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她抬头看》叶寄朝

2、车遥遥

　　江之汝缓缓睁开眼睛，便看见一双修长干净的手正紧握着黑衣男子的手腕。

　　顺着手向上看去，手的主人微微蹙眉，一脸不悦，正盯着那个无理取闹的男人。

　　是那个男大学生。

　　他迅速将黑衣男子的手甩下，仿佛碰上了什么脏东西，而后跨步站到江之汝面前，挡在她和那个黑衣男子中间，似乎是顾忌对方会继续动手。

　　江之汝看着他头顶翘起来的呆毛，扬起了嘴角。没有错过，这缘分不用自己打拼了，老天爷送来了，信女愿一生荤素搭配，营养均衡强身健体为祖国建设添砖加瓦。

　　黑衣男子见状，恶狠狠地威胁道：“多管闲事是不是？”

　　说着就往旁边走，试图把江之汝从他身后拉出来，男大学生张开左手手臂，像老鹰护着小鸡，警告道：“闲事我管了就会管到底，劝你最好不要在公共场合殴打他人。”

　　“老子想打谁就打谁，你算老几！”黑衣男子彻底失去理智，往男大学生身上扑去。

　　有两位乘客及时反应过来，出手抓住他的手臂，男人仍不老实，奋力挣扎。

　　地铁播报适时响起：“列车到达知春路，请先下后上。”

　　地铁在下一站点停稳，执勤的两名巡警等待已久，迅速进入车厢，直奔江之汝：“请问您需要帮助吗？”

　　江之汝从男大学生身后走出来，指着被两名乘客拉住手臂动弹不得的黑衣男子，坦荡荡地回答：“我需要帮助，这个人刚刚试图对我进行猥亵，被我揭穿后还妄想动手打人。”

　　丝毫不提自己出手教训对方的事。

　　“好的，可能需要你们现在一起去辖区派出所了解一下情况，你们方便吗？”其中一名女警员看向江之汝和许憧遥，显然已经知道刚刚大概发生了什么。

　　“我有空的。”说完江之汝有些担忧地看了眼许憧遥，害怕他之后有事被耽误。

　　“我也有空。”许憧遥语气坚定。

　　江之汝向刚刚挟制黑衣男子的两位乘客道谢，男警员从他们手里接过黑衣男子，擒住他的手臂，几人一起走出车厢。

　　十分钟后，知春路警务室内。

　　带两人回来的女警员照例询问。

　　“姓名。”
　　“江之汝。江河的江，持之以恒的之，汝窑的汝。”
　　“许憧遥。言午许，憧憬遥远的憧遥。”

　　“年龄。”
　　“23。”
　　“20。”

　　“职业。”
　　“J.F设计工作室独立设计师。”
　　“清合大学大二在读学生。”

　　“身份证号。”

　　……

　　很快，女警员了解了基本的情况，整理好笔录。

　　之前的男警员打开门，大声道：“那小子豪横的很，咬死不说实话，给他看了地铁监控立马就认了。”

　　江之汝站起来向他们轻轻鞠了一躬，表示感激，有点忐忑地问：“非常感谢你们，但是其实我也有打他一巴掌，这是没问题的吧？”

　　当时意气上头，不打不快，没有注意太多。

　　女警员耐心解释道：“没事，这都是人受到伤害时正常的反应，属于正当防卫。”

　　江之汝放下心，高兴道：“太好了，之后我一定要给你们送锦旗！”

　　男警员看起来很是年轻，摸摸自己干净的寸头，难以置信道：“真的吗？我还没收到过锦旗呢。”

　　江之汝用力点头保证：“我一定会的，等着我吧，我们现在可以走了吗？”

　　女警员看了眼许憧遥，说：“还需要你们在这份笔录上签字确认，没什么问题就可以走了。”

　　五分钟后，江之汝和许憧遥一起走出派出所大门。

　　江之汝有些拘谨地问：“许同学，可以这样叫你吧？”

　　“嗯。”

　　“刚刚做笔录的时候注意到你一直看手机，是一会儿还有什么事吗？”

　　许憧遥对她微笑：“两点半还有个工作。”

　　江之汝看了眼手机，已经接近两点，非常抱歉：“对不起，是我耽误你的时间了，你要去哪，我帮你打车吧。”

　　许憧遥摇了下头，拒绝：“不用了，我可以自己去。”

　　江之汝看着他回答，突然注意到他的纯白t恤下摆沾上了一片黄色泥泞，应该是黑衣男子纠缠他时蹭到的。

　　她出言提醒：“许同学，你的衣服脏了。”

　　“……”

　　江之汝看着他皱眉，心里更过意不去了，他本来正常出行，却因为自己惹上了麻烦。

　　她满脸愧疚道：“弄脏了你的衣服太不好意思了。”

　　许憧遥低头看她一眼，淡淡道：“不是你弄脏的”

　　言外之意就是你不用不好意思。

　　江之汝闻言轻松许多：“我的工作室就在附近，走五分钟就到了，那儿有干净的衣服，不如你跟我去换一件吧。”

