开口:“我并未收下你的好意,我也不需要那些。你对他人的好,并不能让他人爱上你,只会改变他能从你那取得多少的好处。”
葶苈子笑容苦涩:“所以,你永远不会倾心于我,哪怕只是逢场作戏,虚与委蛇?”
山柏没再说话,表示默认。
“原来是这样,早知是这样…”葶苈子眼神瞬间狠戾,从腰间长袋掏出一把粉末,朝羽涅撒去。
山柏见状,立即拉住羽涅座椅向后拖,自己挡在她身前将粉末扇开。
顷刻间山柏便昏倒在地上。
白思若和萧惟然没料到这突生的变故,只来得及飞身过去,将葶苈子双手反剪控制住。
“山柏”羽涅立即从腰间长袋拿出银针,刺入山柏头和胸几个重要穴位,护住他心脉:“是梨夜误的毒。”
“没错,就是梨夜误。他活不过今晚,解药需要现采的密蒙花,现在根本没有,哈哈哈。” 葶苈子抬头朝羽涅大笑,眼神疯鄙。
羽涅面容淡淡,为山柏诊脉的同时,从容不迫开口:“你知道所有毒都对我无用,你知道山柏会挡在我面前,你一开始就是冲着他来。为什么?你不是喜欢他吗?”
羽涅目光微凝,有些疑惑。
葶苈子笑声戛然而止,夸张的表情慢慢收回,变得严肃认真:
“谁说我喜欢他了?
山柏呆板无趣像个石头,我对他不感兴趣。
我喜欢的是你羽涅的东西!
你的才貌,你的地位,你的人,我都想抢过来!
我杀太子景曜,也是跟人交易,为夺得谷主之位!”
“跟谁交易?”
葶苈子皱眉:“你还在关心这个?
山柏要死了,你不应该伤心吗?
有人要夺你的位置,你不应该愤怒吗?
我最讨厌的,就是你这副云淡风轻,什么都无所谓的样子!”
“山柏不会死。”羽涅用小刀在她手腕上,割开一条细细的伤口,将流出的血喂到山柏口中:“你为何对我的反应如此介意?这本是清心丹所致。”
葶苈子猛然大怒,暴吼:“我介意的是,
你不费吹灰之力就能解决所有事!
轻而易举就获得所有人的爱戴!
有你在的地方,从不会有人注意到我!
你的存在,把我衬成了路边的烂泥,我再怎么努力,到头来只会被无视和嫌弃!”
说着,葶苈子失声痛哭,涕泗横流:
“你没有体验过嫉妒的滋味,不知道那有多难受,犹如毒蛇噬心,日夜不停!
我也想要被关心,被称赞,被仰慕。你习以为常的一切,我只要一点点就欣喜若狂。
可人们总是那么吝啬,只给最美、最好的那一个,对平凡的一律视而不见。”
葶苈子几次想冲到羽涅面前,被白思若和萧惟然反剪胳膊,按在地上。
她在挣扎中勉力抬头,看到羽涅依次收起山柏身上的银针,又快又稳,眉目沉静淡然,行止从容有度。
自己拼尽全力的攻击,被她轻轻巧巧就化解。
葶苈子咆哮:“老天为何如此不公?
它赐予你美貌智慧,让你端坐高台,万人敬仰。而只给我平凡庸俗,我只能行于尘埃,仓惶吃灰。
我怨! 我恨!
我也要让你尝尝我的不甘和痛苦!”
羽涅将山柏轻放在地上,凛然站起:
“让你难过,我很抱歉。但你搞错了一件事。
你说人们吝啬,不关注常人,但你想要的,也只是谷主,这个最高位置的荣誉。你只看到尊贵者所拥有的名利。”
羽涅缓步向前,似悲似悯地看着葶苈子:
“你看不到医者仁,师者智,农者勤,工者谨。
每行每业都有它的价值和意义。
你看不到长者的慈爱,同龄的友善,幼童的仰赖。
身边每一个人,都在关切陪伴你。
你看不到每一份收获,背后都需要付出。
掌声和赞叹,不会无缘无故就产生。
你只图名利,不顾志向;你只计较没有的,不在乎已得的;只看表面的光鲜,不见背后的辛劳。
你追逐的方向错了,王冠也许填补不了你内心的空虚,可是信念绝对会给予你强大的力量。”
羽涅的话掷地有声,入耳动魄。不仅葶苈子止住哭号,怔在原地,白思若和萧惟然也安静肃立,认真聆听。
羽涅停顿一下,继续说:
“谷主之位,任何人都可以争求。
我不是让你放弃,我反对的是,你的方式不是取他人之长,而是恨自己之短。
你无法接受那个有缺陷的自己,你把自己比作烂泥,自暴自弃,只想通过毁灭让自己好受。
你真正的敌人是你自己。
你可知,即便是泥土,有朝一日,也可烧成瓷器,绽放光彩。
葶苈子,听到这。你的惑,可有解?你的恨,可有消?”
葶苈子神色迷茫,喃喃自语:“是我自己不放过自己?那山柏呢?我为他付出那么多,得到了什么?”
羽涅走下高台,用丝帕将葶苈子脸上的泪涕拭净:
“男女之爱,在乎两情相悦。
山柏无意于你,所以拒你礼物,断你期念,不误你光阴,不谋你财物。
明明白白的拒绝,清清楚楚的了断,是他给你最好的东西。
我说这些,是不想让你留有遗憾。
葶苈子,你毒杀谷内同袍,按谷律难逃死罪。
你可认?”
白思若又闻到了羽涅身上的淡香,如沐春风,如饮甘醴。
“我认。”葶苈子怅惘良久,凄然一笑:“但我不接受你的惩罚。我的命,我自己决定。”
羽涅察觉到什么,但她并没有阻止。
黑红的血从葶苈子唇角溢出,仅片刻后,她脸色惨白,向后倒去。
什么时候服的毒?白思若和萧惟然全然不知。
二人将葶苈子慢慢放到地上,白思若伸手去探她的呼吸。
气息断绝,她自尽了。
这下怎么办?白思若看向羽涅,她手腕伤口的血浸湿纱布:“羽谷主,你的伤?”
“无碍,多谢二位相助。是谁给葶苈子那把凶器,枕幽谷近几日会查出来,二位不必担心。现在山柏的毒还没完全解,恕羽涅不能奉陪二位了。”
“救人要紧,我们帮你吧。”白思若看着羽涅受伤的手。
萧惟然走到山柏身边背起他:“需要移到哪儿?”
“劳烦二位把他放在后殿右侧卧房的床上,多谢。”
羽涅此时吩咐人进来,安排葶苈子的后事。
白思若和背着山柏的萧惟然往后殿走去。到了卧房,萧惟然正将山柏从背上放下,白思若协助去扶山柏。
在触及到山柏的那一刻,腰间七彩环亮起,白思若进入他的记忆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