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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吾自沉浮吾不休7 ...

  •   整个九月,四方台上也未再见到师季月的身影,四方台上的熟人们似乎都在寻他,等他来斗法,或是有好酒等着他来喝,可是一整个月都不见他来过,都说他应该是离京了。

      期间,辰方尊倒是遇见阿松两次。

      等到九月二十五日再见阿松,这次阿松却带了一封信给她。
      辰方尊看着信封上的字,这不是师季月的字,前世陇中她见过许多师季月写给宣禄王的信,所以她认得他的字。

      知道不是师季月写的,她有些失落以至于没有立刻拆开,但也只停了一会儿,她想到了什么,很快她撕开信封。

      只是匆匆扫过数行字,辰方尊的呼吸已渐凝滞。

      ……师季月知道她在四方台等他是想询问什么。

      圣心缎,又名瞎子缎,是一种金银线交错的织金缎,图案华美瑰丽。
      之所以名瞎子缎是因为传言中织就一匹能让匠人坏掉一双眼睛,因此产量极低,三年也就三匹送进宫。

      先帝在时节俭治国崇尚简约几度废掉圣心缎进贡,这任皇帝继位以后才陆续恢复,得皇帝赏赐圣心缎的人不多,要查起来容易也不容易。

      若是龙凤图案,宫中盛宠的妃嫔手上会有几匹,若是麒麟图案那能拿到的人就多了。

      师季月能认出圣心缎,因他曾祖父曾得到过三匹麒麟圣心缎的赏赐。

      等辰方尊大致扫完信上的内容,再抬眼时阿松已经走远了。

      可她的那块圣心缎上不是麒麟也不是龙凤呈祥,是金乌。

      她似乎已经快知道自己的身世了,可这一刻她产生了畏惧。

      知道也不想再知道。

      道长们说她是在观中出生的,可后来才知道她的生母在生下她后的第三天日从道观后门离开了。

      生母是在五更天与仆从离开的,那时还在落雪,道士们还有借住的香客全都在睡梦中。

      她就这么悄无声息的离开了。

      辰方尊为她找过许多理由,二月的风雪很冷,生母怕她冻死在路上所以一个人走了。

      可后来为什么没有再来找过她。
      ……一次也没有。

      懂事之后她又为她想过许多理由。

      只是前一世她从没想过,生母是知道她的甚至看得到了她,但是生母选择了对她视而不见。

      辰方尊摸出火折子,吹出一口气,火星子明明灭灭,闪烁之中一缕烟冒出来,在她只差几步就快搞清楚身世的时候,她眯着眼眸烧掉了信也没想再查下去。

      她只是突然想起前世那个站在叶国公府对立面的师季月,那些年朝堂上诛伐他的人很多,叶国公父子三人是其中一系,还有杨阁老李相副一系。

      因为这些关系,前世的她与师季月也处在对立面,即使前世她二人从未见过面。

      她隐约明白如果事关钟家,师季月是不想被牵扯的。

      她对师季月,报以侠士之心,她珍惜这位“陇中故人”,这一世也只有这个人值得她费尽心思。

      或许从陇中窥月之日起,她就没有再站在他的对立面了。

      ……

      九月二十八日,国子监丞府上酒宴,这次她是代替龚夫人府上来的。

      监丞府上的东边池塘已换作花园假山小池,宾客聚集在花园的亭子里赏花吃酒。

      辰方尊再见钟述环,这时听得亭中宾客聊起了一个人,贺涟进京了。

      辰方尊讶然半晌,这个人进京比之前世要提前了两年。

      她垂眸饮茶,默默听着。

      晋王贺灵人造反后被贬为庶人,如今皇上召贺涟进宫,是有意想提携皇孙。

      辰方尊知道皇上会封贺涟为疏余侯,即使贺涟已提前两年进京,但封侯也不该是现在。
      前世是兖州之乱贺涟混到了军功才给封侯的。

      辰方尊刚放下茶杯,便听到耳边熟悉的声音响起:“我父亲很喜欢辰道长的字。”

      辰方尊微惊愕,未曾抬头,也不曾站起,甚至默了片刻可见是不想回答他。

      可是这人却紧逼着再道:“初见时觉得道长面善,今日方知是我与道长有几分相像。”
      “……”
      辰方尊唇角微扯。

      一旁有人看过来,附和道:“二位哪里是几分像,我观二位就像是亲兄弟亲姊妹。”