　　见他抿唇不语，似是正在考虑，她连忙补充：“都是全新的衣服，你换完我还可以开车送你。”

　　“走吧。”

　　江之汝在前带路，想起他还没回答自己的问题，继续问道：“你一会儿要去哪呀？”

　　“会展中心。”

　　江之汝在心里计算了下距离，说：“离我的工作室很近欸，换完衣服两点半之前赶到应该没问题。”

　　“嗯。”许憧遥惜字如金，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江之汝没话找话：“你的名字真的是憧憬遥远的意思吗？”

　　“不是。”许憧遥快速否定，“是范成大的一首诗，车遥遥马憧憧的意思。”

　　“哦。”江之汝一时想不起来这首诗，只能根据大意理解，猜测应该是路途遥远，车马动荡，旅程辛苦的意思，便问：“你是在旅途中出生的吗。”

　　许憧遥：“……算是吧”

　　江之汝不着边际地絮絮叨叨：“那你妈妈生你的时候应该很不容易吧，我妈也不容易。她是医生，生产当天还做着手术呢，感觉有点不舒服，一下手术台羊水就破了，出了手术室就上担架，就这样八个月我就早产了，不过女人生孩子都很辛苦。”

　　“你妈妈很优秀。”许憧遥突然出声肯定。

　　话题扯得很远，没想到他会接话，江之汝很高兴，转头看向他说：“对啊对啊，我一直以她为榜样，梦想就是成为她这样的职业女性。”

　　许憧遥嘴角扬起一个好看的弧度，轻轻笑了。

　　“看那颗银杏树，树下就是我的工作室了。”

　　工作室建立在知春路798艺术园区内，是一幢四层白色小楼，附近开了不少设计师工作室，更多的是小众咖啡馆和复古商店。

　　五一放假，里面空无一人，江之汝用员工卡开门，带他径直走到自己的独立工作间，五颜六色的布料散落一地。

　　她赶忙把它们收起来放在架子上，挤出一个微笑掩饰尴尬，转身从黑色柜子里拿出一个盒子放在桌上打开，里面是一件落肩白衬衫，版型简约，剪裁利落。

　　她双手递给许憧遥，示意他穿上。

　　许憧遥打量着衣服，却没有动。

　　以为他有顾虑，江之汝连忙解释：“这是我之前练习制作的样衣，没有人穿过，简单清洗后才收起来的。”

　　这是江之汝毕业后为工作室潮牌设计的第一件上衣，不过方案最终被上司否决了，未能变成大货上市，但她还是把样衣留了下来。

　　刚看到他穿白t恤，就觉得他一定合适这件白衬衫。

　　“真的是全新的衣服。”江之汝肯定地看向他，正好直直地对上他那双清澈的凤眼，目光灼灼。

　　男人眨了眨眼睛，优越的长睫毛忽闪忽闪，江之汝忽然想起自己家那条粘人的萨摩耶。

　　“你不走，想我当着你的面换？”

　　江之汝耳垂瞬间红了，慢慢晕染到脸颊，有些结巴：“不……不是，你在这换就好，我出去等，绝不偷看。”

　　她好像把自己的心思说出来了，尴尬扣地。

　　害怕对方以为自己留有后手，又补充了句：“你放心，这里没摄像头，我可不是变态。”

　　男人闻言歪头，露出不解的表情：？

　　糟糕，说完好像更像变态了。

　　江之汝逃也似的出了工作间，顺便带上门，避免在这里扣出一个地下室，毕竟住建委上门也挺麻烦的。

　　趁着许憧遥换衣服的功夫，江之汝喝了杯水，压制一下内心的激动，赶紧给何甜甜发消息求助，自己母胎单身，没追过人，大学四年何甜甜几乎恋情不断，恋爱找她做军师，准没错。

　　摸鱼织女：碰见一个巨帅的男生，怎么和他多接触啊！！！

　　何甜甜秒回。
　　荷叶田田：请吃饭，漂亮姐姐当然要请吃饭！
　　摸鱼织女：收到！

　　“咔哒”一声，许憧遥换好衣服，推开门从工作间出来。

　　江之汝慌乱地关闭手机，抬头看他，男人肩膀挺阔，一双笔直的腿，身材比例和专业模特比起来有过之无不及，还有那样一张脸。

　　真是老天赏饭吃。

　　许憧遥见她直直地打量自己，有些不自然：“这衣服多少钱，我转给你。”

　　江之汝连忙摆手拒绝：“不用不用，你穿非常合适，本来就是没机会做成大货上市的样衣，我设计的衣服碰巧遇见了合适的主人，高兴还来不及呢，何况还是我的原因让你今天需要换衣服。”

　　许憧遥思考了一下，说：“那我请你吃饭吧。”

　　弟弟真是太客气了，她正愁不知道怎么约他，他就主动递上梯子，江之汝有些受宠若惊：“不不不，我来请就好，我有钱。”

　　“我没有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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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车遥遥篇（宋·范成大）
车遥遥，马憧憧。
君游东山东复东，安得奋飞逐西风。
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
月暂晦，星常明。
留明待月复，三五共盈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