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68、坦白 ...
-
即使当家教那段时期,江辞舟也没有叫过他老师。一个是普通大学生,一个早早开始接管家族事务的掌权者,江辞舟敢叫萧雨眠都不敢应。
“江辞舟,你没有羞耻心的吗?”
“没有你重要。”
“所以没有东西在你心里重要。别急着否认,把手松开……我不走,只是出去打个电话。”
萧泽早就料定萧雨眠回不来,电话那边一阵长吁短叹。
“这王八蛋就是吃定了你心软!”
“你呢,你不也是吗。”
萧泽词穷了,萧雨眠也看淡了,他生了四年的气,除了把自己变成神经病,什么也没有改变。
次卧的门虚掩,留了一道缝。江辞舟如今行动力残缺,萧雨眠推开门,他只来得及爬回去一半。
“偷听?”
“听不清,”江辞舟老实道:“怕你走了。”
萧雨眠冷笑:“小看我了,我要是想走,把门打开让你眼睁睁看我出去。”
墙上的时钟越过“12”,漫长的一天却还没看到头。卫生间架子上的洗浴用品原封不动,出门前没来得及收拾的衣服洗好了,也放在萧雨眠熟悉的位置。
萧雨眠拿了换洗衣服,身体浸入温热的浴缸。直到这个时候,压抑的疲乏彻底爆发,他很快转入半睡半醒之间,脑袋从手背滑下去。
“嘭!”
萧雨眠豁然起身,围了条浴巾跑出去。
江辞舟单腿着地,双手抱着笔记本,萧雨眠见他人好好的,松了口气,捡起摔黑屏的平板。
“屏碎了。”萧雨眠将平板放回办公桌,抢过江辞舟手中的笔记本,“别动,你想拿去哪儿?”
“床上。”
萧雨眠把笔记本电脑放在床头柜上,刚要打横抱起江辞舟,低头看了湿淋淋的身子,扶着江辞舟慢慢走去床边。
“平常有事没事就‘萧雨眠’‘萧雨眠’叫个没完。”想着江辞舟弯不下腿眼巴巴的可怜样,萧雨眠莫名解气,仗着某人行动不便,捏着他的脸颊道:“怎么,嘴也挫伤了?”
江辞舟咭哩咕哝。
“你说啥。”萧雨眠松开手,江辞舟揉了揉脸颊,说道:“叫你的名字,是希望你麻烦我,不是想给你添麻烦。”
“哦,只有我是麻烦。好了好了,我开玩笑的别激动。”
江辞舟还想说什么,萧雨眠困得不行,耐心即将告罄,俯下身去吻住这张没完没了的嘴巴。
上面吻得难舍难分,江辞舟的胸腹跟着悄悄啜吻他赤、裸肌肤上泫然欲滴的水珠。
萧雨眠拿来按在后腰的手,两人身体分开,江辞舟的衣服湿了。萧雨眠没了泡澡的闲情,速度冲洗干净身体,帮江辞舟换下濡湿的衣服,又端来一盆清水。
江辞舟手脚不便,只能任由萧雨眠三下五除二拔干净衣服。褪去繁杂的幕布,大理石雕像般完美的肌肉公之于众,久居上位的气场搭配任人宰割的现状,看得人食指大动。
这具身体萧雨眠早就轻车熟路,知道每个转角、沟壑会通往哪种欲望。
床头灯影影绰绰,两道身影时而交叠又分离,淋淋漓漓的水声藏着压抑的低喘。
萧雨眠用浴袍轻揩江辞舟的额头,明知故问:“哎呀,刚擦干净怎么又出了一头的汗。江总,你是希望我再擦一遍吗。”
江辞舟:“嗯。”
狼是不可能变成狗的,他们摇尾巴只有一个可能,饿得慌想吃人。萧雨眠抽回手,端盆去倒水。等他再回来,江辞舟背靠床头,单手处理公务。
“你不能歇一天吗?”萧雨眠擦着头发问道。
江辞舟摇头,“事出突然,很多事情没安排好。”
江辞舟做的每件事都有目的,最终导向总是有利可图。萧雨眠被骗太多次,很难再轻易卸下心防。
“等等。”江辞舟拿开笔记本电脑。“毛巾给我。”
萧雨眠顺势趴过去,一只有力的手隔着毛巾按揉头发。确认没有一缕头发可以往下滴水,江辞舟揉了揉萧雨眠的头,温声道:“去把头发吹干,别感冒了。”
气氛又有些不对劲了,萧雨眠闭上眼睛,不知道是在对江辞舟还是谢宴说话,“我明早要去公司,你安排好人照顾自己,别再磕着碰着了。你也是,大半夜不睡觉在外面乱跑,又发什么疯。”
“因为我有话想当面告诉你。”
萧雨眠叹了口气,坐起身子。
江辞舟道:“是我派人接引萧泽去海辉借钱,海辉开出最低利率,萧泽借钱清还其他高利率赌债,我以此成为你的唯一债权人。”