      那人说完见他二人神情,一是是脸阴沉与倨傲,另外一个是一脸复杂捉摸不透。

      心知说错话了,那人连忙向钟述环赔罪拱手行礼后悻悻而走。奉承的话若说错了便是得罪人,叶国公府的公子怎么可能会与一清贫小道为兄弟……

      “辰道长若是有兴趣,京中有几处地方正在招人,我父亲能引荐你。”他说完放下一张帖子便离开了。

      叶国公府的帖,寻常人挤破头都想得到一份,如今放在她面前,在旁边数人围观过来时,她伸手拿开了帖子。

      再入文华台的机会就摆在眼前,经历又一次要与上一世重叠了。

      她想起前世,她唯一能让皇上记得的是她的字,只是皇上对集贤殿大学士等人夸过她的字一次之后也再无下文了。

      去文华台还是不去,她想了几日,直到大京落下第一场冬雨。

      农历十月,立冬日。

      雨水黏腻,辰方尊总觉得一身道袍是潮湿的,直到她坐在四方台内许久,也依然会因阑干外的雨水感到烦躁不安。

      她不喜欢雨天,大多是因前世的肺痨,雨日阴沉,阴霾雾重,她通常咳得难受至极。

      如今虽不咳了,却常觉得周身潮湿,唯恐湿气入肺。
      她喝完一壶茶,此时见四方台外那个熟悉的身影缓缓而至。

      二人目光交汇的刹那,相视一笑,百般默契。

      “辰方尊。”他喊出她的名字时,在她对面坐下。
      她抬首。

      “你说得对。”他说,目光并未落在她身上,而是越过阑干看向高台下,和街的对面。

      辰方尊想了许久也不知他到底说了什么。

      却听他低声再道:“并不想看到我进皇极观对吧。可又是为什么呢?”

      辰方尊只觉血液有一瞬间凝固,她紧抿唇,手握紧了茶杯。

      没等他再开口,她说道:“师季月,十年窗下,你该是为生民立命之人。”

      师季月眯着眼,她是想说,他十年寒窗苦读不应该成为宠臣弄臣,如果入皇极观,无论他走到什么地步,他都会被朝堂唾弃,为后世诟病。

      “当朝首任相国也不曾科考,前几任翰林也有赐的进士。”

      辰方尊:他明知道那都是一百年前的事了……

      以方术之士身份权倾朝野的人,除了当朝首任相国,就只有前世的师季月了,可他二人都没有好下场,首任相国病死诏狱,其子悉数被流放。

      可首任相国一生戎马,一身军功,师季月的一切功劳苦劳都被淡化被争夺,最终他的身上只剩下三大罪。

      ……

      四方台对面是宸戈二十二年九月底刚落成的大京万国花场。因十月有冬日花会的缘故,花场内外车马络绎不绝。

      辰方尊和师季月从四方台出来,二人点头一礼陆续离开。

      “二少爷,这个辰道长难怪不和咱们结交原来是已经攀上了!”
      对街的楼阁内,钟述环的随从盯着对面的四方台冷嗤着。

      “那个人是谁?怎么有些眼熟。”钟述环总觉得在哪里见过此人,他眯眸想了很久,才想到此人容貌与身形都与季国公府已故的长公子很像。
      但他可以确定这是两个人,因为二人周身的气韵都不一样。

      “玺儿,这里的事你别忙了,你去查查这个人。”钟述环心中有总说不出来的复杂感,这种复杂感因为他和季云是同科而更加强烈。
      不过半年光景,他如今在等翰林院的任职,同科的季云已死。

      说不嫉妒季云三元及第是假,毕竟同科,秋闱春闱全都在一处地儿考的,而季云声名鹊起也仿佛是在一夜之间。
      季云二字在殿试放榜日给他带来的震撼感,是前所未有的。
      一个同龄人取得如此大的成就,他佩服他艳羡也嫉妒。

      所以如今看到一个容貌与季云相像的人,他的震惊与复杂是真情实感。

      玺儿回来了:“二少爷,我粗略打听过了,对面四方台我认得的道士说,这个人是个术士,从南边的乡下来的,之前因为斗法厉害在四方台有点名气,但是最近听说去皇极观入职了来的少了,我见道士们提及他都很是佩服……”

      钟述环眸色微寒:“去查他与季国公府是什么关系。”

      玺儿想到季国公府的长公子季云:“公子是觉得此人和季云有关系,玺儿觉得他们也不怎么像啊……”

      不,这种感觉钟述环说不上来。
      他与季云都在大京长大,几乎每年都会见面,有时候是两家酒宴上,有时是年底的宫宴。
      秋闱时他们都在京林考,春闱他们也在一处考但没能见到面。只殿试时再见,他觉得季云有几分奇怪。

      今日远远见到这个“术士”,那种奇怪感受终于找到了答案。
      那日殿试上的季云并不是季云,此刻他恍然明白了为什么琼林宴上未见季云,为什么季家的祖屋突然失火,声名鹊起的季云为什么死在了那个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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