萧雨眠看着他的眼睛,问道:“那你有派人诱导他赌博吗。”
江辞舟:“……不用多此一举。”
这倒是大实话,一方面萧泽本性如此,另一方面,每月还款金额降低,赌徒反而会贷出更多的本钱去赌。
萧泽赌债翻倍,还对海辉银行感激不尽。
一点点越欠越多,最后萧泽还能用什么抵债呢?‘嫁妆’作成天衣无缝。
水汽氤氲渐透纸背,愈显出字黑。江夜星调查了萧泽的赌友们,确有一人与董特助有过接触。
萧雨眠撕碎纸条丢进马桶冲干净,拿起吹风机,热风没有让脑袋清醒,背对江辞舟躺在床上,他还没是没想通,心里这股火气应该冲谁去。
江辞舟吗?这个人收并了所有债务,从此之后没有乱七八糟的讨债人打扰他的生活。
怪萧泽吗?如果他没有帮萧泽还钱,萧泽走投无路是不是就会幡然醒悟。
背后传来细碎声响,电脑被放上床头,萧雨眠后背贴上温暖的胸膛。
“对不起。”
江辞舟用完好的那只胳膊环住萧雨眠往怀里带了带,“谢宴跟你在一起后,我才逐渐理解,江辞舟所做的一切只是掠夺。掠夺了你的自由,你的骄傲,你的梦想,甚至你本人。”
“那天你跟在江夜星身后来江家,见到你的第一眼,我就开始思考。第二次见面……是整套计划的开端。”
“萧雨眠,你没有错。可你有太多的弱点,心软只是微不足道的其中之一。”
“对于过去,即使重来一次,我也会做相同的事情。但是未来,”江辞舟有点自嘲地笑了,“比起得到你,我更希望你开心。”
“你赢了,从今往后,你只属于自己。”
拥抱和声音将萧雨眠带入前所未有的酣眠,像是经历了漫长的跋涉,终于抵达未曾想象过的绿洲。第二天萧雨眠醒来,床铺另一侧空着。
他揉着眼睛推开门,厨房飘来饭香。
江辞舟一身西裤衬衫,头发向后梳笼,单手打蛋入锅,受伤的那只手插在口袋。
“醒了,去洗脸刷牙,你的那份已经好了。”
他端着另一份煎蛋出来,左半边身子行动僵硬,但走路姿势依然赏心悦目。萧雨眠没良心地欣赏了两步,才走上前抢过他手里的盘子,搀着人在桌边坐下。
江辞舟将培根多的那份推过去,“吃吧,吃饱了饭才能走更远的路。”
萧雨眠听着意有所指,“昨晚我听见的不是梦话吧?”
两人磨合了两年,热恋了两年,又缠斗了两年。误吞刀片后,江辞舟情绪紧绷,到了杯弓蛇影草木皆兵的程度,他甚至买了一座岛,请来一群疯子设计师,搞出一座只有曲面和平地的城市。
萧雨眠死都不肯上那座岛,更不敢暴露精神方面的问题。
那座岛就像江辞舟偏执面的冰山一角,压迫着萧雨眠的神经线。直到萧雨眠某天醒来,发现别墅的高楼层全没了,他不去岛,那座岛涉海而来。
萧雨眠烧了那栋别墅。
江辞舟只担心他烧伤自己,从未想过他恐惧的根源。
极致的爱,病态的看护,江辞舟将萧雨眠当成独一无二的瓷娃娃。萧雨眠精神幻觉发作,阶梯看成平地,失足摔下楼梯,等他伤愈,他摔下来的地方真的变成了平地。
时间久了,萧雨眠更分不清真假,有时候会突然失去感觉,像是变成了娃娃。
精神崩溃的预感时不时缠绕心头,又加重了压力,他生活的环境、他爱的人和他与生俱来的缺陷,构成了完美精致又富丽堂皇的恶性循环。
两人彼此折磨,看似势均力敌,实际上萧雨眠很清楚,这个循环无法靠他自己打破。
现在,江辞舟放下刀叉,认真注视萧雨眠的眼睛,缓声道:“我的记性很好,昨晚说过的话,你想听,我随时可以重复,一字不落句句属实。”
“从今往后,我只属于自己。”萧雨眠忘了什么时候睡着,梦里还回荡这句话。
“嗯,不属于我,也不属于萧泽。我以性命担保。”
萧雨眠捂住他的嘴巴,“知道了!你伤都还没好,说狠话也要攒点本钱啊。”
江辞舟笑了,唇摩挲过掌心,微微发痒。
萧雨眠刚移开手,又听他道:“我可以不管你去哪里,因为谢宴已经告诉我,你爱我。”
萧雨眠难得红了脸,但没有反驳,也没有说些逞强的话。
江辞舟道:“失去记忆也会与我再次相爱的萧雨眠,无论去哪里,总归会回到我身边。”
“所以,飞吧。”